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教学事故
三月的一个午后，顾媆正在办公室摆弄她新得的小盆栽。去年养的一盆仙人掌在寒假期间惨遭老鼠侵略，竟硬生生被咬断了根。顾媆心里怪罪老鼠的同时不禁也为它担忧，这仙人掌的刺可不少，老鼠该不会得口腔溃疡。
正想着，手机响了。顾媆一看，是陈子铭打来的。认识久了，她知道陈子铭没有架子，也就轻轻松松应了一声：“子铭？”
谁知对方的语气却异常严肃：“B教学楼105教室下午一二节是不是你的课？”
“是的。可是……”
“可是什么，还不快过来上课，你已经迟到10分钟了。”
顾媆想着一定是事先找自己换了课的何老师忘记去上了。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上课15分钟了。于是也不多做解释，拿起书就往教室跑。等她气喘吁吁跑到的时候，看见俩位副院长齐刷刷在门口等她。陈子铭一脸着急，齐副院长则沉着脸一言不发。
顾媆赶紧进了教室。学生大概也感觉到外面形势严峻，一个个都安安静静地坐着。直至顾媆进门，前排的一个小男生才掩着手对顾媆开玩笑道：“顾老师，外面有杀气。”
顾媆无奈，硬着头皮上了俩节课。讲到后来连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索性找了点书上的题目让学生自己做。心里忐忑待会怎么和齐副院长解释。
假如如实相告，那是何老师的责任。可她今年要评职称，这一出要是归责于她，估计评职称无望。
假如说是自己忘记去上课。自己这第一年还算实习期。出了教学事故，年度考核肯定受影响，很可能丢了工作……
而另一头，陈子铭去了外语学院教师办公室。他很清楚，如果这次事故没有特殊原因，齐敏一定会给顾媆的教学表现打低分。而教学分是决定一个年轻教师去留的重要参考条件。他想等顾媆回来听听她的解释。刚走到，他就听见手机响，不是自己的，是顾媆匆忙忘在桌上的。他接过手机，来电显示是“何老师”。老何为什么这个时候给顾媆打电话呢？
陈子铭按了接听键。对面的人显然很着急，没等陈子铭说话，就开了口：“小媆啊，我真对不起你。我忘记去上课了，你赶紧帮我去代一下？”
“何老师，我是陈子铭。是你找顾媆换课忘记去上了对吗？”
“……是子铭啊。唉，是我忘记去上了。今天我家老朱心脏病又犯了。我一着急，就把和顾媆换课的事给忘了。都是我的责任，不怪小媆的。”
“老朱有没有事？”
“在医院呢，已经稳定了。”
“稳定就好，你别担心，这边的事我会处理的。”
“好的，代我向顾媆说声对不起。”……
陈子铭放下电话，想着果然是自己冤枉了顾媆。可是老何今年要评职称，出了这事恐怕难了。虽然她丈夫有严重的心脏病大家都知道，可是因为此对教学事故不做处理，怕是其他老师很难信服。该怎么办呢？……
下课铃声响起，顾媆忐忑着走进齐欣办公室。发现陈子铭也在，她的脸顿时有些烧。
“齐副，今天的事，都是我的责任。”
“既然是老何找你先换的课，就不关你的事了。出去吧。”
“啊？”
顾媆正糊涂，陈子铭接话道：“是我把何老师临时请假的事给忘了。没事了，你回去吧。”
“哦。”顾媆虽仍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还是很乐意从齐副办公室出来的。
她一出门，齐欣就对陈子铭道：“你啊，做一辈子老好人。”
陈子铭也不言语，只呵呵笑着。
齐欣又道：“我就是一直不明白，当初明明有那么多博士来应聘，童院长为什么却只要了她这个硕士呢？”
……
回到办公室，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没有带。拿起手机一瞧，还留在通话记录页，最近的一个通话是一个小时前，对方是何老师。
顾媆于是给何老师拨了个电话。何老师告诉她和陈子铭通话的事。顾媆才明白，陈子铭给她俩担了责任，心中十分感激。
她给陈子铭发微信道：谢谢领导，晚饭请你吃饭。
隔一分钟，陈子铭回：不是食堂吧。
顾媆发个吐舌的表情：外面吃大餐，你选地，我付钱。
陈子铭回发一个大笑的表情：吃完饭再陪我听个演奏会？
顾媆发好奇表情：菡菡也去？
陈子铭答：不去，学校组织春游，让她住爷爷奶奶家早上方便集合。
顾媆发了个ok的手势。
杭州某花园餐厅，顾媆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员递过一次性菜单和铅笔，让他们自己勾好要点的菜。
顾媆不熟悉这家店，就把点菜的责任推给了陈子铭。陈子铭点了几个，最后一定让顾媆点一道。顾媆就选了个‘金色年华’。
“这名字不错。”顾媆道。
“嗯，这道菜我也从未点过，待会看看是什么？”
过一会儿，菜上齐了。分别是葱香蛤蜊，糖醋排骨，时蔬小炒，番茄蛋汤。最后一道金色年华一上桌，顾媆和陈子铭都不禁笑了，原来就是一盘和了奶油的红心番薯。
“哈哈，这名字取的妙！把地瓜兄拉高好几个档次。”顾媆说着尝了一口，嗯，味道不错。
陈子铭也尝了一口：“嗯，确实不错。就是要担心吃多了放屁。”
这话让顾媆愣了很久。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眼前这个难道不是那个文质彬彬的副院长吗？他刚才说什么？放屁?
