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青杳借去洗手间之故，终于摆脱了梁超。许是喝了酒，她的脸有些泛红，她走出大厅，想出去透透气。
酒会是在一个庄园里举办的，庄园很大，走着走着她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却也不急，继续漫无目的地散步，总比回去面对梁超那张肥嘟嘟的大脸好。
远离了酒会的喧嚣，青杳静静地享受着夜的安静。
空气中有淡淡的幽香弥漫，似有似无，像是被揉进了空气里，难以寻找。可是却觉得比以往闻过的任何花香都要令人舒服。
她从小就特别喜欢花，小时候看古装剧里的美人洗花瓣浴，她还一度嚷着她也要泡花瓣澡，不过最终也没能如愿。
白慧说那是种对花的亵渎。
青杳喜欢漂亮的花，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只要看到花儿们在阳光下恣意绽放，娇艳美丽，充满生命力，她的心情也就会好起来。可是漂亮的花也有它的不足，比如香味儿。虽然它们的香味儿也不错，可是与腊梅、桂花相比，就自然被比下去了一大截。
桂花、腊梅的花朵都小小的，却有沁人心脾的香味儿，让人闻着觉得心旷神怡。不过，从形态开来就确实输了玫瑰牡丹的娇艳美丽。
青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花香随着空气，流进血液，包裹住了每一个细胞。
到底会是怎样的花呢？
随着花香，她往庄园深处走去。
一朵朵白色的花在夜色里幽幽的绽放，毫不张扬，却像是暗夜里的精灵，即使再黑，也掩不了它的纯白。
青杳蹲下身来，仔细的看着这些花朵。
花瓣比玫瑰花瓣要厚些，层次却很分明。在层层花瓣的中间是浅黄色花蕊，有细密的花粉附在上面。由于是晚上，已有些微露气，花瓣上也附上了几粒晶莹的露珠，愈发衬托出花的纯美。
是栀子花。
青杳以前也见过栀子花，可是都没有今天的这些栀子花大，而且花香也有细微的差别。
想要摘一朵带走，可是看着这些栀子花在夜色中开得如此美丽，竟有些下不了手，仿佛她要摘的不仅仅是一朵花，而是一个小生命。于是，手停在花萼上，青杳犹豫了……
“花摘下来就死了，开在枝头的花才是最美的。”一个好听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是苏榭。
“你怎么在这里？”青杳站起来。苏榭和她一样只是公司的实习生，应该没有被邀请来的啊。
“肖总临时有事，我代他出席”
“哦！”再一次对苏榭佩服不已，代替部门经理出席酒会，肯定是非该部门的精英不可的，没在公司工作个三五年哪里谈得上这个资格。而他，才在公司做了一个月而已。天才果然是天才啊！
看着开得满满的栀子花，苏榭问道：“你喜欢栀子花？”
“对啊！”青杳点头，嘴角有甜甜的微笑，酒窝也如夜色中的栀子花一样绽放，“这些栀子花比我以前看到的都要大朵漂亮，而且我很喜欢这种栀子花的香味儿。”
“A市的栀子花都是小栀子，这种大栀子是从外地引来的，在A市的确很少见得到。”苏榭看着遍布的栀子花，记忆中的香味萦绕在心间，这也是他到A市读书以来第一次看到大栀子。
他想起了家里屋后山坡上的那一片的栀子花林。
那不是花丛，确实是一片林子，每棵栀子花树都有及屋檐的高度。一到夏天，栀子花香就会弥漫整个村子，有很多小孩子会在傍晚跑来偷摘树上的花。母亲最爱那些栀子花，于是每个傍晚都会带上小木凳，到林子里坐好一会儿，不让任何人摘一朵。
曾经，他怕母亲辛苦，叫母亲别天天去守那些花。
良久，母亲没有回答他。
他以为母亲没有听见，就在他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母亲却望着那一片栀子林说那里的每棵树都是他父亲为她种的，她怎么舍得让别人把那些花儿摘了去呢！
苏榭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对于父亲的样子，他几乎没有印象。
母亲总爱望着栀子花林出神，仿佛那不是一片林子，是父亲就站在那里。从那时候起，他也越来越爱呆在那片栀子花林里，在那里看书写字，就像父亲就陪在他身边一样。
母亲找隔壁村的木匠为他做了一个小书桌安放在栀子花树下，每次他在树下写作业看书时，母亲就在旁边看着他，也看着那些栀子花树。
母亲很辛苦，地里的活又多，整个家的担子都落在母亲一个人身上。
父亲刚去世的那几年，也有不少给母亲说媒的，可是全都被母亲拒绝了。有一次，母亲急了，居然拿着扫帚把前来说媒的给打了出去。从那以后，再没人敢来给母亲说媒。只是，村子里的人开始悄悄地议论，说母亲傻。
母亲每次都假装没听见，可是他却好几次看到母亲躲在屋里悄悄地抹眼泪。
他冲到小山坡山跪下发誓，他一定要好好念书，将来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他成了小山村里第一个大学生，而且还是省状元。可是填志愿的时候他却毅然选择了A大，而非Y大。
母亲看着他，眼眶就那么湿了：“孩子，是妈没用，都怪妈……”母亲哽咽了。
他搂着母亲说：“妈，你放心，A大也很好的，我很喜欢。”
那个夏天，他背起行囊，上了车，母亲站在村口，望了好久，好久。他一直记得那时母亲的眼神，有骄傲，有浓浓的不舍。
那个夏天，他外出求学，没有拿家里的一分钱。
学费是全免了的，这是A大给他的承诺。
