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青杳想要逃离，可是已经来不及，短发女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声惊呼：“青杳？”
怎么就遇见了呢？
六年，她们都没见面了，她彻底离开了原来的世界，不再和任何人联系，销声匿迹，就打算这么过下去一辈子了，可还是遇见了故人。
青杳抬起僵硬的脖子，站起身，讷讷地开口：“晴晴，好久不见。”太多的话，无从说起，到嘴边只凝成一句好久不见。
晴晴的眼睛湿了，是啊，好久不见。她拉着青杳的手：“不是去法国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联系我？”一连串的问题从口里蹦出。
青杳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当年的不告而别，所有人都以为她和爸爸妈妈移民法国了。这个谎既然已经撒了六年，那么就让它继续下去吧。
“刚回来没多久，还没来得及联系你。”
久别的朋友，再见面有太多的感慨。
晴晴打量着青杳，赞美道：“法国的水土可真好，把你都养漂亮了。瞧这小脸，婴儿肥都没有了。”说到这里，又有点惋惜：“以前小脸圆圆的，其实也特别可爱。”
青杳尴尬地笑笑：“是啊，那里很好。”
她不只脸瘦了，身材如今也苗条了，本来就娇小的个子，如今看来更是玲珑。整日为了生活奔波，肩上压着整个家的担子，怎么可能不瘦？
晴晴牵着青杳的手往餐厅外走，久别重逢，要好好聊聊。
一直被忽视的许东恒回过神来，叫道：“晴晴，我们……”
晴晴这才想边还有一位一直被晾在一边的，瞪了他一眼：“明天再和你好好算账。”
许东恒失望地耷拉了脑袋，怎么事情就脱离了他所试想的发展方向了呢？他所试想的无非就是两种情况，一种是晴晴没来，那说明她真的不喜欢他，他也就死心了；另一种是晴晴会来，这说明晴晴是喜欢他的，到时候他就可以趁机再表白，晴晴怎么也逃不出他的掌心了。
如今却成了晴晴拉着他的相亲对象走了，他被抛弃了，这让他情何以堪啊？
在附近公园的长凳上坐下，晴晴给青杳讲了很多这几年她所发生的事情。青杳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应着。
讲了很久以后，晴晴看着青杳：“你呢？这些年过得好吗？”
青杳牵强地扯起嘴角，看了看没有星辰的夜空，“我很好呀！”
“这次是一个人回来的还是伯父伯母、澈儿都回来了？”
青杳想不到晴晴会问起爸爸妈妈，咬了咬唇，一个谎言总是要用千百个谎言来圆：“他们都还在法国，我这次很快也就要回去了。”她不希望晴晴知道她一直未曾离开这个城市，她答应过希希的事情她会好好遵守。
叶家——欠希希的太多。
晴晴有些失望：“真可惜，我还以为你不会走了呢！”
“青杳……你和苏榭……还有联系吗？”
晴晴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青杳的手一颤，还好夜色中晴晴看不见。苏榭，好久没人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名字，那个被她埋到记忆里的名字，忽然听到，心里有种酸涩漫开。
青杳摇了摇头，不语。
“当初……”晴晴真挚地看着青杳，“你明明那么爱他，为什么要放弃这段感情呢？”
“我们不合适。”不合适，哪里都不合适，每次想起他的时候，她就告诉自己，他们不合适，即使当初没有分开，也不一定能够走到永远。
晴晴叹息：“知道吗？那年暑假他回来学校找你，我们都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他就坐在菱湖边上，看着那片荷塘，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个样子。眼神那么空洞，完全不是我们认识的苏榭。青杳，他很爱你。”
她也爱他啊，很爱很爱，每个午夜梦回，脑子里都是他的影子。
奈何事已至此，相爱又有什么用呢？有情人终成眷属，那不过是美好的愿望，终难实现。
这天晚上，晴晴的话一直在青杳脑子里回响。
和苏榭在一起的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那段青涩美好的爱情，那个深爱她的男孩。
菱湖，那是他们初见的地方，坐在菱湖边的苏榭是在想什么呢？
早晨的空气很清新。
青杳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公车站附近买豆浆油条，坐上公交车，她去了冯姨的小吃店。对面还是曾经叶氏的那栋大楼，那是爸爸一生的心血，现在爸爸不在了，叶氏也不复存在。
