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1701
0051章辉映岛原
与细川家下层对李十三的信任和拥戴不同，细川平元这些细川家的上层武士既贪慕李十三带来的财富，又不情愿李十三在家族中占据高位，虽然李十三并没有直接损害这些上层武士的利益，但是外人毕竟是外人，武士的高傲也让细川平元难以与李十三衷心合作。让李十三自己去攻打岛原城是个临时冒出的主意，细川平元还不充分了解这支雇佣军的真实战斗力，但是作为武士的本能，他感觉这支雇佣军比起传说中岛原之乱的天草四郎农民军要厉害得多。在从熊本行军到西港的路上，明显看出这支雇佣军的纪律很好，所有队列在行军中都相当稳定，很少出现行军掉队的士兵。这点细川平元看来很不容易，不过这与细川家足轻的水平有关，毕竟足轻们除了足轻头稍微专业一些，其他多是临时征召的农夫，能够赶上行军的队伍是莫大的考验。行军对于军官的管理水平和士兵的身体素质都是严峻的考验，细川家的足轻队在自家的地盘，一天行军的路程勉强有十公里，清晨吃完早饭出发，中午吃些自带的饭团和腌菜，每隔两个小时休息一刻钟，到了下午队伍就零散得不成样子，不得不提早在路上找地方宿营，不然这些临时征召的足轻队没有战斗就会全部垮掉，更不用说接着的渡海行动更危险，更消耗体力。与之相比，雇佣军除了中午略微休息大约十几分钟，其他时间在不停的走路，只是军官们用身上的怀表时刻控制着士兵的速度，根据地形和道路状况，大约每分钟七十步到一百步，即使某些士兵劳累，也只是把身上的负重暂时让给其他体力好的士兵，队伍尽可能保持行进，最多略微降低行军速度。一些体力好的雇佣军官兵，专门组成收容队，把少数掉队的士兵收拢起来，即使这些收容队的行军速度，也比拖拖拉拉的细川军快一些。为了调整行军状态，在每隔一段的路边，就有先期赶到的军鼓队用适当的鼓点节奏调整队伍的情绪。秋老虎的中午相当炎热，细川家的足轻们被晒得头晕眼花，头顶的竹笠难以遮蔽酷烈的阳光，又累又渴。雇佣兵队伍中的骡马队，先一步赶在行军路上准备了加入细盐的开水，在细川军不得不休息躲避正午的烈日时，雇佣军们仍然保持着相对充沛的体力行军，就这样，雇佣军两天就从熊本赶到了西港，在这里足足休息了三天不仅完全恢复了体力和精神状态，还完成了很多渡海准备工作。
在行军中失了面子的细川平元，只好以主将身份抢着渡过岛原海湾，不得不说倭人在这里长久生活，对短期的天气预测有些直觉性的把握，本来倭国秋季的风雨还是相当频繁的，这里居然和这些当地渔民预告的一样，连续几天风和日丽。渡海的成功，意味着下一步的攻击有了很好的基础。不过细川的足轻们真的有些撑不住了，连着五天行军，接下来又是准备渡海工具，下面又划桨横渡近十公里的海湾。如果不是从长崎前来支援雇佣军的北海武装船队派出了协助渡海的几条小型渡船救援，估计至少有上百名细川家的足轻和武士要漂流到别处，甚至就此飘入大海。细川平元也实在没办法同意在夜间发起总攻，只能把预谋安排的向导和用于督战的几十个武士交给李十三。
从登陆点到岛原城的路程不过七八公里，算不上什么标准的道路，只是乡野间勉强走人的平地而已，基本是海边平地和起伏不大的丘陵，细川家收买的向导在沿途负责引导，秋虫的唧唧声伴随着行军队伍。在最前面的是雇佣军的前导斥候，在白天的大举渡海登陆之前两天，这些斥候就秘密潜入这片战区，实际上比细川家收买的向导准备的都完善，在雇佣军大队出发之前，多个斥候组在夜色降临前分头控制了沿路的十几处农舍，在雇佣军行进中，在前导斥候带领下，几乎每隔几百米就有指引道路的隐秘马灯，用遮光板指引着行进方向。在凌晨最黑暗的时候，雇佣军翻越过眉山余脉，孙三七在山坡上就看到了岛原城头飘动的灯火。
根据斥候的预先侦察，岛原城处于海边，一面是岛原海湾的大海，另外几面是陆地，不过岛原城处于一个修整过的高坡顶部，基本城防是石块垒筑的地基，再往上是木材搭建的城堡围墙，里面是不大的平地，城主和驻防军都在里面。不过城防不仅仅是这一层木围墙，因为岛原城处于山坡顶部，下面又依据地形修整了多层类似梯田的阶梯，虽然地基石块没有主城那么高，形制也基本是石头地基加木栅栏的防御工事，这种阶梯型的围栏防御至少有四五层，基本目的就是逐次消耗进攻者的实力，岛原城的地形没有开挖护城河，这是岛原城的一个重大缺陷。现在的岛原城兵力相当空虚，七七八八全部算起来不到千人，里面有五百多守军和临时征召的几百个农民，这些兵力不可能完全填满外围的守御防线，甚至守御基本城防都捉襟见肘。雇佣军的兵力虽然不到守军一半，但是素质和装备不是一个等级，训练水平更是强得多。