在A大，别人把他像神一样崇拜，说他是天才。他不屑这些虚名，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天才，他的成绩，他的荣誉，哪一个不是靠辛苦的付出而得来的。
这些年，他很少陪在母亲身边，即使是寒暑假，他最多回家呆几天就会回A市找假期工作，挣点钱寄回去，免得母亲的生活总是那么拮据。
看着这些大栀子，山坡上的那些栀子花也该开了吧！母亲，这时候会在树下守着吗？
“苏榭。”青杳叫道。他是在想什么吗？那么入神。
“嗯？”放下脑中的思绪，苏榭低声应道。带着淡淡的鼻音，在这夜色下格外的好听。
“你很了解这种栀子花吗？”他刚才的出神，是与这些花有关的吧！
苏榭想不到叶青杳会问这个，想了想，反问道：“你想了解这些花？”
“嗯，是的。”青杳毫不犹豫地说，“它们很美。”
那一晚，在栀子花的芳香中，在漫天星子之下，青杳第一次听苏榭说了那么多话。
他说，栀子花不会像其它花一样，花瓣一片片凋零飘落，花朵即使枯了也是完完整整的一朵，如同它盛开时一样骄傲的长在枝叶之间。
他说，干了的栀子花可以用来泡茶，茶里有淡淡的花香，很好喝，还可以去火。
他说，栀子花很容易成活，只要削一个小枝丫，把它插在泥地里，有足够的水分，用不了几天，它就会在泥里生根。
他说，栀子花香比其它花香都要飘得远……
……
青杳静静地听着苏榭讲着，连呼吸也变得很轻。
她可以清楚地看见风吹动了他的衣角，看见他的睫毛颤了颤，看见他的嘴角始终有笑……
这是第一次，她觉得，苏榭是这么的——
真实！
不是在A大那些关于他的传说里。
不是在她进不去的桃源仙境里。
不是在——
她的梦里！
夜风吹动了栀子花的叶子，一片片叶子相互摩擦碰撞，发出沙沙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好听。
蟋蟀躲在草丛里，欢快地鸣叫，似乎要与叶子合奏一曲。
“哈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子捧着个栽这栀子花的小盆子走了过来，他赞赏的看着苏榭，“年轻人，这小盆栀子花送给你吧！”
老头是庄园照看花草的周伯，这些栀子花正是他所种，刚刚无意间听到了苏榭说的那些关于栀子花的特点，都很对，甚至有些是他都不知道的，便特意捧出一盆来，花应该给送给知花懂花之人啊！
苏榭恭敬地朝周伯道谢，接过小花盆。
青杳看着苏榭的手里捧着的小花盆，一株很小的栀子花笔直的长在里面，枝丫很细，却在枝丫的顶端开出了一朵大大的纯白的花朵。
“老伯伯，可以也送我一小盆栀子花吗？”青杳问道。
周伯笑着摇摇头，居然转身就走了。
“老伯伯……”任青杳在后面大叫，也没回头。
难道她的人品就这么差吗？
“苏榭……嘿嘿……”青杳目光闪闪的盯着苏榭手里的小花盆，“那个……可不可以……”
“拿着。”苏榭把小花盆塞到她的手里，也转身离开。
她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还没说完他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啊！
捧着小花盆，白色的栀子花开在枝头，再一次望着苏榭的背影。
“谢谢！”青杳大声的吼道，也不知道走远的苏榭有没听到。
抱着个小花盆回会场估计立马会成为全场的焦点，于是给叶宏光打了个电话后，青杳准备自己打车回家。
可是一出门居然就碰到了梁超，想要躲，却已经被他看到了。
“青杳，青杳。”梁超一脸热情的走上前来，“你刚才到哪儿去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你。”
怎么才一小会儿功夫，称呼就从“叶小姐”变成“青杳”了，她和他没那么熟吧！“呃……我还有点事，要急着回家，下次再聊吧！”青杳直接想快点远离梁超。
“我送你吧。”梁超居然爽快地应道。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这个人怎么这么难缠啊，甩都甩不掉。
“青杳我们俩谁跟谁啊，不用怕麻烦我。你等等我，我这就去取车。”
敢情还是自来熟啊，她和他根本没关系好不好。
青杳祈祷在梁超取车回来前能有一辆出租车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是真的一秒钟也不想和梁超呆在一起，一看到他的那张脸，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肥嘟嘟的五花肉。和一块五花肉坐在一辆车里，非她所愿啊！
可是，这个举办酒会的庄园是高档庄园，一般来这里的人都开着车来，所以出租车极为稀少，更何况要在短时间内拦到车，更是不容易。
在看到梁超那张肥嘟嘟的脸再次出现时，青杳只好不情不愿地上了他的车。
车上。
梁超看着青杳抱着的小花盆，问：“青杳，你喜欢花啊？”
“嗯。”
“这花多难看啊，白色的，太素了，改天我送你好看的花。”
“不用不用。”青杳赶紧拒绝，在心里暗骂梁超不懂欣赏。
“别客气，咱俩谁跟谁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简直要崩溃了，这位兄台，我和你不熟，不熟，很不熟！
鉴于还在别人的车上，青杳只好忍了，盼着赶快到家她就可以解脱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