顾媆的反应让陈子铭不自在起来：“不好意思，我刚才的话太粗鲁了。”
顾媆这才确定自己没听错，哈哈大笑：“原来你也会说这样的话啊。”
“影响你胃口了吧，不好意思。”
“怎么会，我喜欢！”顾媆说着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金色年华：“你待会可得离我远些，哈哈哈。”
陈子铭这才缓过尴尬来。心想自己果然不适合走幽默路线，开个玩笑都吓到了人家。
“子铭？”眼前的女子突然也严肃起来。
“嗯？”
“如果菡菡她妈妈现在回来，你会原谅她吗？”
“有啥原不原谅的，其实她当初本就是赌气和我在一块。是我妄想会日久生情罢了。她原本就不属于这里。”
“我是说，如果她愿意重新和你们一起生活呢？”
“呵呵，不会的，告诉你个秘密吧，她在美国有对象了。”
“万一她真的后悔了想和你破镜重圆呢？”
“她不会的，而且我也找到了更适合当妻子的人了。”
“唔~，这样啊。”顾媆有些灰心。
“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陈子铭的眼里升起暖意，注视着顾媆。
“啊，时间好快啊，我们得赶紧去音乐会了。”说完，顾媆显然被副院长的直接吓到了，拿起外套就走。陈子铭落在后面，只得付了饭钱。
刚付好，就又见顾媆冲了回来。“哎呀，我忘记付钱了。”
“我付过了。”看她那惊慌失措的样子，陈子铭不禁要笑。
“那怎么办，说好了我付的。多不好意思。”
“没事，下次吧。”
……
音乐会的场地就在餐厅边上。因此俩人很快就到了。时间掐的极好，刚坐下演奏就开始了。这是一个来自上海的小有名气的交响乐团。演奏的大多是古典音乐曲目，陈子铭听的很入神，顾媆却很走神。一来她对古典音乐实在不热爱，二来刚才陈子铭的话着实让她有些难以捉摸。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顾媆走出音乐厅，伸了个懒腰，长吸了口这美好春天里的新鲜空气。
“看来你不是很喜欢古典音乐。”
“哦呵呵，还好还好。不算讨厌但也确实不是很喜欢。”
“其实我原来也不爱听，但庭芳很喜欢。听的多了我就觉得很享受。”
顾媆没接话。她心里乐呵着一个事实，那就是，陈子铭心里依旧有乌庭芳。
但似乎他自己都不知道或不愿承认这个事实，她该怎么让他坦然接受呢？
第二节骗局
顾媆刚进家门，就接到了顾妈的电话。只听她在电话那头一直哭，半天也说不清什么情况。最后还是顾爸接过电话说了个明白。原来顾暾店里前几天来了俩个老外，订了40万条丝巾，价值近200万。因为之前有过几次生意往来，虽然数量都比这次小很多，但来往很顺利，货款从来都是提前到。因此顾暾对俩人很是信任。这次又给他带来如此大的订单，心里更是感激。老外在表示之前的合作很愉快之后，提出这次货款数额巨大，想先付一部分定金等货出港后再付清尾款。顾暾虽觉有些不妥，但念在是老客户，又是这么大的订单，还是答应了，收了20万定金就催着厂方出了货。结果货发出去好几天了，顾暾还是没有收到尾款。他打老外电话对方却一直处于关机状态。顾暾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妙，赶紧报了警。无奈货已发出，而老外留给顾暾的名字等基本信息都是假的，警察也无从下手。麻烦的是顾暾年后已经关了自家的小厂房，订单的货都是拿了样托别的厂做的。这样一来，顾暾就欠了工厂被骗的货款。
“现在也只能指望有人认识那俩个人，知道他们的真实信息才好。像住酒店赶飞机总是要出示护照的。顾暾店里的监控拍下了俩人的照片。不是特别清晰但还是能辨别的。其中一个人左脸有颗痣的。你也帮忙在微信里转发下。”顾爸语气虽显疲倦但依旧冷静。
