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是通往普渡寺的山道,沿路风景山明水秀,该是一处慢行赏景的佳境。
一辆急速前行的马车,却打破了这份山间初晨景致的柔静。
“去东南的路途你安排好了吗?这一路上绝对不能出任何的差错,要是坏了事儿,给我家小姐惹来祸端,康府也逃脱不了。”马车中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声压低了声音小心谨慎的询问。
虽然,她故作镇定,但那波动的声线,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的紧张。
裘笙听到康府心中一惊,赶紧说道:“阿宓姑娘,这事儿可跟我们康府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公子可不知道我今天的作为。”
程宓冷笑一声,剜了他一眼:“你对康府到是衷心,你们少爷到是没有白养你,不过,这宁韶华要是真是你们家少爷的心头肉,没有你们家少爷的纵容,你敢做这事儿吗?少在这儿跟我撇清关系,告诉你,这要是出了事儿,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们家公子是脱不了关系的,少说也得是个纵容罪,这闹到哪儿去都说的着,这宁韶华傻,别以为我们家小姐跟她一样,想将事情都推到我们家小姐身上,你得先问问我们宫里的那位皇后姑奶奶答不答应,皇后娘娘可是最疼爱我们家小姐的,这个你该清楚的很才是。”
听到这卞家的丫头竟然连皇后都搬出来了,裘笙心底发抖,难不成这事儿也是皇后默许的。
也是,当朝的皇后娘娘有多宠爱这位卞家的嫡小姐,他们淮陵城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的。
每年赏赐下来的东西,别人只能看看那一趟趟送赏赐的马车,自己可是连里子都知道的。
哪一回,卞家的小姐不到康府去跟少爷报备一番,若是有少爷喜欢的物件儿,肯定会给少爷留下。
这宁家的一纸婚约阻拦了卞家小姐的幸福,按照皇后娘娘对卞家小姐的宠爱,肯定是会为卞家小姐出头。
他这心思一转,心底本来一直压得的隐忧全数消去。
这宁家虽不是官宦,可也是淮陵城中有头有脸的家族,虽迁来这淮陵城不过几十载,可这宁家老爷又是造桥又是修路,对这淮陵的乡民做了不少善事儿,名声可好着呢!
宁家三小姐丢了这可是大事儿,少说也得闹得满城风雨,估计得有一段日子这淮陵城安生不下来。
自己事情虽做得滴水不漏,但是,总是会有担忧在,万一查到两家府上,卞家是国戚最后定会无恙,康家宫中可没有皇妃,虽是皇商,可这后面盯着皇商这块肥肉的家族可多着呢。
现在好了,既然这卞家的丫头提到皇后娘娘,想来皇后娘娘是知道此事儿的,定然不会让卞家的小姐未来的夫家出事儿。
“你放心,从接到小姐的吩咐起,我就开始准备这事儿,三个多月的准备,我岂能让沿途出事儿,一定会将这宁家三小姐给送出去,让她永生回不得这淮陵城。”裘笙快速瞟了一眼马车中昏迷不醒的宁韶华,攥了攥拳头,心里说不得是何种滋味儿,一脸讨好的看着程宓说道。
只是,这回裘笙可是猜错了,这宫中的皇后对这件事情可是一无所知。
看着裘笙那识相的讨好模样,程宓心底满意,鼻头朝天。
“哼,我们家小姐要的可不是让她回不了淮陵,是要让她回不得这中原,别再来坏我家小姐的好事儿。”程宓看向宁韶华那张让自家小姐生恨得容颜,咬牙呛到。
“是是是,回不了中原,我办事儿你放心,让小姐也放心,我跟在公子身边这么多年,可是从来不曾办错过什么事儿,要不然,你们家小姐也不能让你来找我了不是!”裘笙讨好的低笑到。
“别在这儿跟我说些空话,你那张嘴我还不知道,等这事儿办好了,再来跟我吹嘘也不晚,你放心,待我家小姐嫁到康府,少不了你的好处。”这回程宓倒是和善了不少。
正在密谋的两人却不知,那个在他们眼中本该昏迷的人,现在,脑子却是一派清醒,宁韶华双眼紧闭,袖中的双手狠狠攥起,两人的对话,让她心底生寒。
这两个一个是她从小定了亲的未婚夫婿的贴身小厮,一个是她相知交心的好姐妹的贴身婢女,两人平时对自己口蜜腹剑的讨好,自己因着康之杭和卞梁玉跟自己的关系,好处没少给他们,金银钱财自己也从来没有对着两人吝啬过。
现在,听着这两人要将自己送往那蛮夷倭寇横行之地,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被中原人视为虎狼之地的深渊贼窝啊,他们这是要毁了自己啊!
