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谎言总有被戳破的一天,青杳和宁澈晚上再次潜入厨房,如往常一样把菜用袋子装好,准备拿出厨房,一转身就看见站在厨房门口的白慧。
青杳以为她会哭会闹,至少也会追问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可是白慧站在那里,暗黄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那光晕在这黑夜里很弱,愈发显得哀伤。她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一切,目光落在那装了饭菜的袋子上,盯着很久。
宁澈试着唤她:“妈妈?”
可是白慧对这声音惘然未闻,就在青杳走到她跟前时,她看着袋子开口:“扔了吧!”短短的一句话后,落寞的转身,离开。
如此出乎意料的平静,如此让人害怕的平静。
白慧直接回了房间,青杳不放心想要进去,却发现门已经反锁。
“澈儿,怎么办?”叶青杳看着紧闭的房门,不知如何是好。
宁澈安慰她:“姐姐,别担心,你先回房间去休息吧,我在这儿门口守着,妈妈不会有事的。”
“我也守在这儿。”青杳背靠着门坐下。
宁澈想让她回房间睡,地上凉,可是想想叹了口气,就算硬把她劝回去了,她怎么可能睡得着,终是什么也没说,靠着门陪叶青杳坐下。
白慧的房间里很安静,半点动静也没有。
也许,她睡着了;她的心早就被绝望填满,早无精力去做任何反应。
第二天白慧很早就起了床,打开门,就看见门口相互倚着已经睡着了的宁澈和叶青杳,他们已经挪到门旁边的墙壁处靠着,不然白慧这么突然开门他们一定会摔倒。
开门的声音先惊醒了宁澈,随后青杳也醒了过来。
“妈妈!”他们齐声叫道。
白慧带着浓浓的黑眼圈,可见昨晚并没睡好,人很憔悴。她没有理青杳和宁澈,径直从他们身边迈过,下楼。
宁澈和青杳是快天亮了才靠在墙壁上睡了一小会儿,也带着黑眼圈。
青杳去买菜,白慧这次再没有提要跟着去。
青杳意识到昨天的事情对白慧的影响应该还是挺大的,怕病情又恶化,赶紧给苏榭打了电话,让他问问孙医生有没有时间,想带白慧去复诊。今天并不是去医院的日子,青杳怕孙医生没空,可是苏榭却肯定地说:“好,你现在在家等我,我过来接你们。”
彼时孙医生正在A市的某处咖啡厅悠闲度日,被苏榭的一个电话呼唤回医院,只能叹息:“这年头,钱真不好挣啊,特别是苏大老板的钱。”
苏榭在半个小时后到了青杳家,看着眼前这三个熊猫眼,就知道昨天晚上一定出了什么事儿,没多耽搁就载着青杳、宁澈、白慧前往医院。
这次,白慧变得很安静,一句话也不说,任孙医生问什么她也不理,青杳和她说话她也像没听见一样。
宁澈带白慧先出了诊室,方便孙医生分析病情给青杳和苏榭听。
以为一定要等很久他们才会出来,哪知道没几分钟青杳就和苏榭一起也走出了诊室。只是——他们的眉头都皱着。
当着白慧,宁澈不方便问情况到底怎么样,一直担心着,等回到家,终于趁青杳陪着白慧在客厅,他叫上苏榭去了楼上。
苏榭说,孙医生听了情况后,给了一个建议,让他们带着白慧去叶宏光的墓地。这是一个冒险的办法,但是对于如今一句话也不说像个木偶人一样的白慧而言,这是唯一的办法。
刺激她,让她彻底面对现实。
然而,既然说是冒险的办法,自然免不了有风险。叶宏光的死,是白慧心里最大的痛,也是造成她精神失常的直接原因,再度把现实摆到她的面前,可能会让她就此而醒来,但是如果她依然无法承受这个事实,也可能造成二度伤害。
孙医生建议他们慎重考虑一下这个办法。
宁澈听了苏榭的话,沉默了。
这——是个艰难的抉择。
苏榭没有停留多久就要回公司,青杳送他出门。走到停车的位置,车钥匙拿在手里,苏榭却没有立刻上车。
他看着青杳瘦削的小脸,疼惜地说:“别担心,总会好起来的。”抱了抱青杳,还是不放心,又说:“晚上我再过来。”
这些天公司正在谋划一个收购案,要收购的是A市的一家大企业。各种文件等着苏榭审阅签名,各种会议等着他主持,各大决策等着他的点头或摇头,连被称为工作狂的他都有些吃不消,