顾媆挂了电话，打开朋友圈，果然见顾暾一个小时前发了俩张骗子的照片。宋晓雯转了，周晨也转了。顾媆顿时感到有些歉疚，自己作为姐姐，太后知后觉了。她转了照片，特意交代王霁雨转发扩散。不一会儿，王霁雨回说骗子住过她一朋友的朋友开的小宾馆。但开房信息登记的是他们翻译的，名字叫俞玲。
顾媆把这个消息告诉顾暾，顾暾第二天在民警帮助下找到了俞玲。却发现俞玲只是个大学生，是俩骗子路上遇见问了路后发现她口语不错临时雇的。她并不知道俩位“老板”的任何重要信息。
顾暾几近奔溃。如果找不到俩骗子追不回货，家里估计要卖房子才能还清工厂那边的货款。而一天前他还想着做完这单要存个首付买新房。这样他结婚后可以搬出去住。顾媆如果不想再婚就可以安心和父母住。巨大的落差让他透不过气来。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一支接一支的抽烟。宋晓雯打电话来，他拿起手机又放下。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说。
顾妈敲了敲门，走了进来。递给顾暾一张银行卡：“小暾，这卡里有100万，你先拿去付给工厂吧，你爸去商量过了，剩下的我们可以慢慢还，不要影响以后做生意。”
顾暾道：“这是你们的养老钱，我不能要。”
“啥养老钱，我和你爸都交过养老保险的，这钱本来就是给你取老婆用的，赶紧拿着。”顾妈说着把卡塞到顾暾手里。
顾暾哽咽道：“妈，我对不起你们。”
“傻儿子，一家人有啥对不起的，没事的，当买个经验教训了。”说完顾妈就出了顾暾的房间。她知道儿子压力大，不忍心再在他面前掉泪，给他徒添烦恼。
而另一头，顾媆看着自己的银行账户余额发呆。离婚的时候，罗俊把家里的三十万存款都给了她。可是留学归来至今，她的账户里也只剩下十万出头。这对现在的顾暾来说，真是杯水车薪。她叹了口气，把十万转给了顾暾。
这一页，顾家人皆无眠。
而陪着他们无眠的人，还有周晨。他一一联系可能认识俩老赖的客户，特别是和俩老赖来自同个国家的客户，想寻出一点蛛丝马迹。可惜一夜过去，毫无结果。他不禁自嘲了一番，这种行为明显是大海捞针。
天蒙蒙亮，他正准备睡去，电话响起，那头的郦辰望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俩傻缺老赖竟然在骗了顾暾的第二天来杭州玩了一圈。估计是志得意满，选了郦辰望同学家的五星级酒店入住。本来大家也可能没什么印象。左脸有痣那位却对店里的一位女服务员动手动脚，这位服务员刚好是有个性的，扇了老赖一巴掌。老赖气不过，找了经理理论。所以郦辰望同学一转发照片，店里经理就认了出来。
酒店调出了客户登记信息，周晨把俩老赖的真实信息发给了顾暾。Y市民警通过老赖所属国家地区警力的帮助，很快就找到了俩人。
好在海运较慢，顾暾发出的货刚到对方码头。刚好该城市有周国强公司建的海外仓。周晨就建议顾暾先把货送到那里，再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出售，便于资金早日回笼。顾暾自是答应。
周晨把丝巾推荐给了几位客户。货品对口的就进了一些，不对口的也答应帮忙推荐。过了一周，40万丝巾尽数售空，俩周后，顾暾不但拿回了货款，还盈利了小几万。他对周晨甚是感激，本打算自己去杭州谢他。谁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突然又收到了好几个新订单。他欢喜的同时也心有余悸，小心翼翼地对待，不敢放松。于是他只要央顾媆先去谢周晨，等自己有空了再去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