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1701
0100章琉球之夏（三）
预备军的斥候战术与猎兵营和掷弹兵营这些老部队的斥候不一样，与直属行营的斥候营也不一样，虽然都叫斥候，但是他们之间从兵种分类和训练科目来说，属于完全不同的士兵。这些预备军的斥候，更多的从预备军的新体制出发而组建，基本是将来推荐进班排长短训班的好兵，或者短训班派出实习的见习军官。作为北海夏军预备军第一个成军的陆战兵连队，石中翎的部下们是这个模范连的骨干精英，除了所有班排长都在军校短训班经过业务培训，连所有基层军士都通过了文化扫盲达标。作为连部亲兵队，这个目前名义上的亲兵队，里面却没有一个服务于石中翎的传统意义的亲兵，实际上是北海预备军体系建立在连部的班排长预科班，跟随一线连长在战斗生活中学习实践。他们也是连部斥候队，连部警卫队，这次就被派出侦查敌情，扩大登陆场小营地的警戒范围。
刘勇，祖籍山东，本是耕读传家，但本人从小不喜经书，倒是舞枪弄棒颇得三味，性情豪爽，才半大的孩子，结交的尽是家乡的粗豪武夫，以打熬筋骨为乐事。平时多与地痞混混争斗，终于惹出大祸，出了人命官司，被逐出家门，随着沿运河南下的移民到了江南讨生活，糊里糊涂的摸上一艘到北海的移民船，就此在北海落足。因为个头又高又壮，被当时正在招兵的掷弹兵营军官看重，就这样，不到十五岁就加入了北海军队，在军营生活了四年。参加过清剿北海土著部落残部战斗，库页岛攻击罗刹监狱战斗，后来的多次外东北伏击哥萨克部落战斗，不到二十岁就成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战功赫赫，军饷以前在掷弹兵营都属于小队长级别。刘勇的个人战斗技能极其优秀，不仅6.5毫米半自动步枪射击达到了狙击手标准，而且精擅战斗霰弹枪的近身突击，刺杀技术在原来的掷弹兵营一直是模范和标准，还是最早引领配用三把转轮手枪的人。
刘勇身材高大，身高一米九还多，体重近九十公斤，当年被逐出家门时，十四岁的刘勇就身材魁梧，体格健壮，看起来比一些瘦小的成年人还强健。在南下过程中，他能打能抢，倒是基本没委屈自己的肚子，到了北海随即从军，军营里吃饭管够，因此一直营养不错，到了近二十岁，就成为本营最壮最高的士兵，照这个身材，其他人或许喜欢用个狼牙棒什么的显摆，其实刘勇原来确实如此，但是自从看见军官们配发不久的转轮手枪，刘勇再也没有摸过曾经心爱的狼牙棒。他从军早，立功多，军饷丰厚，与同袍战友一向关系很好，更受本营各官长的信重宠爱，硬是或求或买，搞到了向来紧缺的三支10毫米转轮手枪和足够的转轮手枪弹，创立了除正常配枪外，自行携带三支10毫米转轮手枪的记录，并且不断改进配枪位置和拔枪术，在军内一时独领风骚。在前段时间临时参与私掠队的一次对本州某倭人聚居点的突袭中，刘勇带头冲锋，在十米外用私掠队配用的双筒猎枪连毙两名前来拦截的倭人武士，又继续冲近倭人阵型，再以双筒猎枪的刺刀挑翻一个拦路倭人，来不及拔出刺刀，双手迅速拔出腿袋的两支转轮手枪，左右开弓，在枪口火yao几乎喷到倭人脸上的距离，眨眼间连杀八个倭人，随即把打完子弹的转轮手枪砸在一个倭人头上，右手再次拔出后腰的最后一支转轮手枪，又打死三个转身逃跑的倭人，刘勇当面的倭人阵型彻底崩溃，仅在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刘勇击毙倭人十四个，击伤三个，并且取得正面冲锋溃敌的大功，其中转轮手枪运用出神入化，有十一个倭人死于近距离手枪射击，爆头率在百分之五十以上，让附近看到的倭人精神崩溃，倭人战阵就此溃散。