在楼下驻足几分钟，青杳进了小吃店。坐在他们曾经坐的座位上，对面的座位却是空着。没人会再问她怎么点这么多吃的，没人帮她拭去嘴角的油渍。
胃口不好，只点了一碗豆花。
豆花嫩嫩的，没有放糖，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习惯了不放糖，并且喜欢上了这种味道，豆子的香味。
都说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就会把对方的习惯变成自己习惯。然而在和苏榭在一起的日子，她怎么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吃豆花不要放糖，一直觉得那样的味道定然很难吃。等她习惯了这种味道的时候，那个影响她的人却已多年未见。
冯姨端上来一笼烧麦，放在青杳面前。
青杳诧异地抬头：“冯姨，我没点烧麦的。”
冯姨站在一边，叹了口气：“青杳啊，光吃那点不够的。我还记得以前你每次来都要点很多东西，现在怎么胃口越来越差了？你这样怎么行啊，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冯姨在关心她，青杳心里一暖，笑笑：“谢谢冯姨，这笼烧麦我一定乖乖地全吃下去。”
上班在公司门口遇见了主管，她抱歉地对青杳说：“不好意思啊，青杳，我不知道东恒那小子有喜欢的人了，不然我不会叫你去的。”
“没关系的。”青杳摇摇头，看到许东恒对晴晴这么上心，她挺替晴晴高兴的，看到身边的人幸福她也很开心。
这一天的工作迷迷糊糊，总是走神，没法集中精神。总觉得会有什么事要发生，还好到下班也没有出什么纰漏，她可不能把这份工作丢了。
咖啡厅门口。
青杳走得晃神，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一个男人，头接触到质地上乘的西服面料。
“先生，对不起。”青杳礼貌性地道歉。
男人西装革履，正准备说没关系，却忽而愣住。
“小……小青杳？”
叫她小青杳的人，只能是——田伟。
六年都没有碰见过一个旧识，昨天碰见了晴晴，今天居然又碰到了田伟。
“田学长？”已经肯定这就是田伟，可青杳叫他的声音还是存着惊讶和疑惑。
田伟和当年相比变化颇大，已然是一位商场上的骨干精英的装扮，完全让人无法将他和那个金黄头发的金丝猴联想成一个人。如果不是他先叫她，青杳很难认出他就是田伟。
“你……回国了？”人都站在他面前了自然是回国了，田伟狠敲一下脑门，换个问题接着问：“还走吗？”
“过几天就走，我爸妈和澈儿都还在法国。”昨天对这晴晴说过一遍的谎话今天再说第二遍，要流畅得多，说谎话竟也是可以练出来的么？
田伟再想说什么的时候，手机响了。
“买杯咖啡要这么久吗？早知道我不推荐你来买这里的咖啡了。”
那个六年没有听到过的声音传到了青杳的耳朵里，每一滴血液都像是凝固了，他竟然在A市？
田伟看着青杳，支支吾吾地开口：“老大，我遇……”
“你什么你，快点，我赶时间。”这声音已经不再是从手机里传来，而是——身后。
理智告诉她应该在他还没发现她时快速地离开，可是脚不收控制了，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转过身子面对着苏榭。
他一只手还拿着手机，看到青杳的刹那表情瞬时凝注。
他的眸中闪过惊讶，闪过狂喜，最后被痛色覆盖，痛，早已融进骨髓。
阔别六年的重逢，相对无言。
严诺的出现打破了沉寂：“青杳，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这个大大咧咧的外国人显然没有发现此刻诡异的气氛。
青杳用指甲掐了一下掌心，疼痛传来，她感觉得到苏榭的目光一直定在她的身上，灼烫着她的每寸肌肤。
“诺，我们进去吧。”她想要快速逃离这样炽热的目光。
不是不想和苏榭说话，她恨不得每天都能听见他的声音，哪怕是骂她笨，她也知足。可是，他早就不属于她了，是她亲自把他推理了自己的世界。她连笑着对他说“好久不见”的勇气都没有，只能选择逃离。
就当只是陌生人吧。
苏榭却跨步挡在了他们面前，看着青杳，余光瞟向严诺那张典型欧洲面孔：“男朋友？”
这竟是他们久别重逢后的第一句话，苏榭自嘲地勾起嘴角，想过千遍万遍的重逢就在眼前，除了最初一瞬间的惊喜，现在满心都是痛。她居然叫那个男人诺，多么亲昵的称呼啊，这像一个利爪掐在心尖上，心头被抓得伤痕累累，鲜红的滴血滴落，却没人看得见。
严诺不是男朋友，是她的老板，而注定，她不能给他这个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