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耶克监狱、提审室。
“啊!”
趴在桌上的乔斯安娜猛然惊醒。揉了揉眼睛,困顿的她终于打起了一点精神。
糟糕,我怎么睡着了?年轻的女孩有些懊恼地责备着自己:唉,这刚加了两天班就坚持不住了,以后真正忙起来可怎么办哪?不成,必须赶快适应这样的生活才行!
乔斯安娜轻重交替、有节奏地开始按摩起太阳穴来,酸痛感强烈地刺激着神经、也有效地驱走了困意。而乔斯安娜在借此机会集中精神的同时,也回忆起了刚才那短暂的梦境。
真奇怪,我怎么会梦到那个家伙呢?
这个梦对乔斯安娜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梦,她用力地甩了甩头,试图把噩梦赶走,然而却事与愿违。
“唉……”乔斯安娜叹了口气,暗忖道:那个叫菲洛耶的倔东西,真是不会与人沟通,难怪与狱友闹得那么僵。真是的,想起来就有气,难得我好心好意替他说两句话,可这家伙居然骂我蠢女人?哼!我看你才蠢呢,以为自己是拉铎司的人就很了不起么?在外面或许是这样,但是这里是监狱。硬要摆臭架子的话,当然会被人看不顺眼啦!真是……想不通,怎么还有这么死心眼的人啊。
想到这里,乔斯安娜苦笑一声,结束了胡思乱想。她双手一撑桌子,懒洋洋地站起身来。
转身、开门,乔斯安娜轻轻地离开了提审室。
伫立在门口,乔斯安娜一时犹豫不决。现在回家吗?还是再去那间牢房看一眼好呢?
哼!那个可恶的家伙,就算是一片好心,也会被当做驴肝肺。不管他了!
乔斯安娜一想起菲洛耶称呼自己的那句“蠢女人”就一肚子火,于是她果然地抬腿向沃耶克监狱大门的方向走去。
然而没走两步,乔斯安娜就停了下来。
这样好吗?万一他正在被人修理呢?嗯?不对,正常来讲……以他那种嚣张的表现,现在肯定正在被人修理才对吧。不过这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以他那种性格,不管走到哪儿都会招人讨厌。不如趁现在好好搓搓他的锐气、磨磨他的棱角。受点皮肉之苦是小,学会如何做人才是大啊!
嗯、嗯……很有道理!乔斯安娜满意地点点头,又继续向前迈出了脚步。
可是这回仍然没能顺利地走出几步,乔斯安娜又停了下来。不知为什么,她总是觉得有点心神不宁。
奇怪了,我怎么老是放心不下呢?难道说……是那个梦的缘故?乔斯安娜静下心来,仔细琢磨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不行,还是回去看一下比较好。万一事态真像梦中发展得那么严重可就不好了。嗯、嗯……既然我接手了这件案子,就得对犯人负责啊!
乔斯安娜终于又继续前进了,不过这回走的是相反的方向。
哎……总之,希望一切太平。
噗!
“啊!”
哧!
“呃啊!!”
嚓!
“呜呃……”
在漆黑如墨的牢房里,接连响起了一阵阵短暂而又绝望的哀号声。然而牢房那道冰冷而又厚重的铁门紧紧地闭着,不但有效地阻隔了那些有可能惊动其他人的声音,还完全遮蔽了外界的光线。
这道铁门已经不仅仅只是封闭牢房的工具了,它已化身为一条线:一条分割了阳界与阴界的生死线,一边是包含了万物生灵的平凡尘世,另一边则是充满了血与尸骸的修罗地狱。
当领头大哥——那个众人之中力大无穷、无人能敌的粗壮大汉被对方一击刺穿咽喉之后;当那些围观的、自大的犯人们的烛火被对方打灭之后;当整个世界陷入黑暗、而对方却反而如鱼得水,大开杀戒之后,所有正在嘻嘻哈哈、准备看热闹的人都笑不出来了。
然而僵硬的笑容还未退散,死神的杀戮之舞便降临了。
除了两位惯于夜战的拉铎司刺客以外,没有人能够在这种被死神眷恋的黑暗中视物。除了濒死时痛苦的哀号声,便是尸体倒地时发出的闷响。大多数人都被吓呆了,胆小的人蜷缩着,希望那个疯狂的杀手能够放过自己,但他们却终究难逃一死;胆大的人妄图通过声音与死神对抗,但他们所能听到唯一有价值的,便只有尖刀插进自己身体那一刻才发出的微弱摩擦声;还有个聪明的家伙试图重新点亮烛火,但他却在哆哆嗦嗦摸出火石之后突然感到手掌一凉,从此手指便再也不听使唤,接踵而来的便是剧痛来袭、热血狂喷,而他的惨呼声刚起却又噶然而止,只因……仁慈的死神决定给他个痛快。
嚓!