刘勇带着本部私掠队的伙伴后来打扫战场，众人惊奇羡慕的看到，刘勇这次真正做到了弹无虚发，每颗子弹都造成了倭人的死伤，如果不是距离太近，某个倭人连中多枪，或许这个战果记录还要提升。这次刘勇的成功突击，使得北海夏军大受震撼，庄不鸣随即签发命令，准许所有服役记录良好的北海夏军现役和退役官兵，自费采购装备10毫米转轮手枪，这才让手枪开始向全军普及。这种10毫米转轮手枪不是没有缺点，虽然它的设计和制造比较成功，后来基本没有多大改进，但是他的弹巢仅能容弹六发，而且转轮手枪的枪膛天生密闭效果不好，部分火yao气体会从间隙泄露，使得射程和威力略有下降，同时目前的工艺水平和枪管材料有限，这种10毫米转轮手枪的可靠有效射程仅在二十米之内，更远的话不仅弹丸威力不足，而且手枪的短枪管不足以提供所需的精度。正是如此，刘勇近乎疯狂的配用了三支10毫米转轮手枪，而且在倭人的刀锋和矛头面前，几乎用手枪顶着倭人的脑袋开枪，这次战斗的手枪射击距离几乎全在十米以内，刘勇的冲锋和溃敌仅用了不足三分钟。在冷兵器交战中，就算对手束手待毙，三分钟内挥刀也未必能砍下十颗头颅，但到了这个火器时代，十米的手枪射击距离，刘勇三分钟内杀伤敌人十七个，其中十四个死伤于手枪极近距离开火，战争中的杀人效率提升多少倍。凡是看过现场，听过报告的都为之震撼，有个私掠队的头目私下里议论，以后决不能让敌人拥有比我们强大的武器，否则这次倭人的下场，就是那时自己的写照，北海军工厂上下更是心头凛凛，研制新武器更加用心。
刘勇在这次斥候行动中轮到了排头兵的位置，排头兵是斥候队形中的高危岗位，只有丰富排头兵经验的老兵才可能被重用提拔，每个北海夏军的战斗军官都曾经是优秀的排头兵，这是北海夏军的老传统。排头兵是斥候中的斥候，是全军的触角，同时也是敌人最喜欢消灭的目标。刘勇端着战斗霰弹枪，枪口随着目光指前，略略向下，在整个队伍的最前面开路。身侧略靠后几步，是牵着搜索犬的武装水手。北海武装商船队都配有搜索犬，在远洋航行中，在登陆地点的野外宿营是家常便饭，因此配备搜索犬可以大大加强宿营安全，其实船队带的猫狗数量颇为不少，猫主要为了在船上捕鼠，用以控制鼠患，狗的用途就太多了。以经验丰富，身手高明的刘勇作为排头兵，就是为了保护这个善于训犬的武装水手。这个岛屿植被茂盛，但没看见一颗高大乔木，几乎全是略高于人的灌木从和草丛，斥候视野受到很大限制，没有像样的道路，只能在石头缝和泥泞中寻找可以通行的落脚点。岛上没有发现蛇类，小鸟种类倒是很多，距离最近的一处原来土著的村落已成废墟，除了一些尸体残骸，废墟没有可用的物资，连唯一的水井也散发出腐尸的恶臭。斥候队近二十个人没有在这个废墟停留，搜索犬经过探查，没有发现活人。刘勇在远处的农田发现了一个基本完好的窝棚，从中午就没有吃饭的斥候队，就选择在这个视野开阔的窝棚暂停，放出警戒哨，众人轮流饮食休息。
尽管连着几个小时没有找到敌踪，但是刘勇的直觉一直不对，总有被人窥测的难受感觉，这是他从不告人的秘密，而且根据以往经验，这种直觉相当准确。在饮食之后，刘勇就故作放松的在窝棚周围晃荡，似乎是饭后的散步消食，但眼光一直在四处搜索，那种被窥测的感觉，甚至在吃炒面的时候都没有消失。当窝棚里面的喧闹渐渐消失，其他不执勤的伙伴们都在疲累中进入梦乡，用来消除暮春带来的困倦，刘勇的眼角余光仍然在不停扫视远处。忽然他心头一动，在偏东方位距离很远的山坡树丛中，眼角余光扫视到一种熟悉的反光，这是玻璃和金属的光滑表面对阳光的强烈反射，西斜的太阳照到那处树丛，反光瞬间落进刘勇的眼角。