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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寻找张国荣(下) (1)

窗外刚刚有点晨光,志杰就换了一块手机电池,提起笔记本电脑就出去了。但是,出来之后,他却不知该干什么,似乎只是为了逃离宾馆。打茉莉的手机,依然提示关机。如何寻找茉莉?志杰找不到半点头绪。站在偌大的城市中央,志杰只感到高楼大厦在不断地旋转,整个城市仿佛即将坍塌。这使志杰的心里堵得慌。

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世界逐渐喧闹起来。志杰来到宾馆前面那个空阔的广场上,为如何寻找茉莉而焦头烂额,他想,无论如何,今天必须得找到她。志杰开始挖空心思地设计各种寻找方案,他想,茉莉到上海是追寻张国荣的足迹,那么,寻找的范围就应该锁定张国荣曾经去过的地方。经过长达半个小时的思考与分析后,他做了一个周详的计划:首先,到网站“荣光无限”上去写个启示,把情况说明,并描绘一下茉莉的外貌特征,或者在网上放一张她的照片,让发现茉莉的人及时告知。其次,立即起身去茉莉可能出现的地方寻找。这完全靠运气了。按计划,志杰要去圆明讲堂、八万人体育场、兴圆苑、汉源书店和瑞金宾馆。这些地方总是与张国荣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当然,志杰也给自己留了一道难题。在茉莉失踪二十四小时后还未见到她时,要不要报警呢?志杰还没考虑清楚,他不想把茉莉与一个案子联系在一起。

计划形成后,行动立即就开始了。志杰把电脑放在那条长长的椅子上,利用无线上网登录了“荣光无限”。这是一个属于张国荣的网站,这里是他的歌迷和影迷聚会的地方。志杰还曾经是这个网站的管理员,但后来忙于公司的事,几乎很少登录了。茉莉接替了志杰,成了新的管理员。很快,第一项工作就完成了。志杰在网站上留下了一张与茉莉的合影照和自己的电话号码,并让大家有消息了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接着,志杰立即收拾好电脑,打了一辆出租车,急冲冲地奔向他实地寻找茉莉的第一个目的地圆明讲堂,张国荣在上海的牌位就供奉在这里。张国荣的歌迷和影迷到上海,都会去圆明讲堂拜祭他。志杰相信,茉莉应该会去圆明讲堂。

志杰所住的宾馆离圆明讲堂比较远,汽车在飞驰了接近一个小时后才到。当志杰踏进圆明讲堂时,这里已经有很多人了。他轻易就找到了张国荣的牌位,牌位前早已围满了百合花,以及从全国各地赶来的歌迷和影迷。虽然人很多,但一切都井然有序。除了简单的问候,大家很少说话,都神情肃穆地站在张国荣的照片前,拜祭记忆中永远无法抹去的故人。志杰发现,很多人的泪水在眼睛里直打转,好几年过去了,大家还是无法忘记张国荣离去给他们带来的伤感。这也使志杰想起了几年前那个悲伤的夜晚,当张国荣去世的消息传来时,茉莉的表情在一瞬间凝固了,她死死地盯着雪白的墙壁,呆得像尊雕像。几分钟后,她哭了。志杰从未发现茉莉哭得如此伤心欲绝与惊心动魄。

拜祭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志杰默默地站在角落里,眼神却在机警地搜寻着,他希望能够看见茉莉的身影。每当发现门口有人进来,心中就燃起了希望,但随着来人的离去,希望又再一次破灭。在希望的诞生与破灭中,志杰一直捱到下午两点,但是他依然没有发现茉莉。时间在一秒秒流逝,志杰有点心慌了。他开始怀疑这种守株待兔的方式,并盘算是否还要继续等下去。但思来想去,志杰也没有拿定主意。于是,他也只有继续像个猎人一样埋伏在这里。后来,随时时间越来越晚,走的人多了,来的人却少了。气氛显得有些清冷,只有百合花的香味在张国荣俊美的脸上缭绕。看着张国荣的照片,美好的回忆如花香一样冉冉飘升。可是,志杰的眼睛却潮湿了,因为回忆中的女主角茉莉不见了。

就在志杰准备离去时,进来了一个女孩。女孩的背影很熟悉,但志杰却一时想不起她像谁。女孩在送上一束百合花之后,在张国荣的牌位前静默了几分钟,然后她走向了旁边,在一堆鲜花背后翻开了一个本子。志杰此刻才发现,在那个不起眼的地方还有一个小小的留言本。之前涌动的人潮和慌乱的眼神,使他忽略了这个重要的东西。这个发现让志杰有点兴奋,就好像发现了茉莉似的。等女孩刚写完,志杰就一个劲儿冲了过去。女孩对志杰的行为很吃惊,并以一种严厉的眼神表示抗议。志杰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冒失,他尴尬地微笑着向女孩解释,对不起,我不是偷看你的留言,我是想看一看,有没有一个叫茉莉的人在这里留言。女孩将信将疑地问,茉莉?茉莉是谁?志杰说,是我爱人。女孩脸上的疑问更是铺天盖地了。于是,志杰给女孩讲了他和茉莉这次来上海的目的,以及茉莉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志杰翻完了本子上的留言,但并没有发现茉莉的字迹。兴奋如潮水一样退去,志杰摇了摇头,放下了留言本。他失望地看着女孩,两人都沉默着。半晌,女孩才问,接下来你怎么办?志杰说,我准备去八万人体育场,那是另一个重要的地方。志杰接着说,我制定了一个周详的计划,我相信会找到她的。女孩便以微笑来安慰和祝福志杰。说着话,两人便走了出去。