宁韶华只恨自己有眼无珠,看错了人,赏错了银钱。
更恨,这两人的主子,那让自己掏心掏肺对待的两人。
康之杭想要康家少族长的位子,她可没少掏心掏肺的出谋划策,动用自家的力量帮他张罗。
可是他呢,他这少族长的位子还没有坐热呢,就想着要将自己丢弃。
听这两人的言语,那康之杭与卞梁玉分明就是早就暗通款曲,做起了见不得人的勾当,亏得自己还一心陪着卞梁玉来着普渡寺为她求姻缘,一心希望她嫁的一个如意郎君。
可笑的是,她的好姻缘却是要用自己的命来换。
一个皇商一个皇亲国戚他们两家倒是绝配。
自己对康之杭付出的一颗真心,换来的却是他对自己生死视而不见,对家仆祸害自己的纵容。
她得逃,她不能去那虎狼之地。
她必须要逃出去,让淮陵城的人看清这康之杭和卞梁玉的蛇蝎歹毒之心。
宁韶华强压住心头的愤怒,她静静等待逃跑的时机,她能逃跑的机会也只有在这两人手上的时候,一旦出了淮陵,这两人肯定是不会再跟着自己,不知道这裘笙会将自己交到什么人手上,但要去西南,这一路上定然不会少于十人,到那个时候,自己更加没有机会逃脱。
就在宁韶华找寻时机时,耳朵贴着车板的她,赫然听到一阵从远处传来的马蹄生,她忍住心中的激动,屏住呼吸等待那马蹄声靠近。
察觉到的并不是她一人,那驾车的车夫也看到了那由远及近向着自己这边而来的马车。
只听马车外面传来他小心的警示声:“阿宓,有人上山。”
车内两人心底一惊,裘笙快递掀开车帘,探头看向那迎面而来的马车,只是一眼,便见他快速回身,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什么人?会不会有麻烦?都到这一步了可不能功亏一篑,今日若是不成,后天宁家就要上康家商议婚事儿了!”程宓一脸紧张的看着裘笙询问道。
“没事儿,不是什么大户,不会与咱们打招呼,看那马车的样式,也不是属于咱们淮陵的装扮,估计是外来上普渡寺求佛的外客,要不然也不会晨晓上山。”裘笙安慰到。
“不是淮陵人就不会认得咱们的马车。”程宓快速转身,对着车夫嘱咐道:“趁着晨晓山道雾气重,再快点儿,不能让来人细看了咱们的马车,你的脸也好好挡挡。”
“是!”顾不得一旁便是山崖的险要,马车又加快的速度。
宁韶华听到不是淮陵的马车,心底失望,她听到那马车到近处,算着两辆马车擦身而过的时机,突然间起身,掀开了车帘,高声呼喊:“救命,救救我,我是宁家……唔!”
看到宁韶华坐起身两人大惊,最先回过神来的程宓用尽全力捂住了宁韶华的嘴,使劲儿往后拉,怎奈宁韶华却死死的抓着车窗不肯放手。
“裘笙,你在干什么?还不快点制住她!”程宓心底大惊,这宁韶华怎会醒来。
裘笙回神手下抓住了宁韶华的肩膀,用力后撤,想要将车帘从她的手中夺出来挡住车窗,宁韶华的手拼命的搅住那车帘不放。
在听到宁韶华那突兀的呼救声,对面那辆那车上的车夫冷眼瞟了一眼,便转回头继续驾车,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过一般。
在宁韶华绝望的黑瞳中,那辆马车擦身而过的瞬间,只见马车的车帘被掀开,里面露出一张宛如雾中仙尊般俊美的容颜,只是,那张容颜上一双黑眸却毫无波动,平静的对上了宁韶华那双惊恐乞求的眸子,只是一眼便见那掀开的车帘落了下去,在遮挡住那张让人失魂的容颜时,宁韶华的眼中只剩下了绝望。
这是唯一的机会啊!
“打晕她,赶快!”宁韶华那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让程宓心惊,额上因为惊恐冒出一层冷汗。
对于宁韶华的反抗,最震惊的莫过于裘笙,宁韶华现在的力量宛如一个男子。
他快速的抬起手要砍向宁韶华的后颈。
宁韶华突然间手一松,因为,两人都在拉着她,她这一松手,三人赫然撞上了马车壁。
“咳咳……阿宓抓住她的手。”裘笙被压在底下,抓住宁韶华的一只手喊道。
程宓本就是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这样的重力,撞得她后脑发麻,哪里能这般快速的恢复过来。
宁韶华因为底下垫着两个人,她受到的冲击不大,看着裘笙抓住自己的手,她厉声喝道:“裘笙,它****必有恶果。”说着她拔下发簪,狠狠的刺向裘笙。
裘笙心里大骇,赶紧送了宁韶华的手快速的闪躲,脸上却是一片煞白,不知道是因为宁韶华那恶狠狠的咒骂,还是,因为她那想要狠辣的举动。。
马车不停,宁韶华得到自由,眼底闪过一抹狠厉:“就算我今日难逃,也不容你俩存活。”
语毕,她用尽全身力气,眼底一片死寂,朝着两人身上狠狠撞去,那巨大的力道,让奔跑中的马车失横,翻到在地。
马车的尾端甩到了山道的悬崖边。。
马车里外,同时响起一片凄惨的惊呼声,奔驰的马儿,因为车辕的拖累摔倒在地。
若不是上面有一匹马在拉着,这马车随时会滑落悬崖。
宁韶华额上血液留下,她艰涩的睁开双眼看着痛苦**的两人,嘴角扯出一抹森寒的冷笑,她不敢再与这两人周旋,艰难的朝着车门爬去,她得回到淮陵城,回到宁家,只有那里的人才是真心对自己,才能真心护着自己,自己的家人。
突然,宁韶华被一股大力拉住,身体猛然向后仰,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她整个身子被人从马车破裂掉的后窗给推了出去。
“卞、梁、玉!”宁韶华的身影随着这最后的悲愤呼喊,消失在了山崖下缭绕的雾气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