所谓四山震南北,两川割东西。
四山当然不是单指四座山,而是白山郡萧家,香山郡李家,黑山郡闻家,木山镇杨家四个修道家族,两川也不是单指大川,而是逆川苏家,秦川赢家。
天龙国立国已久,相传六大家与天龙陈姓皇室是当年的七大家族,皇室祖上家大业大,打了江山自然自己当家,不过也给自己的六个兄弟划分了地盘。
当年六个兄弟听调不听宣,虽然忠于太祖永烈皇帝,可毕竟懒得管天龙政务,纷纷割地一方,只是经不住皇室拉拢,纷纷在后代中挑出年轻俊杰来入朝为官,于是这么些年下来,七家关系愈发纠缠不清。
陈家王朝与六大家这么多年的关系,基本将朝中主要官职让六大家中人把持着,比如逆川苏家,掌管的就是天龙刑部一脉。苏家对子弟的要求极为严格,七代族长苏文定下铁律,若修道,先缉盗。
苏文认为修道者目的是炼体伐身,求道便要心智坚定,正气无双。只有恪尽职守之辈,才会有得道资格。寻大道者如履凡途,凡途坎坷,大道倍之。凡途通达,大道可得。
每一名苏家弟子在修道初期都会向家族申请历练资格,介时家族在刑部的人将会把自己派到一处地方,缉拿尘世中为恶之辈,只要缉拿的恶徒达道一定分量,族中自然会放宽要求,让其自我悟道。
这是一种于公于私都有利的历练,于公者可为天下除害,于私者可震苏家威名。苏金舟兄弟三人便是因此而来到山阳镇的。
他们来的目的,自然是要等石开山!
……
“没想到你们来此是专门要对付我的!”
石开山听了院中苏金水的话,差点将牙齿咬碎。
“世间有名的恶徒那肯定是修道者无疑了,只有修道者才会让官府那么头疼。而且你还是个逆修者,只不过我们还真没想到你能这么快回来,多亏了焕儿。”
苏金水说着,看向院中正在抄写《尊师重道篇》的苏焕,对这个侄子愈发的喜爱。
“哼!某家不服,堂堂逆川苏家,竟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某家,有本事正大光明的打一场!”
听着石开山的话,苏金水美滋滋地喝着碗里的鱼汤,咂巴着嘴道:“苏家?你以为苏家弟子全都能修道?开什么玩笑,除了皇室,谁能培养起这么多修道者。你自己也是个逆道者,应该知道那些天材地宝灵丹妙药给我们都不够分的!我们弟兄三最厉害的才是周天境的修道者,让我们三跟你一个归元境的修道者正大光明的打一场,我们傻啊!”
苏金水白了石开山一眼,他们离家起一切衣食住行都要自己去弄,所以为了生计还要每天打鱼养活自己,没空跟石开山耗在这。几口喝光了鱼汤,苏金水又塞了一个馒头,招呼着苏焕道:“焕儿,二叔去打鱼了,这家伙你可得看好了!”
苏焕皱着眉头道:“我还得抄《尊师重道篇》呢!”
“回来二叔帮你抄,今天你爹和你三叔去县上卖鱼了,我趁着这几天运气好再去打点鱼回来。别乱跑啊!”
苏金水说着,拿着渔网和鱼叉就出门而去。
苏家院子里,此时只剩下石开山和苏焕两人。
“臭小子……我好心找你论道,没想到你阴我!”
石开山在院中冻了一夜,此时虽是秋天,可是在水边,江风吹的人也不仅有些冷,再加上周身大穴被封,石开山不能运功御寒,此刻气的哆嗦,又冷的哆嗦。
“石大叔……话不能这么说。我好歹是逆川苏家人,惩奸除恶为我本分啊……”
苏焕一边抄着《尊师重道篇》一边答着石开山的话。
“六岁的娃儿懂什么叫本分?”
