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小刚很不情愿,还是默默地跟在了雪琴身后,顺着马路向东拐去。
以小刚的意思,今天天气不好,路又不好走,赶紧的回家才是正事,可见雪琴执意要去。在这冰冷的雪夜人稀路滑,怎么可能撇下她一人不管!
“雪琴,改天不行么?”
“不行!”
“到底什么事,这么急!”
雪琴回头,如此这般的说了在小麦家访和表妹上大学的事。不无担忧的,“小刚,如果小麦的问题解决不了,我对校长承诺的100%的毕业率,根本完成不了,据我所知其他班也有几个类似小麦成绩这样差的学生。”
小刚一听自然为雪琴担忧,只有无言,心里却不免直犯嘀咕,那也用不着怎么急嚒!事情有时候不像你想象的那样简单!
走了没多远,他们进到一个院子。这是一座简易的像四合院似的小院,住着三四户人家,雪琴姨姨家住在南屋。不大的房子,从里面透出昏暗的光线,偶尔还传出几声咳嗽声。雪琴知道姨夫是个气管炎患者。
两位老人见外甥女这晚来家里,不免疑惑,但仍然很高兴地把他们让进屋里。
坐稳后,雪琴连忙解释自己这番来的目的,开门见山地“姨姨,我班里有个学生和表妹是一样的病……”
雪琴话刚开口,无意瞥见姨夫,用胳膊肘轻轻碰了姨姨一下,姨姨就会心一笑,忙打断雪琴,“哦,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雪琴,这个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你就不用费心了!”
“可是,姨,我还什么都没说,我的意思是……”
“嗨,姨知道你的意思。”身边的姨夫也附和跟着点头。姨姨又一次打断雪琴,“你不就是想知道,姨是用什么法子,把你表妹培养成大学生?”
“是啊,姨,你一定要全都告诉我,我班里的马小麦和表妹的情况一样,学习跟不上,我想过许多法子辅导她,都无济于事,根本没有效果!”
雪琴不由搓着手又轻轻跺起脚,不知是冷还是急。
姨姨正侧身用茶几上的小茶壶,为两位客人倒水,壶口很小,水似一条细线不紧不慢地流,阿姨也不急,气定神闲,表情平静,倒完一杯,再倒另一杯……
从说起表妹的病,雪琴就看出姨姨表情的不经意和不愿多谈的神色。
去年因为表妹上了大学的事,几乎所有的亲戚和表妹所在的学校,都为这件事高兴,为此传为佳话,并不存在什么隐私,再说,当下的年代,人们这种意识还很淡泊,可姨今天是怎么了……
“雪琴,不是姨不想和你说,而是说了也没用,前阵子,有两个家长也找过姨,听我说完这些年对你表妹的付出和心血,只说是,他们做不到,都失望的摇摇头走了,他们作为家长都做不到,雪琴,你只是个老师!”
说完,姨姨不理会雪琴的反应,笑呵呵地起身,从火炉上的蒸锅里,取出几块红薯,“雪琴,和你的同事吃块红薯,姨再给你们做点拌汤喝,吃了饭再走。”
姨姨这一说反倒更加激起雪琴的好奇和执拗,雪琴起身,笑盈盈地“姨,咱先不说吃喝!”说着把姨姨手里的红薯放进锅里,拉她重新坐下。
“姨,你说么,你要不说,我就不走!”
当姨的看拗不过外甥女,“唉!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是个操心、劳累!”姨姨说的很平淡,也是很平淡地眼神看向雪琴。
雪琴只觉得自己抱着满腹希望,要从这里找到一剂灵丹妙药,不想得到的是两个词而已,不相信地看着姨姨。
见她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姨姨便耐着性子,笑呵呵地,娓娓道来,“譬如说,因为孩子,我毅然放弃了自己最喜欢的工作,调到了不倒班的资料室。你知道,你姨是个大专生,学机械出身,要不离开生产一线,以后还可能当助工,当高级工程师。可对我来说,这种选择既是不得已,也是今生的一件遗事。只有这样,我和孩子的作息时间才能保持同步,才可能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时间,全身心去引导启发辅导她,随时观察她的变化和成长,因为毕竟她是个较特殊的孩子,唯有这样!
再譬如,十几年了,我们从来没有节假日。每个星期天带她要去老师家学画。风雨无阻,十几年如一日!”
要说,那个年代,这样的家长,真不多见!
来之前,雪琴心中有一种气吞山河的雄心,情绪也随之亢奋,以为找到这位亲戚,就能找到解决小麦问题的良方,自己只需把现成的良方拿出来,不仅给了小麦家长一个交代,也是给小麦的一个交代。
却不曾想,姨姨这一顿解释,让她失望,火热的心一时冰冰凉,张了张嘴,却半天说不出话。侧脸看小刚。他也只是摇头感叹!
不等她说话,姨姨接着说,“孩子能有今天的成绩,付出的不仅仅是劳累,更重要的是善于发现孩子的闪光点,给她鼓励支持,从而因势利导,因材施教。
你表妹应该说是得益于坚持画画这个爱好。我们之所以坚持不懈的鼓励让孩子画画,就是要起到一个抛砖引玉的作用,从她的喜爱和关注处着手,再一步步把她的兴趣引导到学习上。
譬如,一幅画成以后,让她以画讲故事,讲故事的过程,就是学习语文的过程,字、词、句,理解阅读,触类旁通。慢慢的学会读书,写作。数学也是一样的道理啊,画的图形各种各样,线条长短不一,虽然我不是教师,不懂得教法,就是通过这笨而拙的办法,让她一步步学会加减,乘除,方程,打下牢固的基础。上了中学,虽然难度越来越大,但是因为基础扎实,有了自信,以后的事自然就是水到渠成。”
听姨姨说完,雪琴完全知道怎么回事了,“心血“两字,原来就是自己要找的所谓灵丹妙药。完全颠覆了自己心中虚化的能信手拈来、立竿见影、点石成金的幻想!
今天一天的好心情,好像在这里戛然而止了,不能说沉重,但也绝对轻松不了,心血两字说说容易,要做到,就要舍弃一切,像两个老人这样十几年来持之不渝的付出。
出了院子,小刚安慰道,“雪琴,你也别急,姨姨说的方法,笨是笨了点,但没错,明天再找张老师请教指点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说到张老师,雪琴眼睛里一亮,和小刚说,“咱们还都饿着肚子呢,先找个地方吃点饭去!”
这时已经到了大路口,夜市在这寒冷的雪夜也没有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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