刘勇心头一抽，这种反光效果他非常熟悉，望远镜虽然还没有普及到北海夏军的每个官兵，但作为预备军官培训的刘勇因立功多次，自己就有一架奖励的六倍双筒黄铜外壳望远镜，只是现在身边的挎包里面，平时不舍得拿出来。在军官短训班的斥候教程中，对望远镜的伪装和隐蔽，是重点科目，远处那树丛的反光毫无疑问是正在窥测的望远镜镜头。刘勇故作悠闲的喝水，平复刚才瞬间的紧张，然后从挎包拿出一盒水果罐头，照到两个正在执勤的哨兵，一边请两人吃罐头，一边装作闲聊，说出刚才的发现和判断，让两个哨兵保持镇定和平静，不要故意向那个方向观看，尤其不要露出紧张和敌意。然后刘勇在窝棚外的平地铺下毛毯，把外套该在头上，装作一副晒太阳睡觉的样子，躲在衣服下面，用自己的望远镜在暗处观察。
那个可疑地点距离这个窝棚至少有两三里的直线距离，但隔着丛林和谷地，如果步行绕路，估计需要至少一个小时。刘勇的小心观察终于看到了敌踪，一个带着黑色奇怪帽子的大胡子洋夷，上身穿着镶宽宽黄边的上衣，下身穿着黑色或者红色的裤子，站在一处大石阴影下，对着这边观察，可能他把长长的单筒望远镜从阴影里伸出到了阳光之下，这才引起刘勇的注意。两里多外的直线距离，一个静止的目标，不注意的话，目视很难准确发现，其实如果没有那个偶然的反光，刘勇心头的怀疑未必能如此之快的证实。随着观察时间延长，刘勇在望远镜中发现，除了那个大胡子，石头后面至少还有其他好几个小胡子，翘胡子，不一样的大胡子，而且服饰比较类似，看起来不像一般乌合之众的普通海盗，拥有望远镜的海盗并不少见，但是这种看起来很有纪律的海盗，而且着装相当统一，尤其一个服装比较整洁的大胡子，刘勇在望远镜中清晰的分辨出了他的鲜红色裤子和白色衬衫，看来其他海盗的裤子也是红色，或许因为脏了而显得发黑，刘勇以往从没听说过这种制服统一的海盗，事情看来不那么简单。
哨兵已经在换岗的时候，把刘勇的陆续发现转述给了这次临时任命的斥候队长，这个队长就在窝棚朝向可疑地点的方向，整出了一个观察口，也在隐蔽的悄悄观察，不仅证实了刘勇的发现，而且另外看到了几个躲在隐蔽位置的同样制服的哨兵，由此看来，这不是一般的海盗，他们更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这里距离登陆场小营地很远，即使抄近路也需要至少两三个小时，现在的发现不能满足营地警戒的情报需要，对敌人的来历，人数，装备，意图，这些都一无所知。回去，或者前进，这是个问题。
事实上，在刘勇观察那些不同样子的胡子们的同时，这些北海夏军眼中的海盗，也在议论远处窝棚的北海斥候队来历和目的。从望远镜中，这些海盗看出了统一的蓝灰色制服，还有几乎所有人都握着或扛着的火枪类武器，尤其枪口长长的刺刀在阳光中熠熠生辉，显示着凶悍的杀伤力。当他们看到北海夏军枪口的刺刀时，就意识到局势不妙，眼前的小股侦察兵意味着敌军有更强大的武力，而且他们有勇气用刺刀发起冲锋。此时的欧洲列强，法国路易十四的强大军队，才在十年前以刺刀冲锋击败著名的欧洲快枪手普鲁士陆军，此后法军首开记录的套口刺刀风靡欧洲军队，更把这批不幸的人从欧洲赶到了文明世界之外。法国的波旁王室与奥地利的哈布斯堡王室为首的交战双方，都在驱赶追杀这些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的忠实军人，曾经称霸欧洲，几乎掌握半个世界的西班牙在三十年战争后渐渐没落，现在竟然沦为法国和奥地利为首的两大阵营，拉拢各自的盟友，为之争夺的可口大餐。