石开山撇撇嘴,冷哼一声。
“本分自然是本身分内该做的事,我苏家在朝掌管刑部,虽在朝者是我家俊才之辈,可我们这些苏家子弟也得效仿之。先贤有曰:吾开疆裂土,自当本分带刀,除异祛掳也。”
苏焕说着,揉了揉手腕,朝着石开山天真一笑。
“哼,会的还多,一套一套的。”
石开山被苏焕唬住,他是大老粗,自然不想跟苏焕咬文嚼字。殊不知这些先贤曰的话都是苏焕胡邹的。
“那是,我可是山阳镇最聪明的孩子。”
苏焕笑了笑,低头继续抄写,便不理石开山。
到了日上三竿,苏焕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笔,快步跑到灶房中熟练地升起火,不一会,一锅热汤便被热好,苏焕给自己盛了一碗,端到石开山面前,拿着小凳子坐下,一边看着石开山一边咂巴着嘴,神态与二叔苏金水无异。
石开山看着苏焕碗里香喷喷的鱼汤,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但见苏焕的神气样,便强忍住饥饿,将头转向一边。
小子,等我冲破穴道,你就等死吧!
石开山早上时便感觉到身上穴道有些松动,心中大喜不已,待苏金水走后,更认为这是绝佳良机,于是调起剩余的真气,全力冲击着穴道。
苏焕见石开山不理自己,于是故意将鱼汤吹向他那边,石开山肚子又不争气的叫起来,闻着喷香的鱼汤,道心差点失守。
“饿了吧?”
苏焕腆着小脸笑道。
“是不是觉得这鱼汤特香?”
苏焕继续滋留地喝着汤,笑盈盈地问道。
“最近我看了爹爹的《六合指》,颇有见解,二叔说我的疑问有时候就是突破修为境界的钥匙,刚刚他说你已经到达归元境了,不过看你无法真气外显,我想你应该才刚刚晋升,想不想知道要突破的钥匙在哪?”
不由分说,石开山还是觉得苏焕这句话有诱惑力。早上苏金水吃饭时问了苏焕几个关于修炼的问题,苏焕反问了几句,听的苏金水云里雾里,可是石开山却听明白了,苏焕的几个反问正是给苏金水修为指引出一条最大最宽敞的明路,只要他自己能想通这几个问题,修为肯定会再进一步!
这就是悟性啊,这小孩子悟性竟然如此之高!
如果他真能指点自己,自己达到归元化气的境界,那可就真的达到一流高手之流了!
可是石开山却故作不屑地道:“哼,小小娃儿,也就是能说会道一点,某家还犯不上屈身问你。你若那么厉害,早就自己修炼了吧?”
听到石开山的揶揄,苏焕脸上有些失落,他讷讷说道:“我自己修不成道……爷爷说我是绝泞道根。”
石开山听到苏焕的话,心中一惊:“什么!绝泞道根?”
石开山一字一顿地说完,心中升起了惋惜之情。如此璞玉竟然无法修道,这是石开山没有想到的。绝泞之根又被称为烂泥扶不上墙,因为无论逆道者还是修道者,第一步便要在丹田的道根之上建立道山,而绝泞之根,是根本无法建立道山的。拥有这种道根之人无不是悟性、心性绝佳之辈,可是却最不可能修道。
拥有这种道根之人一是有先天通灵窍,有先天通灵窍之人可以不用控制便能吸取天地灵气,但一般出生时及其容易被天地灵气冲坏道根。二是误服后天灵药,被灵药冲坏了道根。
不管是哪一种,道根被冲坏,无法建立道山,便永远也踏不出修道第一步。相传身具绝泞道根而且能修道的只有一人,那人便是七万三千年前在龙鸣山天池紫仙会上挑起修道界之战的那位逆道者!
修道者们在后来称他为逆道神君。相传他在当时是所有逆道者中修为最强的,险些达到羽化飞升的境界,整个大陆无人可以企及!
只不过那人当年是如何建立道山、踏上修道之路的,这就是一个迷了。
“你倒是颇受上天眷顾啊……”
石开山一边惋惜着,一边冲破最后的穴道。
“唉,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吧。若是现在给你一碗鱼汤,喝了便有安乐的生活,不用担心被人追杀,不用进大狱,但你再也不是翼川凶名赫赫的大盗,手下的兄弟再也与你无关,这碗汤,你喝还是不喝?”
苏焕慢慢地放下汤碗。静立在一旁,看着石开山,目光非常的平静。
“很难想象你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
石开山终于冲破了穴道,一只手也开始动起来,苏焕眼中一阵惊讶,但迅速恢复了平静,因为他看到石开山另一只手也动了起来,接着是两只脚,然后变成了全身。
石开山拨开挡在额前的长发,咧嘴一笑道:“世间鱼汤这么多,我干嘛要喝这一碗!我是逆道者,要喝会自己盛!”
