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汐……”
“皇兄。”她抹了眼泪,哽咽地笑道:“让颜汐决定一次好不好?颜汐想就这么一次,为自己活着……”
她的爱在他的拒绝犹豫中一寸寸凌迟,待心荒芜了一片却猛然醒觉多年来她生活的中心竟不及自己来得重要。濒临绝望的时候,心是真的荒凉了。
“皇兄。”她轻轻唤着,笑得很纯澈,“颜汐可以的。”
季承煜深深地凝着她,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点头,算是应允。
皇子殿下公布娶若心之事后,宫里谣言纷飞。
侧殿的宫女大多欢喜非常,尤其董佳更为欣喜,绕着若心打转着,似比她这个准皇妃还激动。若心倒没什么反应,脸上一贯的闲神淡雅,不咸不淡,只是在听说国王陛下与皇后娘娘稍不满的声音后微愣,仅此而已。
枪击场!
若心两侧多了几名贴身伺候的宫女,半垂的眼睫却洒下淡淡惶恐。
“来这做什么?”她愣在门口,不肯进去。
董佳微笑,指着射击场内部道:“您是一国的皇子妃呀!这些基本的防身术自是要懂的。需知道,现在已是二十一世纪,要当个母仪天下、辅助天子的皇子妃,不仅琴棋书画诗词赋,还得文武双全,通晓语言乐器等等等等。”
若心深吸一口气,转瞬间突然回头,坚定道:“不去了,这个课取消!”
“那可不行!”洋洋急急挡在她跟前,大眼骨碌骨碌害怕转着。“皇子殿下怪罪下来,奴婢可担当不起呀!”
“我自己跟他说!”
“若小姐!”董佳难得坚定地拉紧她的手臂,微摇头,“麻烦您进去!”
她白眼一翻。
反了,连董佳都反了。
侧殿!
二名侍卫守在门口,见到来人时躬身而下。昨夜起,皇子殿下便多调了百名宫女,十名保镖侍卫专程伺候她。不想她坚决反对,可季承煜自是不理,一声去!全都尘埃落定。
“她呢?”
季承煜倨傲地走上前,几乎是本能地问。
素素放下手中的女性衬衫,急着上来禀告着:“回皇子殿下,若小姐今早八点已随芝灵出去,现正上着课。”
“嗯。”他点点头,思索几分后迈步走了进去。
这下宫女们面面相觑,想着皇子妃不在他为何不见离开的意思。素素待人处事甚为有条不紊,亦是如此原因,当初才被太子正殿调了过来,专程伺候准皇妃。于是直接命人下去端上点茶与点心,随之退下……
四面墙呈着淡淡的粉色,夏风怡然,穿窗而入。
淡淡的清香在室内徘徊,和她身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如出一辙。
季承煜微扫了一圈,视线定格在那梳妆台上。不如季颜汐般层出不穷的多变指甲油,桌面只简单地摆着一个秀丽的小盒,上边缝着艳丽的牡丹花。这样的锦绣盒自然不是宫中准备的,盒子摆放整齐,甚至以碎花布盖在上方,看得出来她十分珍惜。
似是犹豫了一阵,他伸手拉开,红色的丝绸垫底泛着橘子香味儿。里边安静地摆着一对剔透的玉制耳环,和一把钥匙。
那双豹眸闪过一丝情绪,他向来不屑知道任何东西,多年来在这样高高在上的位置,对红尘间的事他自是呼风唤雨,万事逃不过他掌心。
只是她的心,他看不懂。
在她眼里,最珍惜的到底是什么……
似是想起了什么,季承煜果断地抓紧钥匙,再无二分考虑地打开了第一个上锁的抽屉。大掌稍停顿了几秒,心里的迫切之情近乎超越自己的想象。
终于,摊开。
他伸手而至,是日记。旁人或千百个夜里都不可能想象得到的东西……日记。
“繁华如梦”他看到了她这样写着,娟秀的字体方方块块地落入眼帘,黑瞳不期然地柔软几分。指腹顺势摊开了第一页……
若恩琪今天流泪,也流血了。你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可今天却哭着跟我说“若心,我怕,我好怕。那些人会不会把我们打死?”妈妈抱着你,好生气地说:“他们是坏人,我们要出去,把他们打个半死!”可若心没告诉你,妈妈好痛啊,全身都痛……如果妈妈没办法出去了,小恩子要好好活着,要找爸爸,告诉他你是季家公主!你是公主呀,以后要好好活着,好好当万民的榜样。只要偶尔……想念若心一下,一下下就好……
他的指尖触动了一下,似要透着那层薄纸感受着她当时写下的心情。那温和的眸光顺势往下……
恩琪今天答对了一道英文题噢,若心要给你买小笼包。可这儿是皇宫,找不到一模一样的。若心也好想念张婆婆,好想念小笼包……小恩子想念贝贝了吧?有一天,我们回去踩葡萄好不好?
爸爸今天说要娶若心了。
季承煜的神色一凝,手指近乎嵌入空白的页面。那双眼眸流转着几许惊喜的光芒,指腹摩挲几分,几乎是刻不容缓地掀开另一页。
小恩子开心吧!终于有爸爸了,这样就不会成天嚷着离家出走,不会嚷着要爸爸了。贝贝晓美都有爸爸,你也有。而且小恩子的爸爸是全世界最厉害的人,是当今皇朝的皇子殿下!小恩子在偷笑吧?可若心今天偷偷哭了一下噢,若心想,小恩子找到了爸爸,会不会不要妈妈了……
看到这,他的心竟掀起一股微凉的痛意……
那一天,你摸着妈妈的头,和妈妈说你不会不要妈妈,你说若心好可怜的。其实若心一点也不可怜。若心曾经有过恩琪就够了……若心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对不对?
今天小恩子居然跑到皇奶奶那里告状了!说人家欺负若心。若心当时真的好生气,回来就把你骂了一顿!你问妈妈是不是不爱你了,所以才要把你丢掉,和外公一起走?若心没有回答,这样看着你眼睛红红地跑去睡了……
妈妈怎么会不爱你呢?小恩子是妈妈这辈子最最最爱的人。
他反反复复读了几遍。一篇日记不长,记载的都是对女儿的话,甚至……没有提到他半分。
那鹰隼的眉头微蹙几分,似心疼,似无奈。可日记闭起的那一瞬间,动作却止住了。三个字如同魔咒这样扼紧喉咙。他翻开,“季承煜”三个大字这样铿锵地嵌在空白的页面上。许是用力过度,“煜”字近乎攥破纸张。
惊喜震鄂交接,那粗糙的指腹反复抚着自己的名字……
如此熟悉的字……此刻在自己的眼里居然变得柔和起来……
然而目光往下,一行字却以涂改液齐齐盖上。季承煜瞳孔一缩,原想命人过来,把涂改液都撤了。可拳头一握,他猛然关上本子,放回原位。
那行字,她的感受,他突然不想懂!
枪声四处而起。
整片荒芜的空地来回响着骇人的砰呛声,若心怔怔地看着,一股惧意划过眼底,脚下也踉跄了一下。平台上的十名枪手百发百中,眼眸中的那点凶神恶煞随着烟硝味儿缓缓升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