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这些疑问,贺飞在第二天一大早又找到了龙华律师事务所,见到了韩律师。当贺飞把前前后后的经过讲述完一遍之后,韩律师摇了摇头,对贺飞说:“你们将要遇到大麻烦,依我看你们还是不要告了。现在你们所要做的工作就是讨好姓程的,让他发发善心,不要告你们才是。”
贺飞昨夜本来就已经非常迷惑,今天听了韩律师的话后更加不解起来。他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使劲用手掐了一下胳膊,发现很疼,确定自己是在醒着。贺飞急忙反问道:
“这是为什么呢?”
韩律师稍加思考了一下后说:“给你打个通俗易懂的比方吧,比方说你、齐晨、林媛和程秉坤,你们四个人打麻将,其中只有程秉坤的牌是立着的,背面朝着你们,而你们的牌全都是翻开放着,面朝上,我想问一下,你们有赢的可能吗?这样的几率极小,近似于没有,因此说,你们在这场游戏中必输无疑啊。你想想看,当初你们在注册公司时投人多少钱我不清楚,但依照程秉坤的口气来判断,你们绝对不是足额投入的,一定是通过中介进行的虚假投资吧。”
韩律师的一番话把贺飞拉回了当初的回忆之中……
一个不大的中介所里,陶国伟、贺飞和齐晨像小学生一样排着队站在屋里。在老板桌后坐着一个身体胖大的中年男子,看样子足有二百三十斤,说起话来好像气力都不够用似的,那把电脑椅被他挤压得几乎要散架。
“你们想注册公司吗?准备投入多少钱,做什么行业呢?”那个胖子用粗粗的嗓门问道。
陶国伟走上前一步答道:“我们现在有十五万元资金,打算开一家网络公司,您看看可不可以做?”
“十五万?哼!”胖子不屑一顾地冷笑了两声后说,“做网络公司,这点儿钱还不够往里赔的呢!”
齐晨最害怕有人说这个“赔”字。他非常讨厌眼前这个大胖子,狠狠地用白眼翻了他一眼后把头低了下去。
陶国伟也十分尴尬地笑了两声,但没有继续说话。而贺飞干脆把头扭到别处去不再看眼前这位有自己两个那么粗的人了。中介所的那个胖子也看出了自己的话实在是有些伤人,在场的三个人有些生气了,于是他话锋一转道:“你们不要介意,我这个人说话就是一个‘直筒子’,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我刚才也是一番好意,你们想一下,哪个人开公司不愿意给自己的公司做得体面一些,尤其是做网站,没有一定的资金实力是绝对站不住脚的。全北京有多少家网站在注册,又有多少家在倒闭?估计你们这些业内人士的心里也有数吧。就算是你们做的这个项目再好,但人家客户一看你们的注册资金加起来才十几万,谁还愿意给你们付费呢?”
话是开心的钥匙,这番话被胖子说出后,陶国伟也觉得十分有理,同时,贺飞也开始理性地思考起这个问题来。一个注册资金只有十几万的公司是绝对得不到客户的信任的,客户不信任带来的直接结果就是无单可签,结果也只剩下了一个,公司赔钱直至倒闭。齐晨也频频点头,但性急的他紧接着就问道:“您说我们的注册资金应该是多少呢?回头我们再想办法凑一些。”
胖子听完齐晨的话后哈哈大笑道:“你们再去凑点?这么说吧,注册资金没有达到一百万,都算是小公司。”他的话音刚刚落地,齐晨吐了吐舌头,忙问道:“这么多啊,我们没有可怎么办呢?”
