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无尽怨恨
“所以说,你是……亲自去了地狱,去寻找杜君心的灵魂,并把他带回来?”
不知怀着何种心情,水霞车和赤蝉烟合奏的不知名的曲子越发凄迷诡异,宇星艰难地问出这个其实等同于废话的句子,语调里满是震撼的不可置信和酸涩的无奈:“可是最后……杜君心和白期梦……”
“我、赤蝉烟、还有幻魇……我们都是被男人抛弃后形成的怨灵。”
水霞车突兀地停下了手里一直拨着三味线的拨子,看了看方竹,只见后者疲惫地端起一口茶润润嗓子,赤蝉烟赶紧过去又用茶杓取了下茶水,方才会意的继续接着原来的话展开陈述。
“我,骨女,曾经是名动平安京的花魁水霞车,听信了男人的话,带着我所有的钱财和他私奔,结果不仅钱财被他抢走,而且转手卖给别人玩弄到奄奄一息后被抛弃在水边,结果被流水腐蚀到只剩下一具骨头。”
水霞车用可怖的白骨爪轻抚过自己一半甜嫩一半白骨的嘴唇,而她半边红颜半边枯骨的脸上,不知是怨毒,还是凄楚到尖锐的讽刺笑意。
“我,飞缘魔,曾经是大奥(注:日本德川幕府家的后宫)的女中(注:女官的意思)赤蝉烟。当时将军的侧室紫壶姬嫉妒我得到了将军的宠爱,诬陷我偷走了将军生母信寂院的秋露袈裟。最后把我下到监狱去,在那里,我被狱卒们玩弄至死。”
赤蝉烟极艳丽地笑着,笑得眉眼都弯成美艳绝伦的弧度,笑得半边丰润的酥。胸都从大开的衣襟里颤动着露出惹人遐思的玲珑曲线,笑得血色的眼泪一滴滴滴在她艳红的和服上,瞬间消失了踪影。
“我,幻魇,曾经是侯门的千金小姐谢紫楼,被父亲生死之交的儿子的甜言蜜语迷得神魂颠倒,就这么轻易嫁给了他——谁知道,他竟然是个‘中山狼’!当真应了那句‘觑着那侯门艳质同蒲柳,作贱的公府千金似下流’!半年后,我终于被活活虐待至死,怨恨一直飘荡着,一路吸取了多少被骗女子的怨恨,这才成就了今日的幻魇。”
幻魇依旧蛊丽非凡地轻轻笑着,紫色指甲轻轻划过浓紫的长发,又一路滑下,轻轻扼住了自己的咽喉。
“那时起啊,我掐着自己的脖子发誓道——”
她收紧了脖子上的手,声音从逼紧的喉间穿出,破碎得不成调子,然而她却似无所觉,却只是依旧蛊丽地笑着。
“从此以后,再无那谢紫楼,只有我伽紫。”
屋子里的怨恨浓重恍如一张看不见摸不着但却如同实质的大网,一点一点将阳珺霖和宇星盖在其下。听着一个个可怜女子的悲惨故事,不知何时,宇星居然已经泪流满面。
就连一向心肠冷硬的阳珺霖,毕竟知道这些故事都是真的,都不是刻意为了引诱他们而刻意的做作而为,嘴唇动了几动,但最终还是把欲言又止的话化为了一声叹息。
“那么,我呢?!”
方竹猛然站起,打翻了茶杯。
“我是一个男人!”他尖声笑着,可泪水却在他那张稚嫩如弱质少年的脸上肆意纵横着,“我是一个男人,不是女人!可难道我遇到的事情,和他们不是一样的吗?是,杜君心或许一直没有变心,可他娶了别的女人!娶了被我视为妹妹的女人,我的好友,白期梦!”
方竹的笑容已经完全扭曲了,他那张清秀的少年脸蛋更是被狰狞的线条切碎成斑驳纷乱的一块块,只余下他赤红如血的眼瞳盛满了无尽的不甘和怨恨,漫长岁月里,无边无涯的苦痛终于找到了彻底的宣泄口。
“我羡慕她们啊……水霞车、赤蝉烟、伽紫……我是羡慕她们的啊!至少……至少她们已经死了——你们知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什么滋味吗?!”
方竹狂笑着扯开衣服,一副瘦小纤细的少年身体半露在众人视线下,不知为何,这副躯体上遍布着无数形形色色触目惊心的疤痕。
“我施法让他忘记了一切——可我记得!记得所有的一切的一切!这副身体、这个完全停止了时间静止在我施咒的那一刹那的身体记得!当我知道杜君心居然最后要和白期梦订婚的时候,你们知道吗?你们知道吗!那是什么滋味!”
方竹癫狂地大笑起来。
“只要还没有结婚,我就还有机会——是,没错,阳珺霖,阳大门主,阳大侦探!你是顺着白期梦精神病发作一事顺藤摸瓜找到我的吧?没错,早在从H打毕业后去日本留学的时候,八岐组的人就找上了我!六年前,就是我把她骗出来,找人轮。奸了这个即将要和杜君心结婚的女人——是,我应该下手杀了她的!”
看着方竹那双赤红怨毒到仿佛要焚烧一切的眼睛,阳珺霖下意识地护住了宇星,随时警醒着方竹的一举一动,却又一次忍不住把目光落到樱荷枫梅的庭院里。
“可我******下不去手!我他妈下不去手!再怎么样,那都是我的妹妹啊!被我视为妹妹的白期梦啊!我他妈下不去手啊!我杀不了她……我真的杀不了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杜君心要娶她?!为什么——为什么要抛弃我?!为什么?!”
终于听不下去的水霞车和赤蝉烟冲上来,一边一个抱住了她们已经完全癫狂的主人,努力柔柔安慰着他。
可方竹却狂笑着大力甩开了她们。
“半年后,白军不知从哪请来一个高超的催眠师,让白期梦彻底忘却了那段记忆,只余下精神病发作的可能;杜君心最后找了一次我希望我们断绝关系,然后就去结婚了,******他们就结婚了!”
“你们知道婚礼当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方竹恶狠狠的逼近了鸟笼子,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手里有着钥匙这一事实,只是抓着拉杆猛烈地摇晃着。
“你遭到了血生咒的反噬,对吗?”
又一次看了一眼庭院,阳珺霖轻声说道。
“对,反噬!”方竹狂笑着一脚踹上鸟笼,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飘来,醒目的鲜血当即从他脚上流下,可他却似无所觉。
“你们知道从一个三十来岁的大人,生生压缩回自己二十岁的少年身形的时候,那是什么感觉吗?骨头一点点被压短,皮肤一点点掉下来,那是什么感觉啊,你们知道吗?亲眼看着自己的血管爆裂——那是什么感觉吗?!”
宇星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就想缩到阳珺霖的怀里,却被后者礼貌而坚决地轻轻地推开到一边。
“哈哈,很可怕吗?”
方竹的瞳孔在灯笼摇曳的光芒下可怖地放大了,比黑洞还要空茫无物,却仿佛下一秒……
——就会择人而噬,来填补他这六年来无边无际的怨恨!
“更可怕的是——”
“你还没法止住血,而且你即便血液流干了,也无法死去。因为你的时间停滞了;但在你死期来临前,你还无法死去——这就是你所说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
反观方竹有多么疯狂,阳珺霖却就有多么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