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还不快退下，若敢再犯就将你送出府去！”刘锡喝斥了一句，但终究没有重罚。今日若不是她搅了局，还真不好跟大舅子解释。
所以算起来的话，虽然是有点丢人，好歹帮了他一把。
“是，老爷息怒，小人这就退下。”晏拂枝佯作惶恐毫发无伤退出来，快速往回走，不大会闻人语也悄悄跟上去。
大舅子钟折见状冷笑了一声：“哼……这就是你们刘府教出来的下人，好不识礼数，还这般没脸没皮！想来这刘府是个什么样的风气也能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了。”
“大哥勿怒，此事实在是个意外，大可不必将之放在心上。想必大哥一路车马劳顿也着实累了，便先请去厢房歇歇罢。大哥住上几日，便自能知道这府里是个什么风气。凡绮，请大哥去东厢房，我还要出府一趟，就先失陪了。”刘锡想到昨日曾与另几位珠宝商人相约云中楼，此时已快到了约定的时辰，便让二夫人代为招呼。
二夫人看了他一眼，觉得今天的太阳真是冷，跟他的目光一样。扯了扯嘴角连微笑都算不上，但她还是点了点头：“你去吧。大哥，这边请。”
钟折盯着刘锡的背影，什么都没说，转身跟着二夫人往东厢房去。
二夫人没让丫鬟下人们跟着，只有她与钟折两人慢慢的并排前行。
杨柳枝垂了一路，都是新发的绿芽，钟折有一瞬间恍惚，还以为回到那年的初夏，漫山遍野是浅草野花，颜色跟这柳枝一样。
“妹妹，我带你走吧。”
二夫人看着他的双眼，里面似乎是有一个蓝衣女子长得很可笑：“去哪里？”
“回苗疆去——回到以前潇洒欢畅的日子。我实在不忍心你在这刘府里面受苦，你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钟折满眼疼惜，他只有这一个妹妹，却被人给糟蹋成这样。
“时光已经过去了，怎么还能找回来呢。”二夫人微微笑着，这这好像还能透过这个笑容看到以往的她：“我一点不后悔。”
“你不要傻了……你还在期盼什么？”
二夫人在那一瞬间艳绝天下，笑容亮过整个夏初。
“他发过誓的，只要我还在，只要他还在，我们就会这样天荒地老的走下去。”
的确，他发过誓的，只是她并没有说完，还有一句——
“倘若有一****刘锡不爱她，不疼她，辜负了她，必教我……”
钟折凝视着她的笑容，最终也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沉默着走了一段路。
他仍旧有些放心不下，说道：“那又怎么样呢，你孩子是怎样没有的？现在他又是怎样对待你的？凡绮，爹和娘都很想你。爷爷前年去了，自从你走后便不怎么吃得下饭，那年冬天受了寒便一病不起，再也没能见到明年的春天。你不会知道临终前爷爷躺在榻上的时候手臂上只剩下一层皮，眼睛遥遥望着你离开的方向，最后一句话是‘阿绮，爷爷好想你……’
当时爹和娘听了这句话一瞬间就哭出来了。但他们都别过脸去默默擦干了，不敢让爷爷看见。当时我就在想，如果当年我没有放你们离开就好了。姑姑离家的时候爷爷就已经很痛苦了，你无疑是在爷爷还未好全的伤疤上再添了足以致命的一刀。”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二夫人咬着唇，脑中尽是爷爷的笑脸，她用手绢捂住嘴，不肯哭出声来让人看到：“为什么你们不来告诉我……不管怎样，我也是苗疆的人，是爷爷的孙女……永远都是。”
钟折冷哼了一声：“为什么不通知你，是因为我们都以为你和他过得很快乐，不想去打扰你们了！可是如今你自己看看！”
二夫人摇摇头，示意钟折不要再说了。
钟折看她泪流不止，心中也知道她更难过，只好转了话题：“你当心别哭坏了身子……说起来我这里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二夫人泪眼朦胧看向他，钟折说道：“我来时特意打探过姑姑的消息，现下已经有几分确定了她的住处，等明日我去拜访过就回来告诉你。”
二夫人点了点头，情绪总算平复了一些，开始讲起她小时候与她姑姑的事：“从我记事起就一直是姑姑在与我玩，娘总是很忙，要管这个要管那个。姑姑笑起来就像一朵银钟花，带我吃过好多小吃，送过我许多珍贵的东西。你还记得我三岁时姑姑送我的玉佩吧，就是因为它，我才会和刘锡相遇。
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巧，我想刘锡也是姑姑送给我的良人，只是我留不住他。
真可惜我四岁的时候就没有礼物了，因为那时候姑姑已经跟姑父私奔了……”
钟折显然也陷入往事当中，不知不觉就已到了东厢房，二夫人吩咐好下人伺候他，便准备回自己的院子去。
钟折突然又想起来什么，问了句：“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孩子是怎么没的？还有我听说这刘府一连六个死婴是不是确有其事？”
二夫人犹豫了一下，忽而趴在钟折耳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知道吗？他自己发誓说的，倘若有一****刘锡不爱我，不疼我，辜负了我，必教他……断子绝孙。”
钟折心脏似乎要跳出胸口，二夫人却转身镇定的离开。
一路跟踪而来的两人不禁深深扼腕，眼看着就要真相大白，最后的关头二夫人居然来个耳边呢喃！
闻人语急得就差抓耳挠腮的大吼：“你丫说大声一点会死吗？”
晏拂枝拍拍他的肩，安抚道：“别这样，好歹也算是有点收获。虽然我也很想知道她说了什么，但是人家现在不想我们知道，我们就要满足他们的愿望。”
“你不想满足有用吗？”闻人语抚额低叹。
晏拂枝沉思片刻，迅速回答：“没用。”
“孺子可教，咱撤吧，晚上再来找大舅子谈谈生命的起源以及失踪人口的调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