胖子乐呵呵地看着齐晨道:“你们没有,我有啊!帮你们先垫上。”
在场的三个人全都发起呆来,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好事吗?简直是在做梦啊。陶国伟微微一笑道:“那我们怎么能承受得起呢?再说,我们借了这么多钱一时半会儿也还不上啊。”
胖子此时早已笑得前仰后合了。他试图站起来松缓一下自己的肚子,但没能成功,便接着对陶国伟说:“兄弟,你们真的没有听说‘虚拟注资’这个概念吗?”陶国伟和贺飞茫然地摇了摇头,齐晨在一旁更是像在听天书。胖子喘了一大口气后说:“我们不给你们掏钱,只是用我们的钱帮你们注册了公司后,再利用一些虚假业务,把这笔钱洗出来,具体的操作手法属于商业机密,你们最好也不要知道。你们开你们的公司,我们当然不能白帮你们的忙,会收取一定的手续费的。”
“多少呢?”贺飞的声音显然有些发颤。
“1%。”胖子乐呵呵地答道。
“一万?我们要交给你们一万元?是不是多了些?”陶国伟的反应极为强烈。
“多吗?我不这么认为。你们想想看,你们一共有十五万,假如用这些钱去注册企业,一则达不到刚才咱们所说的影响力,再则,你们的活动资金也会受到限制。假如由我们来注入资金,你们手中的钱可以自由支配,充当活动资金。创业初期,活动资金可是你们的命脉啊,这年头,手头没有活动资金,什么事儿都办不成。”
“这样说还行。我们注册时就不用投入任何资金了,是吗?”陶国伟面带疑惑地问道。胖子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显然由于身体的原因,不想再说话了,可以看出,刚才他说出的那么大一段话是尽了最大力气了。
“交吧,这样我们可以有更多的资金做我们的业务。”贺飞拉了拉陶国伟的衣服说。
陶国伟听到贺飞的话后扭过头去看了看齐晨,齐晨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公司还没有开起来,先消费了一万元。不过,他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觉得这个钱还是花得值。”
“这个中介费我们出了,什么时候给你钱?”陶国伟看到三个人全都没有意见,于是立刻就给了那个胖子答复。
“非常爽快,我就是喜欢和你们这样有拼搏精神的年轻人打交道。我们并不是乱收费,我们这一行也有行规,说到底也是服务性企业,是为你们服务的企业嘛。当然,我们是不会先收费的,事情办妥了你们再交钱,先留一个联系方式和你们的身份证复印件。
你们定一下公司的名字吧,然后打电话给我,我们会尽快办理的。”胖子笑道。
想罢,贺飞对韩律师点了点头说:“没错,当时我们三个人每人只投了五万元,注册了一个一百万元的公司,只是想让客户们更加信任我们,没有别的意思。我老婆是后加入的,也投进去五万元,但这件事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还有就是中介公司的那个胖子知道,其余人一概不知啊。”
韩律师点了点头说:“在北京,这样的小公司多如牛毛,这也是这些中介得以生存的条件,因此这类案件也是数不胜数。当公司正常运营时什么问题都没有,只有当公司被出卖或是转让股份时,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购买方是按照你们注册资金来算股份价值,当然就与你们当初投入不能相提并论。假如程秉坤告你们诈骗,也是合情合法的。而你们的合同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签的,也就是说,在法律上,这份合同属于无效合同。”
韩律师的一席话让贺飞感到有些头晕目眩,他的大脑现在出现了一片空白,只是勉强问了一句:“韩律师,假如他要是起诉我们的话,我们是什么结果?”韩律师想了一下后答道:“他如果告你们,就是按照诈骗罪进行起诉,你们至少要获三至五年的有期徒刑。但是据我猜测,他们是不会告你们的,因为他们做事也不够光彩,说白了,据我分析,这个圈套他们在当初收购你们公司时就已设好了。你们想,每个股东赔偿五万元,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原因只有一个,他们早已经掌握了你们的底牌。”
韩律师的分析让贺飞恍然大悟,他知道,在商海的竞争中,自己永远都处于弱势群体的位置,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临别时,韩律师叮嘱道:“你这次回去,一定要想办法把程秉坤哄高兴了,你们昨天做的事的确有些过分,假如这一关过不了,他很有可能要反告你们,到时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们。”贺飞点了点头,放下了一百元咨询费后,神情恍惚地离开了律师事务所。
