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字反复在他耳边徘徊。
季承煜坐在床沿,盯着她苍白至极的容颜,一寸寸地抚着那冰冷无温的双颊,心尖促成紧线,仿佛一扯就断……
“思颖没事,别听他的。”她挣扎地坐了起来,妖娆的笑花丝毫不带半点喜气。
“御医是皇室的人,你居然比他还懂?”季承煜冷着一张脸,略不悦地扶着她。
她虚虚地低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季承煜直接提起她的下巴,比上次见面削尖了不少,眸光微氲。
“以后不要再让我担心。”说罢将她扯入怀,眼里的一丝心疼、挣扎甚至几许复杂转瞬即逝。
“我听说了……”闵思颖微挣出他的怀抱,难掩的绝望如数泻出,“那个孩子……”
“思颖!”季承煜突然看紧她,那么深,仿佛埋藏了半生的话语此刻近在眼中,真相一触即发。
“怎么了?您已有了公主殿下,思颖该祝福您是吗?可思颖心的好痛,好苦!我第一次见她,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就搅得心头非常不安。订婚那晚,您跟我说那是一个意外,可我的心从来都没有这么不踏实过。您看她的眼神,着实是不一样的!”
“我想说服自己神情敏感,一切不该太过在意。毕竟您是天子啊,您早在多年前就不断强调,总有一天在江山与思颖当中,您或会牺牲了我。可您说您会不舍,还是会不舍放开我是吗?那现在呢?我搞不懂,承煜,为什么凭空多了个孩子?又是个意外吗?是不是?”
语毕已变为细细哽咽,她的双泪垂落,在他衣襟上化作无声的哀伤。
季承煜将她紧搂在怀,闭眸稳住她摇晃的身子,心痛道:“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去揣测那些凭空虚有的事情!”
“思颖……”他豹子般的黑眸紧看穿她的,“如果我们之间也有个孩子,她……会长什么样子?”
“什么?”她瞪着泪眼,声音微颤……
夜色朦胧,红尘喧嚣。车内的人隔绝于窗外,狭窄的空间里,只有几道浅浅的呼吸声。车停在路旁,街灯斜映着那道影子,增添几分落寞。
“在宫中这么久,也该听过皇子殿下和闵小姐的故事吧?”她看着司机的背影,轻问。
“若小姐……”
“没事儿,我只是……想听听……”黑暗里,没人看清楚她脸上的情绪,只是嗓音意外地平静。
若恩琪乖乖地趴在妈妈的腿上,不敢睡也不敢说话,只是用一种好心疼好懊恼的眼神盯着若心的侧脸。如果不是嚷着找爸爸,若心还会伤心吗?
司机微整坐姿,以甚平静的语气轻轻诉说:“五年前东源大乱,那时整派总归唐和领导,他为人刚烈、霸道、无情亦冷酷,毁灭性极高。虽然深知实力不及季家皇朝,却抱着背水一战的心撩起了一大战争。双威岛在多年前的双威战后再一次陷入困境,因风水经济蓬勃,东源向来蠢蠢欲动想要占领。”
“那个时候,皇子殿下不出所料漂亮地赢了一战,可临撤前据说受小人陷害,身心乏力,不仅如此,东源那帮还挟持了一名女子作为潜逃谈判筹码。皇子殿下心系万民,那个时候就撤了一大队兵,一个人留在双威的一个荒岛上。”司机看着她稍变的脸色,轻叹一口气……
若心眼神闪过一丝痛,强颜欢笑:“没事儿,你继续说。”
“没有人知道在岛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总之国王陛下的营救队到达时,皇子殿下浑身是伤,毒瘾难戒,却不急于治疗,反声声想要找回那名女子。看得出来,那一个星期内,二人不仅仅共患难那般简单。”
“那名女子失踪数月,双威也面目全非。可皇子殿下下了警告,双威是一定要振兴起来。或许……是太在乎那名女子……”他叹了叹,眼神闪过一点欣慰感激的光芒:“后来一次无意中才查出那名女子竟然是闵议员的独女闵小姐,皇家队赶到时,她在闵家昏迷数月,身上伤痕累累,样子好不凄惨。若小姐您不知道,皇子殿下那个时候可伟大了,在她身边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二人也算是共度生死、苦尽甘来。所以感情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懂。”
说完车厢内一片寂静……
雨,依然斜斜地下着。她靠在那个位置上,漆黑中看不清表情。过了好久好久,才听她张唇幽幽道:“您放我在这里吧,先送小公主回家。”
“雨天凉,您带伞吧!”
“不用,我习惯了。”五年了,习惯了。
车门拉开、闭上。
她孤独离去,仿佛一个丢了魂的娃娃。司机扭头看到座骑上已累得歪歪睡在一旁的若恩琪,让宫女调整她的睡姿,再看向窗外那孤单的倩影一眼,有些难受地低头,终于还是缓缓地发动引擎,消失在视线中。
绵绵的春雨伴着风声呼啸而下。她独自行走在大街,这道街很静很凉,人烟稀疏,依稀能看见不远处的万家灯火。雨水随着栗色的发丝直泻而落,迷蒙了视线。
若心抬手一抹脸颊,才发现掌心一派湿润。此时或已分不清是雨还是泪。一句话可以很平淡,可以很锐利,可以在某一瞬间将生命中把守的所有坚持毁之一旦。
看得出来,那一个星期内,二人不仅仅共患难那般简单。
可皇子殿下下了警告,双威是一定要振兴起来。或许,是太在乎那名女子……
二人也算是共度生死、苦尽甘来。所以感情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懂。
共度生死、苦尽甘来。
“季承煜!”寂静的黑夜中划过一丝她绝望的哀吼,若心双膝一滑,跪在了那一滩死水中,似乎在一刻钟内心蓦然变得沧海桑田,再承受不了多余的力量或勇气。
一滴苦苦的泪由眼角滑落……
“你不是聪明绝世吗?”
“你不是阅人无数吗!”
我许你一个愿望,他这样说。如果你输了,就别无他选,终身留在宫中做好你的皇子妃。然后转瞬对着闵大小姐,眼眸流露难掩的温柔。
若心伸出手,捧着冰凉的雨水,看着它由指缝滑落,迟迟才弯唇微笑。近似哀叹自嘲又落寞地微笑:“终身留在宫中?皇子殿下,那恐怕不是您的本意吧?”
太子殿!
餐桌上的六道菜肴色香味俱全,金色托盘上的火麒麟微瞪着眼,如同季家皇朝的最高领导人,雷厉风行、傲然风度。一串串冷意穿窗而入,芝灵的手刚碰到窗,想将它关上,餐桌那里的俊脸已冷了下来,声声质问:“她在哪里?”
宫女们紧张地看着睡眼惺忪的小公主,打着救命的眼神。若恩琪巴巴抬起脸,聪明地抓到了她们的意思,怯怯开口道:“爸爸,若心一个人呆在宫里好闷哪,恩琪这么忙,又没人陪她玩儿,就到处走走呀。不用担心,若心好厉害的,会认得回宫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