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万凤仪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我那七个女儿，你也说有了着落，好！有着落你倒是将她们带回来啊！竟然因为带兵打仗，不理会她们的生死！原来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
“凤仪！”万厉鸿一直维持的好脾气，再听到万凤仪最后那句话时，终于忍不住的爆发，“你怎么说我都可以，请不要侮辱我对你的坚持，它很忠贞。”
“那你说，为什么你当时明明可以将朱金金她们带回万国，却放弃了呢？还不就是因为她们几个是我跟先皇的孩子，你……你看着心里不痛快！”
“住口！”万厉鸿青筋暴突，“我要是有那个心，她们七个也活不到这么大！你应该知道我的本事，也许救人我不行，可让人生不如死的方法，我万厉鸿有的是！”
万凤仪心里一颤，万厉鸿竟然对她发了这么大脾气？这在从前，可是一直都未有过的。
好似也知道自己有些气急败坏，万厉鸿闭目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重新面对万凤仪，“凤仪，对不起，我……我不该吼你。”
“可是你已经吼了！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
见万凤仪不松口，万厉鸿也不想再压抑自己，他压抑了二十多年，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几个二十年可以用来相伴相守。
“对！你说的没错！这世上确实没有卖后悔药！如果有，你现在就不会是这什么该死的女皇，你应该是我万厉鸿的夫人，我孩子的母亲！我他吗的才不会让你背着这座名叫江山的东西，眼睁睁的看着它毁你一辈子！”
这句话，他在心里一直深埋二十六年，他一直想问万凤仪，如果为了他万厉鸿，让她放弃这所谓的权势江山，她可愿意？
可是，他没有勇气。饶是睿智如他，可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却依然没有勇气将这句话，亲口的对她问出。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他不配。与她要的江山相比，他太轻太轻，甚至……也许……他从来就是不存在的吧？
“厉鸿……”万凤仪的心里，乱糟糟的，也许是最近国事太多，她也需要发泄。也许她真的是太伤他心，让他再也承受不了，转念一想，他万厉鸿能对她露出这样的一面，这说明什么？
他从来就没拿自己当过女皇看，他……他一直将自己当成是他的女人。
一个让他爱，让他怜的女人，所以他会默默无语的一直辅佐在她的身后，曾经先皇器重万厉鸿，可万厉鸿却一直没有要继续当官的渴望，几次三番的提出归隐，先皇为此很是惆怅。
因为，先皇爱贤如命，他知道万厉鸿的价值，那绝对是会影响到万国未来国势的，所以他说什么也要将他留在自己的身边。
可万厉鸿去意已决，那时候……想到这，万凤仪不由得失笑出声，说起来也是通过这件事，她才能在先皇的心里，更上一层楼。
她永远忘不了，哭倒在他怀里时，他眼中的心疼，更不会忘记，当她对万厉鸿说出：“不要走，我需要你”时，万厉鸿眼中的沉重和心痛，却又被满满的宠爱和认命代替。
沉重、心痛，是他留给他自己的。他真的没有走，虽然当时他没有给过自己任何承诺，可万凤仪知道，他一定会对自己说到做到。
从此以后，他的世界里，只有她一个女人，他将全部的宠爱给她，他常说，如果爱上她万凤仪，是他这辈子的宿命，那么……他认……
偌大的御书房，万凤仪屏退了所有的太监宫娥，只留下了万厉鸿，与自己共处一室。
对于自己跟万厉鸿之间的感情，万凤仪曾经在无数个寂静之夜，扪心自问，她真的错了么？
也许，对于万厉鸿来说，她是寡情的，牵连了他一生，却至今不给予他想要的幸福。按理说，她现在已经贵为万国的女皇，那代表着她手中掌握着至高无上的皇权，还有让所有女人都万分羡慕的后宫。
万国盛行女子豢养男宠，寻常女子都可以三夫四宠，更别提她一个女皇，有一个男宠后宫，也不足为奇。
女皇可以纳自己的臣子为宠，也就是说万凤仪可以将万厉鸿收为“凤君”，万厉鸿对此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可唯一要牺牲的便是他现有的官职。
对此，万凤仪十分的不舍，不舍万厉鸿这满腔的才学，和独树一帜的为官之道。
换言之，万国可以没有她万凤仪，但是不能没有万厉鸿。
“凤仪，再忍耐一段时间，我一定给你个全新的万国。”万厉鸿柔声安慰着怀里的女子，他不求与她生生世世，只求这辈子，能一直相守在她身边。
万凤仪默默无语的点点头，她现在也是已经走到了绝路。万国几近半年，天上不将一滴甘露，农田庄稼颗粒无收，百姓民不聊生，农民没有粮食，也就没有多余的银两交税。
可是国库不能等，她朝堂上的每一个官吏，上至一品大员，下至九品芝麻官，哪一个不需要她万凤仪给俸禄养着？
