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1701
0074章坚壁清野
孙三七的雇佣军部下中，出身北海，受过集中军训的有五百多，这些人原来或是巡警，或是税警，还有些是国民自卫队，甚至还有一些普通的渔民和猎户，年龄参差不齐，战斗力自然互相之间差别很大。不过很有雇佣兵管理经验的孙三七，在配属的参军处参谋的协助下，按照自愿原则和不同的薪水档次，把这些雇佣兵分成了八个主战旗队和若干个小分队。把战斗力较差或者不太和别人协调的雇佣兵分配到小分队，负责向某个指定的主战旗队运送物资弹药，协助防御，成为这个主战旗队的支援小分队和补充兵。八个主战旗队则分驻仙台城的外围周边，划定各自的防区和协调方式，各负其责。千余名从济州岛转运来的老雇佣军，其中倭人大约占一半多一些，主要是出身九州，在长崎招募中投靠雇佣军的浪人和农民，还有一些是北海归化军的土人士兵，另有很少的一些欧洲志愿兵，基本都是尼德兰人和葡萄牙人。这些来自济州岛雇佣兵训练营的雇佣军，相对来说，有一些战斗经验，大多数正当壮年，身体素质不错，而且至少经过了半年以上的集中训练，战斗力整齐一些，战斗意志也坚强一些。九州是倭国比较贫穷的地区，当地倭人向来以好勇斗狠闻名，尤其这些投靠雇佣军的倭人，很多先辈出身关原之战的西军，后来俸禄和地位被江户德川幕府剥夺，向来敌视东军的当权者。这次奉命从济州岛转战奥羽地区，打击东军的伊达家，还能捞取丰厚的酬劳，一个个斗志高昂。自从跨进大兴土木的仙台城，这些雇佣军简直如同掉进米缸的老鼠，天天吃白米饭，肉罐头加豆酱，除了射击训练就是帮助整修自己的防区工事。按照北海的惯例，新修整的工事，只要有条件，就要按照实战进行攻防检测，然后依据演习的结果进行修正。这几天气温突降，前几天一度融化的积雪重新结冰，不过仙台城的主体防御改造已经完成，只剩下细致的修整和伪装隐蔽。就这样，这些天雇佣兵们人人身上长起肥膘，个个满面红光，剃成光头的脑门油光锃亮，精力充沛得就等伊达家前来攻城。
驻在名取川南岸的片仓军营一片凄凄惨惨，自从白石宗立和石川宗光的千余步卒赶到，前几天口粮还算正常，但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天气突变，连续几天的大风降温，所谓倒春寒是也。后续的军粮队本来该送到的粮草被崎岖的山路阻滞在半路，运送军粮的民夫和牲畜大批冻死冻伤，好在不久后下一波动员的伊达家足轻军赶到了滞留的运输队，继续开始艰难的山路运输。这个突发的天气变化，让片仓军又忍饥挨饿过了十几天，除了出去侦查的骑铁和步卒，其余守营官兵一律每天一顿饭，后来的几天连一顿干饭都吃不上，只能每人每天半碗稠粥。加上除外巡逻侦查的骑铁和步卒找到了上次被名取川桥爆炸死伤的不少战马，除了当场炸死的，还有些受伤逃离的战马因为伤冻，陆续死在附近，因为天气寒冷，肉还能食用，也算是解决了部分食物。等到片仓接收到足够的军粮军衣和弹药补充，已经是仙台城陷落后一个月，无论是名取川军营的片仓小十郎，还是白石城的藩主伊达吉村，都意识到敌方已经立足稳固，急袭破城绝不可能。粮草援兵的抵达，片仓逐渐加强了武力搜索的范围，一些伊达家骑铁在加强的步卒支援下，多次突破雇佣兵巡逻队的各种陷阱和狙杀，甚至捕获了几个雇佣兵。
毕竟这些来自济州岛的雇佣兵不是北海的嫡系军队，因此装备的主要武器，除了倭人和土人惯用的长刀弓矛等冷兵器，档次最高也就是北海版本的燧发枪和弩箭，手榴弹、地雷、手枪这些装备只有北海正规军出身的才有配备，北海军火商一般不对外出售。雇佣兵的装备都是自掏腰包购置，济州岛和其他地方的武器商铺，能提供的一般也就是各类冷兵器，火枪主要是长短不同的各种火绳枪燧发枪，还有带棘轮的弩弓，以及各种火yao和箭矢。