嗜血的利刃恋恋不舍地从濒死者的身体里抽出,继而转向其他的目标。
一个人坐在门口附近,静静地看着这副愈演愈烈的杀戮表演,偶尔有些惊慌失措的人跑向他那里,却浑然不知自己撞向了更凶恶的死神。因为……那个人是拉铎司的首席刺客——达哈卡!
血色的地狱里,血魔在狂舞。
死寂的黑夜中,死神在微笑。
地上的尸体愈来愈多,还能站着的活人却越来越少;
短小的匕首却仿佛化作死神的镰刀,残酷无情地收割着所有人的性命。
菲洛耶越杀越勇,浑然忘却了一身的伤痛。
一开始还是精神支配着肉体,菲洛耶咬着牙硬撑,却不知自己到底能撑多久。然而随着杀戮的不断进行,杀手惊讶地发现,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源源不断地从受害者的身体里涌入自己体内。
这绝对不是错觉!
体力确确实实是在回复,甚至一些裂开的伤口都停止了流血,甚至慢慢愈合了!
每当手中利刃切割喉咙、刺入心口、染满血液之时,菲洛耶就会感到一股微弱的生命力缓缓地从匕首上流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去。
是师兄借我的这把匕首在作怪么?为了印证这个想法,菲洛耶再次将手中利刃送入了一个倒霉鬼的心口。这回刺的很深,并且有意地多停留了一会儿,于是菲洛耶非常真实和强烈地感觉到了涌入自己手臂、涌向全身的生命力量。
果然!这把匕首可以吸收生命力!
尽管每次汲取而来的力量非常有限,但是对于一个遍体鳞伤、满身伤痛而又经验丰富的刺客来说,这点微薄的补充已经是绰绰有余。况且,在这里仍可以当做“粮食”的家伙,还有很多、很多……
“啊!呃……”
“倒数第三个!”
菲洛耶在饱尝了牺牲者的生命力之后,狠狠地抽回了匕首。
“看样子不用我再帮你了,”坐在门口的达哈卡悠闲地问道:“怎样?这把刀还算称手吗?”
“还不错!”菲洛耶头也不回地随口应了一句,他现在的注意力集中在了一具尸体上面。而对于整个牢房中唯一活着的敌人——瑟瑟发抖的刀疤脸,则完全不加以理会。
猥琐男子面朝下地趴在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旁边,一动也不动。
菲洛耶点燃了烛火,温和而微弱的火光在这片无尽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其实他并不需要烛火照明,但是接下来要进行的游戏需要这一点点微弱的光明。
菲洛耶蹲在猥琐男子的尸体旁边,一言不发,只是轻轻提起了对方左手的小拇指。
嚓!
“啊!!……”
还不等齐根断落的小拇指落地,猥琐男子便如杀猪般地嚎了起来。
“再叫一声试试?”菲洛耶把匕首已在了猥琐男子的喉咙上,阴冷地说道。
猥琐男子立刻闭上了嘴巴,但他那副痛苦的表情却比砍断了整条手臂还要夸张。
菲洛耶轻蔑地盯着他,冷冷地道:“想活命吗?”
“好汉饶命啊!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饶我一条狗命吧……”
“既然如此,”菲洛耶邪恶地笑了笑,又道:“那你就把眼珠子挖出来给我好了。”
“啊?”猥琐男子吓得浑身一哆嗦,然后立刻跪下,一边磕头一边带着哭腔哀求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只要您放我一条生路,就算是让我做牛做马,也绝无怨言……”
“哦?你会这么听话吗?”菲洛耶毫无感情地道。
“绝对、绝对听话!”一听对方的口气有点松动,猥琐男子便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忙不迭地点头哈腰道:“我现在对天发誓,如果不遵从不您的命令的话,就让我不得好死!”说完,猥琐男子眼珠一转,又补了一句:“不过,您别让我自残就行。”
菲洛耶轻蔑地笑了一声,阴森地道:“那就让我们来做个游戏好了。听好,你们两个、不管是谁,只要能把在对方活着的时候把他的两颗眼珠挖出来给我,我就饶他不死。当然,做不到的人,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菲洛耶指指猥琐男子,又指了指缩在墙角直打哆嗦的刀疤脸,面无表情地道。
话虽冰冷,但在猥琐男子听来,却比任何声音都要动听。
“真、真的吗?!”猥琐男子仿佛在无尽的黑暗深渊中看到一丝希望的曙光,顿时激动不已,精神一振,大声道:“好,您就瞧好吧。”
借着烛火,猥琐男子清楚地看到了刀疤脸那副懦弱而又木然的表情。惨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空洞的眼睛呆呆地看着脚下的地面,好像灵魂出窍一样。
嘿嘿……这个白痴,他已经完全被吓傻了,那个家伙刚才说的话他肯定也没听见。猥琐男子心中暗喜,一步步地向对方逼去。
刀疤脸似乎真的是被吓傻了,他对步步逼近、不怀好意的猥琐男子竟然连一点反应也没有。
猥琐男子蹑手蹑脚地走道刀疤脸身后,突然出手向对方的喉咙扼去。他心中暗自冷笑:这呆瓜,死到临头了还在发愣,倒是省却我一番工夫了。
殊不料这势在必得的一扼之下,居然扑了个空。
什么?!!