孙三七下令，十几个小队带着早已准备妥当的燃烧剂皮袋出发，其他雇佣兵紧张的把从充气皮筏拆下的皮袋吹满气，制作成怪模怪样的充气假人，分头放置在西南两个方向的岛原城外侧，用木棍竹竿支撑起来，加上旗帜作为伏兵的假象。在凌晨的微光显露的刹那，孙三七所站的山坡上，几颗紫色的信号弹高高飞起，随即岛原城北方、西方、南方几乎同时飞起红色、绿色、白色的信号弹，然后岛原城外围的两三层木栅栏几乎同时喷发出几十处，随后上百处炽烈的火焰，然后烈火沿着木栅栏像推dao的骨牌一样，迅速蔓延开来，整个岛原城被突然的大火围困起来。随后雇佣兵们用刚组装好的杠杆式投石机把一串串装满燃烧剂的油皮袋投进大火中的岛原城，一些油皮袋本身就带着白磷燃烧剂和延迟发火引信，尽管临时搭起的投石机的精度有限，不过烧起的大火足以补偿这个精度缺陷。岛原城竹木材质的主体建筑看来还是过于密集，的确一个高坡的顶部有限，城主为了享受建造了过多的奢华建筑，尤其城内的松平家武士，看来缺乏扑救燃油引起大火的经验，原本用来救火的水，不仅没有达到救火的目的，由于烧起的油浮在水面，加上一些白磷燃烧剂在水里迅速燃烧，黑红色的油烟，白色的水汽和磷氧化物，混着烧焦的肉味儿，等到雇佣兵们扔完了手头的燃油，岛原城的大火已经无法控制，仅仅十几分钟，漫及上百米的烈火覆盖了几乎整个岛原城，向上卷起的巨大火头引起四周的空气涌入，使得原本减轻火焰的四周栅栏，又忽然迸发出强烈的火焰。这是因为岛原城的房屋木材燃烧引发向上的上升气流，在本地的空气上升后，形成低气压，然后周边的空气向燃烧中心补充，本来就在燃烧的四周木围栏，由于大量外围空气被向燃烧中心吸入，经过的时候大大提高了供氧量，使得已经快燃尽的木栅栏再次熊熊烧起，而且带着热风迅速烤干了高处的草丛和树木，随即四处播撒的火星引发大片火焰，岛原城已经成为一个巨大的火炬，和清晨的曙光互相辉映。
岛原城的人没有被全部烧死，很多被大火惊醒的人见机不妙，纷纷逃出城外，用手里的坛坛罐罐和石块，把木栅栏拼命砸开几处外逃的缺口，这些行动在大火辉映中是那么显眼，雇佣军早已按照这些方向分配了攻击队伍，不过这些逃命的人完全失去了反抗的意志，能在忽然发生的大火中逃出性命，几乎没几个人有自卫的武器，随后被押送进临时的看守营地。天光逐渐放亮，岛原城和附近的木栅栏仍然在冒出滚滚黑烟，加了油之后，燃烧温度提高很多，燃烧速度也快了不少，除了岛原城的几处高大建筑仍然偶尔冒出余火，大多数只是残余黑烟。天亮后，雇佣军分小队开始搜索幸存者，战斗已经不需要了，看守营地已经收容了大约六七百个俘虏，城里即使没被烧死的也不会剩多少人，而且所有的木制防御工事都化为废墟，仍在冒着烟火的废墟不太可能有埋伏的抵抗者。
雇佣兵的搜索到了中午就结束了，得到消息的细川平元带着先头部队赶到了看守营地，细川家的足轻队和武士接替了雇佣兵不情愿的搜索行动。一上午的搜索，幸存者不超过两位数，多数躲在城防的石头围墙墙根才侥幸逃生，围墙上部的木结构烧得早，而且相对材料比较少，一些木围墙被逃命的人们以不可思议的力量推dao，因此没有全部烧起来，那些没有外逃，躲进建筑群的人们，不是直接化为火焰的一部分，就是被辐射热烤干，或者窒息而死。细川平元不是没见过死人，但是雇佣军如此的迅速干净的干掉一个算是设防周密的城堡，留下满地焦尸，还是让他手脚发颤，喉头不断涌出难以遏制的酸水，这种残忍利落的攻击方式，让细川平元心头泛起一阵阵难以控制的恐惧。完全的预谋策划，把渡海用的皮筏拆解后充当假人，吓唬守军不敢在夜间出击，自然难以发觉攻击者居然没有多少人。然后用渡海的梁架拆解后重新组装，充当投石机，用火油弹烧毁岛原城，使得守军没有做出任何有组织的抵抗，以几十个人受伤的代价就彻底击破一座纯军事的城堡防御，这让细川平元心里既惊且惧。六十多年前岛原之乱，幕府为了平乱，战争经年，阵亡三千，受伤上万，历经多次总攻才歼灭天草四郎的农民军。这次虽说岛原城的松平家防御松懈，守军不多，但仍然拥兵近千，比四百多的雇佣军多一倍，但是居然被当作烤鸡一下子解决了，从凌晨到天亮，松平家不到两个小时就彻底丧失了有组织的抵抗。这不得不让细川平元十万分的忌惮李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