从品种和质量来说，北海属下的武器铺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属于超级市场的水平，兼营批发零售，价格实惠量又足，很多倭国大名和朝鲜军队，干脆放弃了自己生产军器，改由北海武器铺直接采购。雇佣兵们的装备和护具，基本是自由采购，有些是自家打理准备，不过当他们看到北海武器铺的大批成品，不仅质量好，样式多，价格便宜，而且只要出钱等一段时间，还能量身定做，可惜对于大多数倭人和土人来说，腰包的钱实在太少，很多武器和护具只能看着流口水，以后天天做梦就是挣到了足够的钱，买了全套的武器和护具。后来确实如此，雇佣兵们拼命流血挣到的血汗钱，很快流进北海公私武器商铺，换到了更好的武器装备和护具，随即雇佣兵们发现，这些武器铺不断推陈出新，展出更多更好的换代型武器装备，当然价钱更贵，他们不得不去出生入死挣更多的钱，才能买到更好的武器。往往老雇佣兵在参加战斗报名前，一再下定决心，这是最后一次冒险，但是随着挣到的钱被花天酒地和购买装备花光，不得不再次拿起武器冲锋陷阵，如此循环不已。
北海生产的倭式长刀，主料为熟铁包钢，锋刃部位渗碳处理，只要不是彻底砍劈出缺口，一般的崩口打磨打磨还能将就用。相比之下，正宗的倭刀，锋刃极易崩口，而且一旦崩口，再磨刀费用极高，而且很容易彻底报废。北海版本的倭式长刀虽然没有正宗的倭刀漂亮，锋利程度也有所不及，不过拿来砍人还是足够的，而且价钱很便宜。一般的倭奴武士，家里有把祖传的好刀，那是很珍贵的传家宝，轻易不肯示人。北海版本的倭式长刀，一部分高档货色经过镀镍处理，看起来明晃晃的很诱人，因此一度很受倭人武士追捧，就是有个缺点，不适合直接拿来开刃砍人，也不是锋刃不利，而是一旦开刃，镀层受损，外观就差多了，而且经过开刃的锋口必须经常养护，否则高碳钢的锋刃一旦锈蚀，那就彻底废了。
北海武器铺出品的另一种受欢迎武器就是带棘轮的弩弓，比较怪异的是，朝鲜和倭国都不大重视弩弓。朝鲜由于长期和平，不仅弩弓不受重视，其他军备都不怎样，也属常情。倭人长期内战不断，也几乎从没有大规模使用弩弓，在应用火枪之前主要是各种倭式竹胎弓，直到倭国战国时期，火枪替代了倭式长弓，之间几乎没有在实战中应用过弩弓，最多偶尔某些倭人贵族作为玩具而已。北海钢铁厂自从把钢铁半成品扩散给私营武器铺，来自本土的移民中，有些家传制造角弓手艺，在北海，国民等级以上可以合法携带弓弩和长火枪，因此除了被明令禁止私人拥有的大型攻城弩和手弩，角弓和弩弓在北海的民间普及率不下于火枪。与火枪相比，弓弩的耗材主要是弩箭，弩箭的材料只需要常见的竹木材料和金属箭簇，最多还需要一些鸟羽，而且通常弩箭在用后可以回收，经过简单修复就能重复使用，使用成本比较低廉，因此很多北海人还是喜欢用弩弓捕猎。在角弓和弩弓之间，角弓的制作成本比较高，生产工序也较为复杂，材料的准备周期和生产周期也比较长，相比之下，弩弓主要使用木材和少量钢制簧片，弓弦也不需要向角弓那样使用高级的丝弦和牛筋，只要一根结实的细麻绳足矣。弓射和弩射相比，弓射需要掌握较高的射击技巧，需要长期的磨练以增加使用经验，没有个几年的专门训练很难实用，甚至需要十几年的不停锻炼。弩射相比简单得多，而且对体力和臂力的需求比较低，训练几个月，射击精度也能差不离，比弓射的学习成本低多了。所以在种种条件下，北海的民间弓弩生产和训练，逐渐以弩射占据优势，弩弓的生产数量和质量不断提高，通常北海出征的雇佣兵，人手拥有弩弓一把，作为随身的远程自卫兵器，这种习惯传播到了在雇佣军服役的土人，后来应募加入雇佣军的倭人也开始使用弩弓。北海最高级的弩弓，自然出自庄不鸣的属下产业，拥有肩托、瞄准器和棘轮上弦器，射程比不上北海版本的燧发枪，不过射速和精度不亚于现有最好的倭人火绳枪。
其他近战和守城的各种冷兵器，北海的官私武器铺更是花样繁多，从“武经总要”“梦溪笔谈”“天工开物”等等书籍记载的，还有传说中的青龙偃月刀，丈八蛇矛，天王叉，宣花斧等等，琳琅满目，公开出售。在雇佣军中的倭人和土人，非常喜欢挑选一种样式特别的兵器，以显示自己的卓然不群，大多数出身北海的雇佣兵喜欢狭锋刀、雁翎刀、狗腿刀（廓尔科弯刀），只有少数练家子擅长枪棒，这些枪棒高手就被集中到几个旗队，作为特殊兵种，这次防守仙台城，一些枪棒高手也奉命加入作战。