“厉鸿，你说我当时汲汲营营要夺得这天下，是不是真的错了？是不是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不见踪影的太子，为他做嫁衣？难道万国的未来，真的将归还给那个人？那我呢？我付出一生的青春和幸福，又是为了什么？”
万厉鸿叹息的声音，在她头上方响起，“凤仪，自古帝王被人称为天子，甚至赋予天神的化身，可哪一个能逃脱生死轮回？”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亦如他年轻时对她做的那样，“我们都不年轻了，应该学会接受现实了。”
“不！”万凤仪突然像一只受惊乍跳的小兔子，她一把推开了万厉鸿，红着泛着水色的双眸怒喝道：“我有什么错？我勤于朝政，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万国一分的事情，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老天还是不认可我？”
“凤仪！你冷静冷静！”
“我冷静不了！厉鸿，我清清楚楚的告诉你，寻找太子的计划，你可以终止了，我不会把这个江山拱手让给任何人！哪怕他是太子也不行！如果真的逼我交出江山，那我……宁愿毁了它，也不会便宜任何人！任何人！”
万厉鸿望着眼前的女子，眼中却依稀悦动着她年轻时候的模样，那时候她好像也是这样不服命运，发誓要成为先皇最疼爱的女子，于是乎他放手，成全她的野心报复。
她成功了，可他……却寂寞等待了一辈子……
“万丞相，暗夜求见。”太监战战兢兢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恭谨中带着一丝颤抖，看得出来，若不是事情很急，这小太监宁可再被人阉一次，想必也不会冒险通报。
万厉鸿又目不转睛的看了万凤仪半晌，终于缓缓抬起右手，用带着微微薄茧的指腹，揩去她眼角的泪滴，终是留下一声叹息，向着宫门走去。
“厉鸿，我……我对不起你……”万凤仪幽幽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万厉鸿没有回过身，只是背对着她轻扯起一抹唇角，孤寂的一笑。
凤仪啊凤仪，为什么你还是不懂，我要的从来不是你给我的对不起，我只想听你对我说那三个字：在一起……
万厉鸿屏退了小太监之后，便疾步向着丞相府走去。暗夜被他派去执行任务，已经走了将近大半个月，一直音信全无，这会儿突然折身而返，是找到合适的“材料”了么？
推开书房雕花木门，跃入眼帘的是整洁干净的红木摆设，这里空无一人，并没有他预期的暗夜，万厉鸿信步走进，来到一副水墨画面前，轻轻的将画卷折起，随之显现的，便是一个暗室的入口。
“丞相大人，我回来了。”暗夜像一抹孤魂，伫立在门口，万厉鸿看了他一眼，暗夜双眸布满血丝，想来是日夜兼程。
他黑色的衣衫之上，满是盐碱干涸后留下的结晶，万厉鸿碾起一小搓，放在嘴里品了品，苦咸苦咸的味觉刺激着他的舌头，“你出海了？”
暗夜微微点头，随后一指脚下的黑色布袋，“为了这个……”
万厉鸿的视线被他的动作吸引，有些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别告诉我，你下海找的这个，而且它是块好料？”
暗夜眨了眨充血的双眸，紧绷的唇角，终于弯出了一个算得上笑的弧度，“丞相大人看过之后，自然明白暗夜的用心良苦。”
万厉鸿蹲下身，暗室的光线不是很强，可依稀能闻见空气中飘起的淡淡血腥味，这味道让万厉鸿猛然来了兴趣，因为这样让他着迷的味道，他也只是在二十多年前闻见过。
那样的好料，他终生难忘。
迫不及待的将布袋打开，一张被海水泡的清白肿大的人脸，猛的跳入眼帘，虽然七窍出血，五官也基本都变了样子，可万厉鸿却不会认错，指着这人，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他、他是……”
“没错，他是三清，良国皇甫轩的第一心腹，一直负责对外事务。”
三清啊，那在良国也是个神级一般的存在，传闻他一直流窜在周边各国，即使是在万国，也有他的手下遍布各个角落，这样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又怎么会先是惨死，转而又被抛尸在海上呢？
万厉鸿动手扯了扯死人的脸颊，暗夜沉声道：“我已经检查过了，确确实实是他三清没错，并非有心人做了手脚。”
一种名为兴奋的情绪，流转在万厉鸿的心间，有了这样的好料，他的计划想必也会更为顺利了吧？
凤仪，我会让你知道，我答应你的事情，真的从来没有食言过……
“暗夜，你做的不错，先回去休息休息，有事我会找你的。只是……”万厉鸿强压下那抹兴奋后，有些忧心的看了看地上的三清，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会这么特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