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1701
0047章看不见的战线（下）
第四个明朝灭亡的因素是后期军队战斗力低下，而且这是导致明朝灭亡的直接因素。明朝前期采用军户制度，专门用户籍限制一部分民众作为军户，父死子继，一户人家死绝了，还要从亲戚邻居中挑选出继承者。朱元璋原来设想这种军户制度可以以军养军，用军户屯田，用一部分军户供应另一些军户出兵当差，这样国家财政可以少支出军费。没想到这种制度在实行中弊端极大，军户被社会视为下等民，不仅官吏役使军户，而且一般的生员都肆无忌惮的把军户当牛做马，那个著名的徐霞客，其游历天下，很多时候就是驱使军户壮丁为他托运行李，而徐霞客本身既非官吏，根本没有驱使军户的资格，只是他与一些官员交好，因此就能无偿使用军户。这种压榨，使得到了明朝中期军户制度就面临危机，军户中的壮丁，能逃亡的大批逃亡，留下的多是老弱病残，实在是逃走也没有好出路。这个时期，明军开始重新采用招募雇佣军方式组建边军，并且雇佣军成为延续到末年的主要战斗兵员。不过这种雇佣军逐渐向私军转化，到了明末，各地将领把拿到的军饷，大部分用来供应自己的亲信家丁，一般的招募军兵往往很少能拿到足额的军饷，加上国家财政越发困难，常常长期拖欠军饷。在清兵绕过山海关突袭北京的导致袁崇焕被杀的那次勤王行动，居然这些勤王军没有拿到一文钱的军饷，当即在城下兵变，后来李自成的农民军，就是在欠饷的明军边兵加入后，才大幅度提升战斗力，直接摧毁了明朝崇祯政权。顺便说一句，李自成本人就是驿站系统被崇祯裁员裁下的下岗职工。这种家丁为主要战斗力的私军，一旦主将作出决策，可以完全不理会政府的指示，因此明朝官军后期大批成建制投降后金和农民军，投降过程十分顺利。
北海军的组建就是彻头彻尾的私军形式，这在一般人看来才是最正常的。如果说开始不习惯的地方，就是北海军的小队建制内采用了推选或选拔的竞争淘汰制，小队长这一级的基层军官，全部是小队内部自行产生的，而且小队之间定时举行对抗赛，其结果直接影响本队的军饷和津贴。因此北海军各小队内部团结性极高，小队长一定是小队内最有才能最具领导力的一员，而且旗队旗牌官和营校尉对小队长没有任免权，只能由执法中尉记录军功并执法，因此尽管北海军纪律森严，等级明确，但高级军官对普通下层官兵不能任意驱使，只有按照明确的军队条令下达军令，否则下级官兵根本可以不买军官的帐。一个高级军官如果试图鼓动部下投敌，面临的最大可能就是部下的集体追杀和执法中尉的逮捕。所有北海军的官兵，军饷直接由行营勤务处和北海的钱行直接发放到家属或本人手里，高级军官手里没有财权，自然难以控制部下，因此北海军的所有官兵，直接向庄不鸣本人效忠。北海军对于战利品的分配，除不动产和军需物资，按照价值计算为军功，一般不直接给参战人员，对于其他值钱的战利品，全部归参战部队所有，按照战功内部分配，除参与作战的后勤人员和民夫能够分润一些，像明朝那样被文官侵占军功是绝不可能发生的。这种分配方式相对比较公平，对参战官兵比较有利，因此北海军的掠夺性非常强，在对土人的围剿中，就常常出现参战官兵的战利品自己拿不完，后来很多有眼光的北海商户组织武装商队，直接跟在作战部队的营地后面，在战场上直接收购战利品，至于捕获的奴隶，则由北海官府组织奴工包身队，承包给一些工头，因为北海规定，除官府可以役使奴隶，禁止私奴。
