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甄蓦地伸手捂住她的唇。
秦无色恰好就从这个角度瞥见了他的颈脖，诚然，美人大抵相似，美人的脖子亦皆是修长优雅，但这么一眼，却瞧见他脖上一圈淤痕。
瞅着不似新伤，但久久不散，便知这伤不是一两次能造成的。
见秦无色似乎懂得安静下来，池甄才松开手，面部线条紧绷着，低声道：“别嚷。”
秦无色斟了一盏茶递给他，“别紧张别紧张，压压惊，我一时忘了你是偷跑进来的。”
池甄许是真的太过紧张，顺手接过茶盏便抿了小口，秦无色亦为自己斟了一盏茶，啜了一口，“我也得压压惊，大意了大意了，若是被隔壁那位发现你，且不说你会成为刀下亡魂，我的皮也保不住了……”
池甄抬睫瞥她一眼，蓦然笑了。
“好笑么？”秦无色倏地瞪他一眼。
池甄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没……觉得你很有趣。”
秦无色眉心微凝，“你更有趣吧，喏，”她指着他脖颈上的淤痕，“轻生过几次？”
池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反问，“我像轻生之人？”
秦无色挑眉，一个为了后路能做到这个地步的人，显然是惜命之人，但那痕迹……
池甄不再言语，却继续解开盘扣。
秦无色目光毫无避讳地乜着他，“我有许多年没见过这场面了。”
“何意？”池甄低垂眉目，褪下外裳，指尖搭在雪色中衣的腰带上。
“以前，自荐枕席的还挺多的，自从……”她顿了顿，才道：“左右你这般，我是既不会羞愤，亦不会如狼似虎，我可是见过大场面的……”
眼皮微抬时，她倏然噤声，怔然地睨着他。
他浑身上下的那种瘢痕，应是皮开肉绽之后，结痂再生的新肌，和本身的雪白肌肤并不和谐。
秦无色不由皱起眉头，目光又被他胸口的一点光亮吸引，那是一枚银质的小环。
池甄不必抬眼就能猜到她在看哪里，无所谓的笑笑：“想必女子皆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秦无色抿唇不语，又见他拿出一只药瓶，一根红线来，那红线两头各系一枚玲珑小金玲儿。
她自是见惯风月，即便已不知不觉远离，却改不了她这份‘博识强记’，药是什么药，她没那个本事一眼认出来，但这根红绳却听过。
这是兔儿爷的常用之物，系在要害，无法谢之。
“挺会玩儿。”秦无色惊愕片刻之后，便恢复泰然自若。
要让人知道她秦无色居然被区区一根红绳子给惊到，那是极其没面儿的事。
然而她话音将落，依旧是被他给吓得不轻，他自顾地将一切弄好，递她一尾鞭子，自个儿紧紧咬住脱下来的衣裳，就那么闭着眼趴在桌上。
秦无色拿着小鞭子一脸懵圈儿，半晌，才以鞭柄敲了敲他的脸颊，“在下服输，你麻溜的离开好么？”
池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却未曾掀开来看她，只轻吐出咬住的衣物，淡声道：“没关系，但愿你能记得，给我一线生机。”
秦无色这个当下，做什么都不是了，这场面若被人看到，她皮再厚也不够秦晟锡扒的！
“行了，我先答应着你，御琅的兵符是么？我改天就帮你取来。”秦无色话音刚落，他便睁开眼望着她。
“我没说很快，我自己的事儿都还没做完，你既然只是求条后路，战事未歇也不急着一时半刻的对吧？”秦无色赶紧又道。
池甄微笑，“多谢。”
秦无色不停揉着眉心，“那快穿好离开这儿，我头晕！”
“好。”池甄又将衣物一件件往身上套。
看他这个轻松模样，秦无色忍不得嗤了一声，“我看你不是什么四书五经六艺平平无奇，你虽无将才，倒是个狡猾的。”
“那真是你误会我了。”池甄道。
“误会？若你真心想要交易，不等着秦晟锡不在时过来，却在此时此刻跑来，你就估量着我不敢声张吧？”秦无色瞟他一眼，“毫无诚意。”
池甄又是笑，这次却不是勾勾唇角的浅笑，而是眼睛微微眯着，弯成一个让人难以抵抗的漂亮月牙。
“九皇子生性多疑不假，但我确实不曾料到，他连待你……亦是如此多疑。”他又叹了一声，仿佛惋惜。
“这是，还想挑拨一下关系？”秦无色不由眯了眯眸子。
“已经如履薄冰，还需要挑拨么？”池甄回望她一眼。
秦无色怔了须臾，才别开脸，“走吧。”
池甄这才站起身来，“你冤枉我了，我连衣裳都脱干净了，还不叫诚意么？若是，你真的想交易这个，我也可以其他时辰来找你。”
“别了，无福消受。”秦无色摆摆手，男人这东西她不缺，惹上一个精神状态有问题的秦晟锡就够恼火了，眼前这个，做着低贱的姿态，却让人直觉危险。
她方察觉那小皮鞭儿还在自个儿手上，转身，哪还有池甄的身影。
—割—
莺歌远远见着来人，便忙迎上去，将一件墨绿色的氅为他小心披上。
池甄冻的厉害，双手捂着唇，呵出一团白雾。
莺歌瞧了一会儿，没有问事情进展如何，只道：“主子，今儿个是年三十。”
池甄没说话，兀自往前走，莺歌便跟上去，“主子，她有没有……”
她咬了咬唇，踌躇了半晌如何措辞。
池甄回头不深不浅地看她一眼，“打小我便知道，我是好看的，但你也见过她……”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轻笑，“她应该打小就清楚，她是最好看的，姿态，自然比别人骄傲许多……”
莺歌瞪着眼忙出声，“她拒绝主子了？！她算什么？还骄傲？男人三妻四妾是有头有脸，一个女子这叫不知检点！若非她生来高贵，传出去就是个万人……”
“谨言慎行。”池甄剜她一眼，又兀自笑出声，“生来高贵……”
他还以为，秦无色这般身份高贵的女子，自是有法子让他们一个个服服帖帖，却不想，她竟怕惹着一个秦晟锡。
该妒忌么？她分明比墨梨的身份更高贵，却能做到这个地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