经过改建的仙台城防御工事，主体是改建的棱堡，外围有一些占据有力地形的小棱堡，互相之间由交通壕和带有矮护墙的通道连接。值得一提的是，在主要防御正面，除了针对平射的胸墙和沙袋，在头顶，还建立了一个顶棚，这个类型的结构在日后被美其名曰空间结构，其实就是类似另一个世界的自行车棚。用拆自城下町和仙台城的木材和竹竿搭建，顶部是斜向面对正面的瓦片排列，如同一片片太阳能集热器，主体框架是铆钉和螺丝连接的角铁，然后上面是经过简单粗加工整平的厚木板，上面加强了一层镀锌薄铁片，在一些可能会被火攻的地段，在顶部还加铺了石棉瓦。这种防御装置是参军处和兵器处研究了倭军的装备水平，提出的防御倭军远距离长弓吊射的方法。毕竟仙台城部分地段接近平地，更有一些外围小棱堡就在平地边缘，很容易受到多个方向的攻击，而且这些地点的周旋范围很小，如果躲避进地下工事，敌方一旦占领表面，单凭地下工事有限的守军，很难发起顺利反攻。因此尽可能把伊达军拦阻在外围是最好的办法。
倭人的城与本土和朝鲜不一样，本土和朝鲜的城池，不仅包括了驻军和官吏，往往还围起了大量的民居，甚至田地。倭人的城基本就是军事要塞，平民和商家都居住在较远的城下町，因此仙台城的改建比较顺利。刚好这片地区是天花的重灾区，以往仙台城的城下町人口密集，如今只有小猫小狗三两只，几乎全部城下町的民居被全部拆除，大料被用作加固城防，除此外，仙台城附近十几里的像样子树木全部被砍伐，要么用于城防，要么简单处理后储备在仙台城，连稍大的灌木也被砍走，作为烧炭的材料。经过这般坚壁清野的大扫荡，在仙台城和松岛港附近，除了片片杂草，根本没有任何值得利用的木材和民居。
当片仓小十郎和白石宗立、石川宗光，带领集结的一万三千人大军进抵仙台城外围，看到了让他们永生难忘的情景。仙台城东南面和东面的原有城下町，已经被拆为平地，除了残余的废墟灰烬冒着青烟，其他已经荡然无存。以往被粉刷成白色的仙台城，已经彻底改头换面，原来沿山蜿蜒的白色外墙和角楼全部消失，能看到的是十分怪异的钝锐不等的各处棱形城堡，原来最高的天守阁已经消失，在原来的制高点，只有一片用大小木材和石料沙包堆积成的棱堡，上面树立了好几个哨楼和大桅杆，桅杆顶部也明显有类似海船的桅顶瞭望哨，这些哨楼和桅杆顶部，飘扬着很多面颜色不一的旗帜，片仓能够认出的有两面，一面是九州细川家的军旗，还有一面是与江户德川对立的对马德川家宣的军旗。片仓的鼻子都气歪了，这些西军也太可恶了，捞过界这么远，实在不能容忍。但是他立刻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敌方的坚壁清野极其彻底，手下纷纷报告，周围十里之内没有任何可用扎营的木材和竹材，除了野地里的散落病死尸体，没有找到任何活人。片仓军只得自行去几十里外伐木运回，这让这支万余人的大军吃了好几天的苦头，在野地的寒风里冻了好几天才勉强设立了军营，和逍遥自在的仙台守军遥遥对峙。这几天片仓三次下令派出军使，责问对方无理占据伊达家居城，不过城头随即抛下没有头颅的军使尸体，三个倭奴人头被装在竹笼挂在城头旗杆上晃荡。片仓也没有真正讲理的意思，不过是借此拖住守军，等自己完成扎营而已。这几天仙台城守军也很安静，前几天和伊达家骑铁不断冲突的雇佣兵巡逻队也很少出现。片仓通过审讯被俘的雇佣兵，知道这是一支从九州来的杂牌军，里面倭人、土人、北海夏人都有，还有一些西洋人。在他想来，很有可能是一支趁火打劫的海盗，不知道如何得知仙台城守备虚弱，突然发作攻城得手，不管把这些海盗消灭还是赶走，自己的万余人大军胜券在握，胜利唾手可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