双方似乎都不打算把这种互相窥测进行到底，北海斥候队决定假意回撤，以潜伏战术抓舌头，这些西班牙海盗决定凭借优势兵力发起追击，毕竟以近两百人对付二十个人，哪怕他们同样有火枪和刺刀，胜面依然很大。斥候队进行了一次肉搏表演，几个士兵和水手假作睡醒吃饭时发生争吵和殴斗，然后几个人受伤，斥候队不得不因为这个意外撤回，那几个伤者被抬在担架上，整个队伍急急忙忙向原路返回。其实担架上只是几个毛毯和草团伪装成伤者，当然有一两个演技较好的表演者展示他们的活人身份，给那些窥探者看到。刘勇带着两个助手披上全套伪装服，悄悄在殴斗表演进行的时候，先期选择返回的设伏地点。岛上可通行的道路实在不多，因此埋伏的选点比较顺利，只要那些窥探者追上来，抓个活口在刘勇看来不成问题。
意外总是主导形势的关键，西班牙海盗确实追了上来，而且追赶速度很快。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之前他们总在顾忌那些海上漂浮的大型舰船，但是当他们来到斥候队曾经休息的窝棚，找到那些可口食物的残渣和破罐头瓶子底部的残余糖水，这些饥饿难耐的西班牙海盗再也按耐不住，以最后仅余的体力疯狂追赶，以至于光明正大的扛着军旗，挥舞着军刀，拼命在崎岖的岩石和泥地上蹦跳奔跑。在两个小时的追赶中，渐渐缩短了与斥候队的距离，再也没有那种窥测的隐秘，完全变成了明火执仗的追杀。甚至好几次这些西班牙海盗在转角这种最接近的地方列队齐射，硝烟四散，射出的铅弹在斥候队的后脚弹跳着钻入灌木丛，打得碎石草叶乱飞，甚至落在急行的斥候们身上。刘勇和两个助手离开后，斥候队还有十五个人，人手一支10毫米转轮手枪，还有四支6.5毫米半自动步枪，八支战斗霰弹枪，几把水手喜欢佩戴的雁翎刀，十几颗长柄手榴弹，两包两公斤装工兵用zha药和配用的导火索和**，后面追赶的海盗至少有两百人，几乎一半举着火枪，其他都挥舞着军刀，战斧，双方兵力悬殊，斥候队没有必要与这些海盗决死拼命，仍然稳步回撤，并且加快了行进速度。
在崎岖山地奔波两个小时的西班牙海盗们，越来越感觉郁闷和沮丧，这帮异教徒逃命的本事确实非同小可，大队已经被拖得七零八落，赶在最前面的火枪手仅有不到二十个，而且人人气喘吁吁，如果不是为了抢到食物和糖水，他们可能已经倒地不起了，可是前面的斥候队仍然健步如飞，让西班牙人事后佩服得无话可说。当然，这些人是北海夏军和武装商船队里面体力最好，最善于行军的最精锐斥候，加上在窝棚休息充分，有吃有喝补充了体力，自然身体状况比这些饥渴多日的西班牙海盗不是一个档次。
正当追在最前面的十几个西班牙海盗向几十米外逃跑的斥候队愤怒的吼叫，准备再次列队火枪齐射的时候，就看见远处的斥候队几声呼啸，分散跑进了四周的灌木丛。带队的西班牙军官领着第一波聚集的不到三十个士兵，这些面色灰青，气喘吁吁的部下举枪提刀，刚刚追到斥候队四散的地方，眼角就掠过一连串黑影，十几颗手榴弹从周围草丛灌木的阴暗处冒着白烟飞进西班牙士兵阵列，一连串的爆炸淹没了这片不大的平地，随即人体部件和枪械军刀残片此起彼伏。后面远处看到惨状的西班牙军官连连惊叫：“Naffatun，Naffatun”，这是早期欧洲军队对掷弹兵的称呼，这种名称起源于波斯人用石脑油制造的燃烧爆炸物，这种被称为Naffatun的投掷武器，其实就是装满燃油的陶罐，投掷后流出燃烧着的、能够渗透任何盔甲的粘性液体，相当于古代的凝固汽油弹，这种武器的使用者，自燃的几率与杀死敌人大概差不多，一向是最英勇无畏的敢死队才使用的可怕武器。西班牙人被这次突如其来的回马枪打得心胆俱裂，一下子失去了所有追赶的勇气，他们惊慌失措，心情沮丧，甚至没有注意到几个官兵被暗中冒出的黑影扑倒，被悄悄拖进草丛深处，然后就此失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