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早风这边,也已经追上了那头逃跑的恶龙。
恶龙气数已尽,它知道自己不可能活着离开,在屠龙军追上它之后,没有过多挣扎,或者说已经根本没有力气挣扎,就闭上眼睛求死了。
龙的全身都是宝,龙皮坚不可摧,用来制作战甲最合适不过;龙肉味美鲜嫩,又比寻常的肉难得,被誉为肉中之王,是富人们最爱的食物之一;龙骨的用处最大,不仅可以炼制成龙骨油,还能打磨成武器,龙骨制成的工艺品也让王室贵族们爱不释手。
可惜这头龙的龙皮已经烧得不能用了,不过这并不影响大家的心情。士兵们哼着胜利之歌,在安明的指挥下,把龙尸卸成多块,准备运回营地再细细处理。
早风的心一直没平静过,他想不明白,杀死这头龙几乎就像单方面的宰割,既然如此,它为何要暴露自己呢?
它出现的时机,正好是他准备折返营地的时候……
难道它,不想让军队回营?
倏地一团黑影冲到早风面前,一看竟是融丘。
融丘被拴在营地的马厩,怎么会出现在这?
融丘焦急地喷出一声响鼻,在原地不停地打转。
早风捡起拖在地上只有一半的缰绳,缰绳断裂口颜色焦黑,一眼便知是烧断的痕迹,他发现融丘的鬃毛也被烧掉一些。
马厩着火了?不,应该说是营地着火了!
早风翻身上马,连安明都来不及通知一声,骑着融丘往营地的方向狂奔。
早风是第一次骑融丘,它速度之快,远甚于雪诺,只不过比起雪诺的稳重,融丘显得有些“奔放”,山路崎岖,不管是拦在蹄下的横木,还是挡在身前的石块,在它眼里皆若无物,一扬蹄便飞跃而过。
早风抓着半截缰绳,一心只系着营地的境况,还有音陵的安危,多次的紧急转弯、上下颠簸,竟然都没有摔下马。
融丘果然不凡,一点弯路都没有绕,眨眼间就出了山林,迎面撞上前来求援的欧斯。
欧斯的脸黑的跟焦炭似的,在大火中吸入了太多的烟尘,还在不停咳嗽,他原本一筹莫展,山林这么大,他哪儿知道军队在何处,此刻见到少将军,犹如见到救命稻草。
他连忙跪倒在早风身前,“少将军!一头二等龙攻击了营地!”
听到这个消息,早风顿然解开了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谜团,那头恶龙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拖延军队回营的时间,好让另一头龙袭击营地。
“营内现在什么情况?”
“整个营地都着火了,大家都撤出营地了,幸好我们有防火盾,没有人死亡,只是音陵她……”
“她怎么了!”早风捏紧了缰绳。
“她为了让我们能逃走……去、去引开那头龙了……”
早风的身体不由晃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脑子轰地炸开,好不容易定住神,他对欧斯说:“你沿着龙血就能找到安明总督,让他速回!”说完策马而奔。
早风在营地外找到了音陵,同时找到的还有千夺。在他们不远处,躺着那头已然奄奄一息的二等龙。
早风抱着音陵,四面皆是大火后的萧条,可景物再凄凉,也没有早风的心凄凉。
他坐在地上,怀里的人已经没有气息,面孔是那么的温顺安详,仿佛睡着了一样。早风多希望她真的只是睡着了,多希望,一觉醒来,她能笑着对他说:“少将军,恭喜凯旋。”
他的脑中不断闪过有关她的画面。她熬药时专注的神情,她做饭时额角渗出的薄汗,她生气时微微鼓起的脸颊,她高兴时嘴角牵起的浅笑……如果不是细细回想,他自己都不曾发觉,原来每一天每一天,他都在注视着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她进山替他采药的时候?从在洛谢神殿见到她种的花的时候?还是和她在河边相遇的时候?
究竟从什么时候起,心就被她装满了呢?
或许,早在十年前,他们相识的那个夜晚,她的份量,就已经让他无法再忽视了吧。
可是她离开了。在他已经离不开她的时候,她离开了。
早风瞳孔涣散,也没有眼泪流出来,只是抱着音陵的身体,久久,久久地望着远方。
融丘走到音陵身边曲蹄跪下,低下脖子去蹭音陵的脸,发出呜咽似的轻啼,似在哭泣,似在哀悼。
隔着衣服,音陵的胸前忽地出现一道金色光芒,仿佛呼吸一般,一下明一下暗。闪了一会儿,光亮渐渐微弱下来,直到完全消失的那一刹那,音陵猛地挺起胸膛,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吐出时伴着剧烈的咳嗽。
音陵感觉全身不能动弹,身体仿佛沉浸在一片微凉的春水里,这种触感像极了少将军的铠甲。她好不容易才把眼睛张开一条缝,依稀辨认出面前的那张脸,“少……?”没能说完,又昏厥过去。
早风忙伸手去探她的脖颈,指腹上传来有规律的跳动,一下又一下,跳得他简直欣喜若狂。
“你还活着,”早风嗓音喑哑,他抚着音陵的脸庞,眼角终究还是泛起一层雾气,“……太好了。”
还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