说罢,石开山打翻面前的汤碗,蹲在苏焕面前,目光凶恶地看着苏焕,张狂地大笑着。
“可是你如果实在饿的不行……为了填饱肚子非喝不可呢?”
苏焕没有后退,依然以童稚的口吻问着石开山。
“某家乃翼川大盗石开山!官府都奈某家不得,谁能逼我喝那碗汤?!”
石开山拎起苏焕的衣领来到灶房,指着锅里的鱼汤道:“知道什么是逆道者吗?这便是!”
石开山说完,将头伸进锅里,几大口下去,锅里鱼汤已经见底。他一抹嘴,吞了桌案上几个馒头,哈哈大笑道:“逆道者不是修行的路与众不同,而是修行态度与众不同。人敬天,我不敬,天有何可敬?人拜地,我不拜,地有何可拜?人求神,我不求,神有何可求?”
“天是天,地是地,神是神,我是我,与他们何干!”
“那些修道者自以为是订制的那些狗屁规矩,与我何干?”
“逆道就是让天地神明困不住我,让我化身为天地神明!”
“逆道者无一例外都是自由之辈,超脱所有的桎梏牢笼,达到天心合一!”
听着石开山的话,苏焕脑中产生了太多的问题,他托着腮想了想,抬起头问道:“不对,你说的不对。”
石开山厉声反问:“有何不对?”
“这是自我……这不是逆道!书院先生说过,逆道者是背道而驰,背道而驰的意思肯定不是与其他人走的方向相反,那岂不是越走越回去了!”
苏焕大声说道,听得石开山心中一惊,他表情郑重道:“那你认为,何是逆道者?”
“那你得先知道……什么是道!只有知道什么是道后才能逆道!”
苏焕想了半晌后,才一字一顿地说出。
霎时间,石开山觉得脑中突然开朗了一片。
什么是道?
这不就是修道者毕生追求的东西吗?
难道……逆道者并不是与修道者走的两个截然相反的路,而是……比道更高的一种境界?否则要逆道怎么会先领悟什么是道呢?!
一时间,石开山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惊,他看着苏焕的眼神变而又变,先前只是觉得这孩子悟性不错,没想到已经达到如此骇人惊闻的地步!
若此子能修道的话,那还得了!
石开山震惊的想着,突然感觉到小腹一阵疼痛。
难道是因为冲击穴道真气亏空了?
正想着,股门迸出一连串的气体来,熏的满灶房都是异味。
苏焕捏着鼻子道:“原来逆道者就是比修道者厉害啊,屁都这么臭……”
石开山大惊,感受到腹部鼓胀无比,于是急忙运起体内残存的真气控制住股门。可是再怎么控制,还是有气体从体内窜出。
他觉得一股暖流顺着大肠即将涌出,急忙夹紧股门,老脸憋的通红。
“你在鱼汤里放了什么!”
石开山两天没吃饭,此刻怎么会突然窜稀?静心一想,便觉得这鱼汤有古怪!
苏焕捏着鼻子,露出无害的目光道:“巴豆粉。”
“你!!!”
石开山很想跳脚大骂,可发现自己再迟疑片刻便会被那暖流冲破股门,于是立即跑出灶房。
又被阴了!
臭小子!!!
石开山蹲在茅厕里,开口大骂不已,茅厕外苏焕的声音传来道:“我说过为了填饱肚子,这碗鱼汤你非喝不可,你偏不听,要喝其他的。唉……有时候其他鱼汤不适合你啊……”
听着苏焕语重心长的教育自己,石开山觉得不止这三十多年活到狗身上了,就连上辈子也可能活到狗身上了,阴了自己三次啊,这个六岁的小子居然两天之内阴了自己三次!
想起苏焕那人畜无害的目光,石开山听着股门中不断滴落的秽物,眼前有些发晕,他蹲在茅厕里,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问道:“你放了多少进去……”
“大概……半袋子吧。”
听着苏焕的话,石开山第一次觉得自己在这个孩子面前是如此的无力,他捂着肚子,龇牙咧嘴地说道:“你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