公司是苏榭和Jack的,但是Jack基本是甩手司令。用Jack的话说,有苏榭在,只需要等着数钱就行,哪还用他操心。
从公司创立到现在Jack的确是只要数钱就行,一切都有苏榭在。但并不是说Jack占了苏榭的便宜,没有Jack公司根本就不会创立。任苏榭再有才华,他当年一个穷学生没有资金,能找份不错的工作就已经知足了,怎么可能拥有自己的公司。
公司创立的全部资金都是Jack出的,那时他说借给苏榭,赚了就还,赔了就算了。苏榭不答应,最后算了Jack的股份,二人对半算。
而如今Jack出的那笔钱已经不知道翻了多少倍。Jack总是笑嘻嘻地把苏榭比作他的摇钱树。
这次的收购是件大案子,说起那家准备收购的公司他和叶青杳还都认识他们的总经理。苏榭的嘴角勾起,那是成功者自信的笑容。
面对如今几乎把自己封闭起来的白慧,终于,他们决定采用孙医生的建议。
周六,苏榭一大早就来接他们前往墓地,
像是为了配合这悲凉的气氛,天空下起了雨。夏天的雨不像春天那么温柔,砸到地上有滴答滴答的声音。
虽然已经是夏天,但是下着雨,又是早上,还是有些凉。青杳怕白慧冻着,为她加了件外套,却忘了自己的手早已冰凉。
出门前,她对白慧说:“妈妈,我带你去见爸爸。”
呆滞的白慧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只是在上车时,她犹豫了几秒,但终究还是上去了。
雨水砸在车窗上,小水珠留在玻璃上,坐在车里看窗外,很是模糊。
苏榭开车很稳,速度也不快,但是青杳还是希望可以慢点,再慢点。路过一家花店的时候,青杳让苏榭停下,下车跑进花店。
几分钟后她带着一束白菊花出来。白色的花瓣,黄色的花蕊,素净淡雅,花瓣上还有几滴晶莹的露珠,让花朵多了几分生气。
白慧看着青杳手里的花,手指碰了碰花瓣,然后伸手接过了那束白菊花。一路上她一直把白菊花紧紧的握着。
到墓地的时候雨已经小了很多,可以不用撑伞。青杳下车,伸手拉白慧,她却一动不动,宁澈在她耳旁说:“妈妈,我们到了,该下车了。”
白慧犹豫着,拘谨地迈出了一步。
虽然雨小了,但是天空中还密布着乌云,估计过会儿还有一场大雨。阴暗的天气让原本就冷清的墓园更添了几许凄凉。
地面上积着水,每走一步都会有细小的水珠溅起又落下。
墓园里满种的松柏树,衬得整个环境肃穆庄严,幽静典雅。
两棵苍翠挺拔的松柏树之间,一个墓碑因为雨水的洗涤干净得发亮。墓碑之上,那张小小的照片上的人笑着,那笑容那么熟悉,却再难寻觅。
白慧站在离墓碑两米远的地方,眼睛死死地盯着墓碑上的照片,缓慢的移动着脚步,一步步接近。
雨后的空气清新,可是在场的每个人都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凝重压抑。
白慧终于走到墓前,她蹲下身来,把白色的菊花放下,温婉的唤起那个她生命中重要无比的男人的名字,她的声音毫无力气,却那么温柔,她说:“宏光,我来看你了。”
苏榭带着叶青杳和宁澈一起往后退了一步,此时此刻,谁也没有资格打扰白慧。
白慧用衣袖擦了擦墓碑上还留着的水珠,像夫妻间最平常不过的絮语那般低喃:“宏光,你还好吗?那里冷吗?我不在你身边,天凉了也没人提醒你添衣。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呢?你一定不想我,都不来我的梦里。”白慧深深地叹了口气,声音忽然哽咽了,带着抱怨的语气:“你怎么就那么傻呢?干什么要跑过来,干什么要推开我。如果你不跑过来,那就不会……不会……”
白慧再说不下去,眼泪汹涌的地涌出眼眶,落在地上,融在积的雨水里,很快就完全找不到痕迹。
身后的宁澈和青杳眼泪也默默落了下来,连苏榭的眼睛也是一片哀伤,想起刚刚白慧的话,他隐约明白叶宏光竟是为了救白慧才死了的。
苏榭侧过头看着青杳,他想,如果当时不是白慧和叶宏光,换做他和青杳,那么,他的选择,也会如叶宏光一般吧。
最危急的时刻,护着最心爱的人,那是人最本能的反应。
白慧的手抚摸着照片上人的脸庞,只感觉到一片冰凉。抚过墓碑上那个名字,她的手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