在两人的交流中,志杰知道这个女孩叫吉米。她喜欢唱歌,希望做个像张国荣那样出色的歌手,可父亲却反对。父母希望她做个会计,或者文秘什么的,成天呆在办公室里。所以,她常常到圆明讲堂去拜祭张国荣,向他诉说内心的苦闷。吉米感到十分委屈,她红着眼睛告诉志杰,他们只知道打牌、吵架,一点也不考虑我的感受,从来没有真正地关心过我。我是个有理想的人,我希望自己安排人生,而不是按照他们的计划成长,那样的话,我就是木偶了。吉米突然眼神犀利地看着志杰,狠狠地说,我早就厌倦了这个家庭,如果能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天地,我早就逃了。

志杰的心里泛起了酸楚,他对眼前这个不算太熟悉的女孩产生了怜爱,因为她的话使他想起了茉莉。茉莉也曾经给志杰描述过她那晦涩和忧伤的往事。在茉莉杂乱无章的描述中,志杰脑海里出现的是一个混乱、冰冷、剑拔弩张的家庭,每一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茉莉曾说,她的母亲说自己从来没有爱过父亲。而让茉莉百思不得其解并最终厌倦婚姻的,是父母在如此糟糕的婚姻里,竟然耗了几十年,他们似乎在打一场上辈子注定了的持久战。茉莉说,这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吉米让志杰陷入了与茉莉有关的记忆里难以自拔。后来,吉米对志杰说,我陪你一起去找茉莉吧,我突然想见见茉莉。志杰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时间已经不多了,志杰和吉米商量后,改变了先前守株待兔的战术,而是改打游击战。他们不能在一个地方呆得太久,必须去每一个地方寻找。因为这种寻找方式本来就是大海捞针,全凭运气。接下来,志杰和吉米去了八万人体育场、兴圆苑、汉源书店和瑞金宾馆。从瑞金宾馆出来时,偶尔可以看见高楼上闪烁的霓虹灯了。这个下午,他们就像憋慌了的兔子,打着出租车四处乱窜。但是遗憾的是,他们最终没有发现茉莉的身影。

现在该是解决那道难题的时候了,志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不知所措。他征求了吉米的意见,她赞成报警。吉米说,现在找人要紧啊,去派出所登记一下,也算多了一条路呀。志杰还在犹豫,他不想让茉莉成为一件案子的主角。吉米在一旁质问道,现在咱们不是无路可走了吗?难道你不想寻找茉莉了吗?面对吉米咄咄逼人的质问,志杰痛苦地做出了决定,只要能找到茉莉,其他的也顾及不了了。

在去派出所的路上,吉米发现志杰一直眉头紧锁,神色严冷。

从派出所出来时,夜幕已经拉了下来。糟糕的一天快要结束了。从认识茉莉以来,他们还从未像今天这样,即便是在他们各怀心思时。这种神秘莫测的距离,使志杰感到如此失落。吉米说她要回去了,让志杰有事给她打电话。可志杰却硬是留她吃饭。于是,他们朝一家川菜馆走去。

志杰不是个喜欢喝酒的人,可是,今天却对酒产生了强烈的兴趣。菜没吃几口,却握着酒杯不撒手。慢慢地,话就多了起来。志杰像个罗嗦的老头,迷迷瞪瞪诉说着心里的秘密。他拍着吉米的肩膀说,你知道吗,我和茉莉认识的时候,也许你还没来到这个世界呢。但是,她就是不愿意嫁给我。当然,这并不是她不爱我。她说她害怕婚姻。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停止过向她求婚,可她就是不答应。我问她是不是不相信我,她说是不相信婚姻。志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又胡乱地唠叨起来。他说,在寂寞、空虚与矛盾时,我企图寻找一个新的情感寄托,可我现在才发现,没有茉莉,我的情感世界一片荒芜。吉米没有说话。志杰又一饮而尽。

志杰的眼睛开始朦胧了,他的思维也混沌了,大脑似乎被一张黏呼呼的网罩住。他只听见吉米在一旁喃喃地说道,你喝多了,我扶你回去吧,我们会找到茉莉的。接下来,志杰的脑子里就成了漆黑的一片。

醒来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志杰躺在床上,酒劲还未完全退去。他努力站了起来,在桌子上发现了一张纸条,那是吉米的留言。吉米回家了。志杰看着纸条,眼神有些飘忽,仿佛那些字在不停地跳跃。他试图做点什么,但觉得全身软得没有一丝力气。于是,志杰又躺在床上,进入了迷迷糊糊的状态。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这个电话让志杰再也没有任何一丝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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