北海军起初人少，基本来源是移民中的猎户，训练多是体能、队列、射击、格斗这些基础项目，随着移民参军的数量增加，逐渐采取训练操典化，增加末位淘汰制，步兵的训练科目开始增加小队和旗队，一直到营级的分队战术，随着北海炮兵独立成军，开始增加步炮协同，军中留下的都是久经训练和作战考研的职业化精锐，在冬季演习后补充大批新兵，北海军的整体战斗力就略有下降，新兵的服从性和战术水平明显差得多。庄不鸣也曾经试图建立普遍义务兵制度，但是考察后立刻发现，北海很难实行这种普遍义务兵制度。北海的人口全是来自移民，移民本身就是为了找个生活稳定安全的地方，如果实行普遍义务兵，立刻会造成移民来源中断，而且北海人口总数少，而必须保留的农牧业和工矿劳动力占据很大比例，即使全面动员，能够增加的兵员虽然多一些，但是一方面战斗力很不可靠，另一方面严重影响北海的工商业经济，得不偿失。因此北海军的兵员仍然坚持志愿招募，已经入伍的兵员则尽量优待，以尽可能长期稳定服役人员，不断新招兵员，然后在训练中淘汰一部分，合格的加入现役，用这种添油的方法增加军队总数。好在北海军待遇远超一般国民，而且北海军这几年的战斗对象基本是土人，最难对付的也不过是装备燧发枪的罗刹哥萨克，相比之下，北海军除了骑兵不行，水师和步兵占据绝对的战场优势，因此北海军的真正战斗伤亡始终很少，甚至冬季大演习中的伤亡也比实际战斗多，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北海军的实战部队都是经过长期训练的精锐，在冬季演习中新增加的大批新兵，缺乏战场经验，自伤和误伤使得演习伤亡增加很多。
北海军的战斗补给，原来主要是由独立运输队支持，随着北海军扩军，正规军增加到七十五个营，独立运输队的体制和人员已经难以支持这么多的战斗部队出征，尤其随着对远东罗刹殖民地的深入打击，独立运输队的绝大部分力量被牵制进去，以至于在其他方向难以提供起码的供应。另外在冬季演习中，北海军上下普遍意识到多兵种协同作战的高效率，因此开始出现建立混成部队的呼声，以往的猎兵营、掷弹兵营的单一武器编制开始得到改变，掷弹兵营因为6.5毫米半自动步枪供应不足，首开加编战斗霰弹枪的猎兵。另外在演习后期，庄不鸣建议建立高于营级的旅级指挥部，这些旅级指挥部平时不常备编制下的营级单位，而只有指挥人员和基本卫队，以及对应后勤、工兵、炮兵、步兵的各种指挥所，在平时的训练，以战役科目为主，专门搞作战推演和战役策划。一旦参战，就会按照参军处的作战序列表向旅级指挥部调拨多个营级单位，组成独立方向的战役指挥部。原来北海军的作战规模都很小，一般最多三五百人，营级的校尉足以应付，但是这次冬季演习发现，如果战场规模扩大，投入参战军队增加到数千人，乃至上万人，这些每个营二百多人的部队之间的协调很复杂，很有必要组建指挥更大规模部队的指挥机构。统一指挥分配到的营级战斗部队，调整相应的后勤供应，整体规划战斗部署。第一次编成的实验性旅级指挥部有两个，一个是偏重于步兵炮兵陆战的旅，另一个是偏重于水陆联合作战的旅。旅级指挥部编制的直属战斗部队大约相当于两个旗队百人左右，最高长官为一名杂号将军（鹰扬将军，踏波将军），另有多名副手，军衔为校尉、都尉，和一般营级长官军衔平级或略高，旅级指挥部的核心为参军司，几乎就是缩小版的行营参军处，人员与行营参军处对口联系，类似于派出在外的游动行营参军处，不过除此之外，还增加了对口后勤和装备、情报的参谋人员，直接受命于杂号将军。旅级指挥部常年在外流动，因此常备有固定的后勤分队，一旦战时编入多个营级战斗部队，后勤分队的人员在原有基础上扩编满编，直接担任战场后勤环节。旅级指挥部除没有固定属下的战斗部队，其他机构设置齐全，临战前补进需要的作战营即可出战，战斗结束后，属下的战斗营归还。旅级指挥部全部人员，含直属卫队和后勤分队，大约三百多人，可以指挥两个到七个营级战斗部队在独立方向作战。水路联合作战旅级指挥部的编成内，直属卫队少一些，不过多出了船舶指挥人员，总人数更多一些，而且编成内有自己独立的水运船队，这个旅级指挥部一成立就被命名为陆战旅，并且派遣到外东北指挥当地围剿残余罗刹哥萨克的战斗。
