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出了城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等到马车停下来,晏拂枝下车一看,顿时心都凉了一片。
她手指颤巍巍地指着那高耸如云的大山,满脸恐惧,随后试探道:“大人……我们此行只需要在山脚转悠一下就好了吧?你看现在都未时了。”
赵焕递给她一把折扇,笑道:“当然……”
晏拂枝的心瞬间放下来,只听到赵焕又接着说下去:“不可能啊,我们的目标是山顶,等到了山顶才能感受到那种小天下的气魄,你一定会觉得不虚此行。走吧……”
想她一个快要死的人,还要受这种折磨,她上辈子莫非也造了天大的孽?晏拂枝心中恨恨地想着,但脚下还是没停,一步不差地跟在赵焕身后,他手上还提了一个包袱都不介意,她焉能认输。
夕阳西下的时候,晏拂枝真的绝望了,这个时候他们才在半山腰磨蹭,她大口喘着气,不禁有感而发:“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山腰!”
“什么乱七八糟的。”赵焕被她逗乐了,歇了一会儿便要继续上山,晏拂枝瘪瘪嘴,摇着折扇继续前行,忽然她感到一股浩大的能量波动自宣城中冲天而起,血煞之气十分浓重。
她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快速跳动起来,晏拂枝眼睛转了转,对赵焕道:“大人我走不动了,我们下山吧,我好累。”
赵焕回头看着她,她的眼瞳此刻似被雾气笼罩,氤氲迷离看不真切。
“都已经到半山腰了,怎么能半途而废,来,我拉着你,走慢一点也没关系。”说着他伸过手来拉着晏拂枝,晏拂枝垂下眼帘,皱起眉头:“我真的累得走不动了。”
赵焕愣了片刻,敛尽笑意随后轻叹一声:“我这也是为你好……”
晏拂枝听他这话的意思分明也是知道那股能量的来源,莫非正是因为这样才带她出来避开祸端?
还来不及思考更多,赵焕忽而弯腰将她一把抱起,笑容澄明清澈宛如碧海蓝天:“不管你怎么说,是一定要上山顶的。是你自己走也好,是我抱着你上去也好。”
晏拂枝就在这一刻心脏骤然平静下来。
赵焕的额上有一滴汗滑落,她莫名伸手去触碰,赵焕脚下一顿,眼神直直看向她。
安心。
晏拂枝低声道:“放我下来。”
赵焕笑道:“好吧,我拉着你走上去好了。”
他的手再次向她伸过来,晏拂枝没有犹豫将手放在他掌中。
赵焕握紧了手拉着晏拂枝,两人终于还是在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登上山顶。
晏拂枝一爬上山顶就累的就地坐下,也不管干不干净,赵焕伫立在山巅,俯瞰山下遥遥大地,回头笑道:“你坐在那里干什么,地上脏,过来,看看山下。”
晏拂枝毫不顾忌的对他道:“坐算什么,大人,若不是你在这里,我还想就地躺下呢。你不知道我的双腿已经严重抗议到罢工的地步了,现在委实起不来。”
赵焕闻言又是一笑,转身去将包袱打开,拿出一匹云锦铺在地上,对她招招手:“坐过来吧,你要想躺着也行。”
晏拂枝眼中亮晶晶的扑过来,笑道:“假如大人不在这里我就要高兴死了。”
赵焕哭笑不得,只好起身离开,晏拂枝脸色一抽,忙道:“大人,你去哪里?你别真走啊,我跟你说笑的。深山老林,我一个人在此保不齐会被野兽吃掉!”
“我去找些干树枝好生火,你待在这里别乱跑,我很快就回来。”赵焕说着加快了步伐,不多时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晏拂枝点点头,躺下以手为枕仰望星河。
她莫名想了许多,眼前如浮光掠影一般出现许多人最后都消散了,不变的是诸天星辰依旧明亮。或许她这一生,只有异能消失的这段日子,她才过得惬意舒服,可以将她的任性尽情展现出来,可以不必做什么都要顾忌,当她走不动的时候,会有一个人伸出手来牵着她走。
也许这就是她想要的,世外修竹成林,梨花繁茂,栀子开满院落,清雅秀丽,没有喧嚣。
当然,假如身边还有一个白衣男子笑如松雪,那便再好不过了。
晏拂枝想到这里,眼睛都笑弯了,容颜映得四周景色都苍白。
她过了一会爬起来走到之前赵焕站立的地方,俯视泱泱城池,万家灯火在她眼底,渺小如尘埃。这种感觉,这种主宰苍生的感觉才是赵焕想要的吗?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赵焕想要的,但她知道,这一定是炎武帝想要的。
身后传来脚步声,赵焕将树枝扔在地上,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着山巅晏拂枝挺直的背影,夜风吹起她的襟袖,似乎下一瞬就要飞升而去,有些飘渺而不真实。
“西枝,你在看什么?”赵焕一边把包袱里的火折子拿出来生火,一边出声说道。
晏拂枝回头对他一笑:“我在看大人刚才看过的景色,诚如大人所说,登山顶而小天下,不虚此行。”
“是吗。”赵焕不置可否,将火生好后又拿出一些干粮和肉块来烤,晏拂枝坐到赵焕身边去,将头靠在他肩上,笑道:“大人介意将你的肩膀借给我一会儿吗?”
赵焕身体一瞬间震了震,然后又继续烤着食物,眼中有些情绪如大浪般翻涌,最后俱凝为清绝的笑意:“自然不介意,你如果能跟我借我的整个人我就更高兴了。”
晏拂枝转过头将脸埋进赵焕的脖子。
赵焕呼吸有些不稳,他的声音低下去:“你做什么?”
晏拂枝的声音很清脆:“我在嗅大人身上的梅花香。”
只是她一说话,气息全都喷在赵焕的脖子上,痒痒的撩人心神。
赵焕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喜欢梅花?”
晏拂枝姿势仍然不变,赵焕身上的味道真的很好闻,她回答道:“我最喜欢栀子,不过梅花信高洁,我也很喜欢,尤其还是大人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