同到小店,贺飞把韩律师的话与林媛一讲,把林媛也吓了一大跳,她几乎都快要哭出声来,说道:“这么年轻就进牢房,以后还怎么见人啊?”贺飞闭目沉思了片刻说:“没关系,你是后来进行投资的,应该不会被牵扯进来,我一个人去坐牢,只是希望你每周去看看我就行。”林媛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扑到贺飞怀里哭道:“我不让你去坐牢.不让你去!”贺飞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想法而改变。我们的命运现在全都掌握在程秉坤手里,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缓和关系,但经上次我们那么一折腾,估计这个希望很小。”林媛泪流满面地说:“我去,跪在他们公司门口,请求他能原谅我们。”贺飞摇了摇头说:“如果你那样做,我宁可去坐牢,我来办这件事吧。”说完话,贺飞离开了家。
从花店出来,贺飞手捧着一束康乃馨打车直奔亮马河大厦而来。进了大厦,贺飞走入大厅,保安看到了贺飞,以为他又来闹事,急忙上前阻拦。贺飞笑着说:“不要拦我,我是来给你们前台小姐道歉的。”保安看到贺飞手里的那束花后也笑了笑,知道贺飞并没有骗自己,于是就让他进入了大厅。贺飞看到现在还没有到上班的时间,那位前台还没有来。他从包里取出一个矿泉水瓶子,注入水后把花插了进去,放到了前台的桌上,然后背着手在大厅里面来回走动。没多久,那位前台小姐挎着小包来上班,看到贺飞后一脸怒色。她径直走到贺飞近前说:“你是不是又来闹事?再闹事我们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我的手今天还疼呢,这回轻饶不了你!”贺飞满脸堆笑地说:“我今天是特意向你道歉来的,桌上的鲜花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如果不喜欢,我再去买一束其他品种的,直到你喜欢为止。”前台吃了一惊,回过头去向桌上扫了一眼后,看到了桌上的那束花开得正艳,实在是太漂亮了,她的表情也立刻从怒色变成了喜色,接着对贺飞说:“你看,这么客气,其实那天的事情我也做得不好,算了,就当没有发生过。”贺飞听了这话后,内心一阵狂喜,看来鲜花真是一把能够打开女性心扉的钥匙,他忙说:“喜欢就好,喜欢就好,下次我再多送你一些,就当交个朋友。”说完话,贺飞急忙离开了大厦。
刚回到家,贺飞就接到了程秉坤的电话。程秉坤在电话里说:“今天我听说你来向我们的前台小姐道歉,很好,孺子可教。本来我想起诉你们,看到你如此有诚意,我可以保留这个权利。但是,那个姓齐的如果不来道歉的话,我照样会起诉你们诈骗的!”
放下电话后,贺飞的心凉了半截,他知道那天对前台伤害最大的是齐晨,他如果不去道歉的话,这件事还真的无法平息。想到这里,贺飞不敢怠慢,急忙拨打了齐晨的电话。
“什么?让我道歉,门儿都没有!我还正打算起诉他们呢,赖账不还还有理吗?”齐晨在电话里怒吼道。
贺飞真的不知道如何向他解释才行,他知道,现在的齐晨比浑蛋强不了多少,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只认识钱,谁要是动了他的钱就好像动了他的命一样。实在没有办法,贺飞急了眼,他在电话里只说了一句话:“行,这件事你看着办,假如你不去道歉,我们几个人全得坐牢。”
齐晨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坐牢?你以为国家的法院是给他姓程的一个人开的吗?我这里有合同,他欠我的钱就得还!我不管,即使坐牢,我们大家一块来坐!”
齐晨的话让贺飞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他实在没有办法,最后只好说:“今天下午5点前,我打电话过去,如果他们公司的前台说你没有去给她道歉并取得她的原谅,我就给陈晓云打电话,至于具体说些什么,我想,你心里也清楚。”
又来了,齐晨就害怕贺飞这句话,心想:这个把柄真是让我永世不得翻身啊,看来自己又得投降。齐晨想了想后说:“贺飞,你不用总是用这件事要挟我,坐牢我都不怕,还怕陈晓云吗?你随便,我就是不去!”
放下电话后,贺飞发起愁来,他不是那种传闲话的人,当然也不会真的给陈晓云打电话,只是这个办法今天怎么就失效了呢?这是贺飞所没有想到的结果。看来只有听天由命了,坐牢就坐牢吧,反正自己已经作好最坏的打算。
没想到,十分钟后贺飞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手机后传来了齐晨的声音:“你道歉的时候是怎么做的?教教我,我也学一下,省得把事情办砸了。”
贺飞气得差点哭出声来。他激动地说:“我送花过去,就没事了。你也送花吧。”
齐晨笑了笑说:“好,我不仅送花,再送一盒巧克力,就当过情人节了。”
放下电话后,贺飞心里暗骂齐晨道:“这小子,狗改不了吃屎,什么时候了还这个样子?”但他心里知道,这件事情有缓和余地,担心自然也就少了很多。
二十六、脱险
陶国伟现在的处境是一天不如一天,就连张威手下的销售员们都对他直呼其名起来。张威更是不把他当回事,有时候明知道陶国伟走进了办公室,张威仍然坐在陶国伟的位置上假装没有看到,直到陶国伟开口说了话,他才起身离开;到了后来,陶国伟要求他离开,他还要拖延一会儿。陶国伟成了公司真正的摆设,有名无权。
陶国伟在办公室里面主要的工作就是每天要接十几个球场的催款电话和程秉坤打来的训斥电话,忍受张威一伙人的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