步兵旅指挥部从建立，开始训练两个步兵营的战术协同，然后是步兵营和骑兵营的战术协同，说是骑兵营，其实还是骑马的步兵。根据步兵旅的实际演习结果，步兵营如果没有另外的后勤补给，其自身携带的粮弹饮水，最多维持四到五天，最大战斗半径不超过五十公里。骑兵营如果马匹膘肥体壮，状态维持在最好，其自身持续战斗时间最多三天，比步兵维持时间还要短，不过战斗半径可以达到八十到一百公里，如果把战马拼死用，战斗维持时间和作战距离可以增加，不过代价就是价值不菲的战马会损失殆尽，北海军的战马补充不容易，军马场拼尽全力提供的战马勉强能编制一个战斗营，另外提供一些骡子给运输队，这已经是现有的极限，短期内不可能提高战马的供应量，一旦战马战损，骑兵几乎不可能及时补充。在炮兵营参加演习后，情况就复杂了。如果是骡马拖运的轻炮营，其行军持续能力和骑兵营相当，稍微短一些，差距不大。骡马拖运的重炮营就更慢一些，如果没有其他部队的协助，其自身的行进能力差得多，一天最多能走十几公里，而且严重依赖道路，如果把榴弹炮拆开携带的话，对道路的依赖能够减轻，不过骡马负重增加，严重消耗牲畜体力。在行军方面，机械化动力的重炮营绝对有优势，只要履带车保养妥当，在低劣的土路每天行进上百公里也是可以的，不过就是履带车的油料消耗巨大，而且油料必须自己携带，别地方找不到补充。相比之下，牲畜可以补充少量豆麦，其他青草可以从当地采集，对后勤的压力还少一些。步兵旅指挥部经过比较，认为机械化炮兵营胜在平原百公里内短程奔袭，如果配合骑兵营和随军运输队，可以在上百公里的平原地带快速突击预定目标，以现在的其他地区军队水平，没有人能抵挡机械化炮兵火力急袭，然后下马作战的掷弹兵突击。同时代的其他地方步兵行军速度，例如满清或者倭军，长距离行军每天一般不会超过十公里，否则步兵体力消耗严重，一旦遭遇战斗，不用打自己就垮了。而同时代的精锐骑兵，一人配三马以上，一昼夜可以行军一百五十公里，在平原地区可以这样的速度持续五天左右，达到千里奔袭的突然效果，不过这种骑兵只可能是轻装骑手，最多装备弓箭或火绳枪，不仅缺乏攻坚能力，连自身的防御能力也很差，即使北海军的一般猎兵营在野战中对抗这种轻骑兵也毫不逊色。
根据步兵旅指挥部对北海军自身和已知的周边其他军队比较，一个步兵旅指挥部下的猎兵营，如果老兵比例较高的话，可以对抗类似松前藩的十倍人数倭军，并在交战中击溃之。如果是类似金州营的八旗驻屯军，可以对抗五倍的敌人并战胜之。如果是罗刹哥萨克，则可以对抗两倍并取胜。当然，松前藩的倭军应当是倭国各藩中比较差的，正如土人部落一样，一个五十人的北海猎兵旗队，可以无所忌惮的追杀上千土人，而自己保证毫无损失，这个数量与战斗力关系不大。满清的八旗军之间的战斗力差异应当比较大，像吉林马队的战斗力应当比较强，驻屯在一些战略要点的八旗驻屯军，如果长官训练严谨，那么战斗力也应当过得去，像金州营的这类应当是比较差的，遇敌之后的战斗组织杂乱无章，除了龟缩在房子里面防守，几乎没有反攻能力，连一次像样的反攻都没有组织起来。
就在庄不鸣带领行营参军处大搞战术总结，整军经武之际，在江户，一个中年人匆匆返回浅草的家宅，他的倭人妻子杏子在门口恭敬的深深鞠躬，迎接他的返家。北海哨探处随即收到来自江户的电波，“如意行动”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