还不等猥琐男子回过神来,脸上已被重重地抡了一拳。
“呜呃!!”猥琐男子惨呼一声,捂着鼻子退开了好几步。但是还不等他站稳身形,刀疤脸的拳头便像下雨般倾泻而来。
没有躲避的余地,只得硬挡。
猥琐男子本来就重心不稳,猝不及防之下只拆了两三招便完全乱了阵脚,逼不得已,只好勉强护住要害,任由对方将拳雨倾泻到自己身上。
刀疤脸的身体远比猥琐男子要结实和魁梧得多,毕竟当了多年的大道抢匪,无论力量还是实战经验,都不是久蹲牢房的猥琐男子能够比拟的。
三拳两脚之下,猥琐男子已经有点站立不稳。刀疤脸一鼓作气,再补一记重踢,当即就把身形单薄的猥琐男子踹翻在地。
别看猥琐男子欺负别人的时候挺起劲,但是根本禁不起揍,几下下来就趴在一边直吐血了。不过即使如此,刀疤脸还是不肯放过这个原先的“盟友”,一边狠狠补踹了几脚一边骂道:“想偷袭我?你他妈的脑袋长屁眼上了吧?他妈的……当初要不是你挑拨离间,我能跟菲洛耶大人作对吗!?”
趁对方无力争辩之际,刀疤脸赶紧把责任都推了出去。他真后悔当初没跟菲洛耶一起共患难,否则的话也许人家逃跑时还能拽上自己一把……不!想那个有点奢侈了,能不杀自己就是万幸啊!
尽管菲洛耶许诺给两人一条活路,不过刀疤脸还是又急又怕,他深知菲洛耶性格残忍,而且睚眦必报。自己刚刚才有恃无恐地“收拾”了人家一顿,谁想到没过多会儿的工夫拉铎司的援兵就来了,一下子就形式逆转,这可如何是好?刀疤脸以为拉铎司有意派人营救菲洛耶,其实不然,一切都不过是个巧合,只不过这个巧合对刀疤脸等人来说不亚于噩梦。
还好,在这令人绝望的时刻还是有一线生机的,那就是按照菲洛耶说的去做,而且、必须好好去做。何况那个猥琐男子下手可比自己狠多了,要说被菲洛耶痛恨也应该是他首当其冲才对。
想着想着、刀疤脸不由得又有了一些信心。他挺了挺腰板,狞笑着朝躺倒在地的猥琐男子走去。
猥琐男子知道危险即将来临,他挣扎着向身后爬去,但是没有用,很快他就被刀疤脸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看你还往哪儿跑?!”刀疤脸满目狰狞,踏在对方胸口处的脚一发力,顿时又让奄奄一息的猎物吐了两口血出来。
“咳咳……”猥琐男子蜷起身子,像个可怜的蛆虫。看起来他已无力抵抗,只有乖乖地接受命运的安排。
“嘿嘿嘿……”刀疤脸学着猥琐男子的口吻奸笑道:“放心好了,我要的可不是你小子的命。” 说罢,刀疤脸用力踩住猥琐男子的双臂,
以自己的体重,他坚信对方决计挣脱不开。
“呃……给我个痛快吧。”猥琐男子哀求着。他满口是血,眼睛半睁半闭,一副濒死的样子,显然已失去了抵抗能力。看他这副德行,刀疤脸不禁怀疑自己刚才的动作是否有些多余。
“那可不行!菲洛耶大人的指令说得很明白,我想没有必要重复了吧?嘿嘿……”
说着,刀疤脸不再搭理对方的苦苦哀求,俯下身子,探出三根手指朝着对方的眼窝缓缓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