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蓝舒儿又准时站在夜未寒的竹屋外。
“吱呀!”一声门开了,男子一袭暗紫色衣袍,面戴银色面具,从她身旁走过。
“跟我来。”
“是。”蓝舒儿不急不俆地跟上。
走了一刻钟,穿过翠绿的竹林,走进树林里,又走了一刻钟。树林里有一个很美的地方,清澈的一汪湖水,碧绿的嫩草地,各色的花儿……
夜未寒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银色的面具在阳光下十分耀眼。
“我渴了。”他说。
蓝舒儿忙去摘了大叶子,卷成尖底,盛了水递给他。夜未寒喝了一小口便拿给她,“喝光它。”蓝舒儿接过,一饮而尽。
坐了一会儿,夜未寒又吩咐道,“去,站在那边那棵树下,本阁主练练镖。”
人肉靶子?蓝舒儿惊讶极了,但面上还是淡淡地,听话地走到树下,摘下一片叶子举在头顶,心中默默祈祷射中叶子射中叶子……
“咻——”的一声,飞镖划破空气,直捣而来,将叶子钉在树上。蓝舒儿着实松了口气,还好阁主还是这么牛哄哄!
谁知道,前一秒还被她夸的阁主,后一秒竟没人性地要她站直靠在树上,他打算以她射个轮廓出来,轮廓……
蓝舒儿挺直了腰杆,一动不动,生怕一个哆嗦飞镖就嵌入肉里。
“咻——”飞镖万箭齐发般射来,蓝舒儿紧紧地闭着眼睛,确定没有任何一支伤到她后才缓缓睁开眼。转头一看,树干上一个与自己同高同宽的轮廓出现在那儿。夜未寒真不是盖的,技术也太好了吧!蓝舒儿不禁打了个冷颤,如果她再逃,他会不会一镖射穿她的心脏……
玩了几回,夜未寒就腻了,想要挑战高难度,竟闭上了眼睛,蓝舒儿站在树下抖了抖,心中盘算该往哪逃。撑着下巴正想着,“咻咻咻——”飞镖已连续不断射来,蓝舒儿瞪大了眼,阁主,您不打算留下属下了么?怎么说她也是地字号杀手,也算真材实料的高手一个啊!
显然,夜未寒是自信的,但人家有资本,三十六镖,无一虚发,将蓝舒儿思考的姿势的轮廓刻画了出来。蓝舒儿忙大声鼓掌,给他比了个赞!
“阁主,好样的,您这技术,不用练也无敌了。”当靶子需要强大的心脏啊!
夜未寒勾了勾嘴角,意示她过来。蓝舒儿走过去,露出略显狗腿的笑容。这么久了,她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笑。
夜未寒指了指清澈的湖水,薄唇轻启,“本阁主饿了。”
“您的意思是……要我下去摸鱼?”蓝舒儿很不肯定地问。夜未寒点点头,眼神不容抗议。
“属下遵命。”蓝舒儿无奈地坐下来脱了鞋袜,挽起裤脚缓缓走下水。湖水不深,浅些的也只到她膝盖以下。
夜未寒慵懒地半倚在大石头上,惬意地看着女子在湖中捕鱼。
湖水虽凉,却很舒适,蓝舒儿手中捏着银色刻月牙的夜阁专属飞镖,久久都未曾下手。第一,她想在水中多待一会儿,第二,夜未寒说他饿了,那便多饿他一会儿。
许久,当蓝舒儿正考虑要再磨蹭多久的时候,一支飞镖擦着她的身侧破水而入,正中一条大鱼的鱼肚。蓝舒儿一惊,背着他一顿腹诽,自己躺在那儿就能得手,何苦还要她下水来,故意整她呢吧!
将鱼捞起来后,蓝舒儿又四处去捡柴。一切准备就绪,便开始烤鱼。蓝舒儿从怀中拿出几包药粉,撒在鱼身上,然后放在火上考。
“撒了什么?”夜未寒闭着眼,却清楚她的一举一动。
“毒药。”蓝舒儿没好气道。那是她自己配着玩的药粉,跟调料包似的,又香又好吃。待鱼快熟时,蓝舒儿又撒了一次。
香味随风飘过,夜未寒忍不住起了身,看着色香味俱全的烤鱼,命令道,“给本阁主拿过来。”
蓝舒儿吞了吞口水,拿起鱼递过去。夜未寒轻轻撕下一块鱼肉放入嘴里,鱼肉的香味又带着淡淡的调料香,丝毫没有鱼腥味。不着痕迹地瞥了蓝舒儿一眼,暗暗弯了嘴角。
吃了一半,夜未寒将鱼扔给她,“吃光它。”
蓝舒儿求之不得,一口接一口地吃起来。吃完后,蓝舒儿抹抹嘴,却听见阁主严肃地问,“十九,你想离开?”
“嗯。”蓝舒儿点了点头,“我想去找他,我要亲眼看见他还好好地活着。”
“看完了以后呢?”
“看完了以后……”蓝舒儿低下了头,这个,她没有想过。
“逐若忆。”
“嗯?”蓝舒儿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眼前紫袖拂过,一阵迷迭香扑来,然后模糊了视线。
银色面具下,狭长的美眸中孤寂与落寞交织。夜未寒指尖轻轻点上她的心口处,缓缓启唇,“这里,可有韩信末的一席之地……”
“有。”她眼神空洞,诉说着答案。
“他之于你,为何?”
“蓝颜知己。”
“有多重要……”
“独一无二。”
“啪嗒”一个响指,蓝舒儿无神的双眸复回水灵。
“嗯?阁主,你方才要说什么?”
“逐若忆,去吧。”
“嗯?”蓝舒儿不解,“去哪?”
“你心之所系的地方,”夜未寒的声音夹着丝丝隐蔽的不舍,“他的身边。”
“你的意思是,我自由了?”蓝舒儿试探性地问。
夜未寒颔首,背过身去,“暂时的。”
“阁主……”蓝舒儿唤了一声,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道,“谢谢你……”
听着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男子伸手缓缓摘下面具,一双迷人的桃花眸中竟泛着点点泪光。轻闭上眼,泪滴顺着脸颊滑落,滴入土里,消失不见……
独一无二,这,足够了……
出了竹林,女子驻足,回首。
韩信末,谢谢你,与你相识,一生无悔。
蓝舒儿转过身,朝山下走去。
——“这里,可有韩信末的一席之地?”
——“有,”一半。
——“他之于你,为何?”
——“蓝颜知己,”生死之交。
——“有多重要?”
——“独一无二,”无法抹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