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在收服血婴初一后的将近半个月里，我都暂住在仙娘恒婆的家中，协助她将初一炼成鬼灵童子。“鬼灵童子”的名字好听，修炼起来的麻烦程度几乎是挑战了我的耐力极限。
仙娘告诉我，想练就鬼灵，首先要把初一的灵与婴孩的肉体分离开来，为此我需要为初一夜以继日的念满七日咒。
于是我开始了每天面对封印初一的瓦缸呆坐，然后嘴里念念有词的过活。这种日子总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出了家的尼姑。念咒的时候，我一直想不通以前穿越前的自己怎么可以做到通宵达旦的上网，一个礼拜都不闭眼，如今的我每念不到一个时辰就想睡觉，还不如当年背英语单词。
终于当我揉着像兔子一样的眼睛熬过了七天，以为万事大吉的时候。仙娘又吩咐我去找一块三色石让初一的灵可以寄住在上面。
刚开始我以为三色石就是三种颜色的石头。那还不好办？苗家大山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石头。我连村口都没出，随便在家门前拣了几块五颜六色的石头块以为可以交差，结果把跑过来凑热闹的古佳笑得半死。
后来她们才详细的说明，有灵性的三色石通体圆润光泽，颜色为深浅不同的红色、黄色和灰色，好像被汉人称之为“玉”还是“翡翠”的样子。闻之，我真是一个头有两个大，先别说我现在就是把自己卖了也买不起，最主要的是这深山老林里也没得卖呀。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都在为翡翠的事着急，就差没有自己到大山里去挖矿了。所幸大胡子族长知道这事以后出面解围，拿出他所谓的传家之宝无偿奉献。当我拿到被族长依依不舍的抱在怀里许久，以至于捂得发烫的三色翡翠时，我都能察觉到，上面飘散着族长特有的狐臭味。但不管怎样，这事总算解决了。
最后，只要将初一的灵封印到翡翠上就可大功告成。仙娘把初一身上的血脐带取出附上咒，绑在了翡翠上，然后又把翡翠放进了初一的瓦缸中，告诫我只要过了今晚便可炼成鬼灵童子，但是夜晚偏阴，初一曾是血婴的肉体容易引煞，所以要严防死守。这话的另一层含义就是，今晚我又别想睡了——唉，我苦命的人生呀。
夜里，我一个人空坐在仙娘竹屋的厅堂里，守着初一的瓦缸，百无聊奈地享受着“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的意境。仙娘已经进里屋睡了。夜晚寂静得有些可怕。我望着瓦缸，慢慢地眼睛就不自觉地闭上了。
“你还真是不喜欢在床上睡觉呀。”
是谁？我猛然的睁开了眼。眼前付世何柔和的笑容，使满是寒意的夜晚有了一丝温暖。他不知何时进的屋，已经在我的身旁坐下。
“阿何，没事别吓我。”我眯起眼，努力保持清醒。
“你就坚持一下吧，撑过了今晚，初一就是鬼灵童子了。”
“放心，我刚才只是闭目养神，不是打瞌睡。”我对他笑了笑。
“和她一样爱逞能呀……”付世何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我知道“她”还是指的蓝溪。
“阿何，她已经死了，”我咬住了嘴唇，说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你不要总是在我的身上寻找她的影子，好吗？这样，对大家都不好。”
是的，对于必须走出蓝溪阴影的我来说，对于一直喜欢着付世何的古佳来说，对于沉迷过往无法自拔的付世何自身来说，这都不是好事。
付世何抬起头用他漂亮的眼睛望着我，开口道，“惹你厌烦了吗？是呀，这种事任谁都会厌烦的，为什么我不会呢？我一直觉得自己不笨，却总也想不通这个问题。”
我静静地听着，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他。我以前好奇过付世何为什么会喜欢上蓝溪，可是如今我对这个问题失去了兴趣，准确地说我对以前的蓝溪失去了兴趣，毕竟从今往后我才是蓝溪。总是生活在被别人拿来对比的眼光里，我觉得挺不自在的。
“阿何，阿佳小师妹喜欢你，我看得出，她喜欢你很久了。”要知道走出失恋的最好方法就是接受另一段新恋情。
“那么你呢？”付世何不经意的一句话让我表情僵硬。
“我——和你好像才认识半个月吧。”我有点尴尬，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回答好，习惯性的用手搔了一下头。
付世何低头笑了，然后说，“那过段时间再问你吧。今天我找你，是因为要把蓝溪交代的第三样东西给你。”
对了，前世留给我的第三份遗产还没有到手呢，还不是付世何提醒，我都快把这档子事给忘了。盯着付世何从腰间解下的一个布袋，我觉得自己的眼睛正在放光。
“是什么呀？”我好奇地接过布袋，心里的激动冲淡了所有的睡意。这时，连竹篓中的孟红蛇也爬了出来，攀上了我的肩膀，一起打量着布袋。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付世何一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趣的观看我的表情，另一只手疼爱地拍拍我的脑袋，好像我是个刚得到礼物的孩子。
我对他撇了撇嘴，然后飞快地打开布袋，把里面的宝物倒了出来——是一面镜子。
“菱花！”孟红蛇的声音响起，让我有一种撞鬼的感觉。我说孟晓梦，你是蛇形的时候，最好不要突然开口好不好。
“这是菱花镜，你可以透过它，看到你想看到的一切。”付世何解释道，“有了它，你可以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但是姑娘顾影垂怜也有个限度，一天照镜不得超过半个时辰为好。”
“哦，我知道了。”手里捧着宝贝不放，嘴上自然满口答应。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付世何说完准备起身。
“你现在就走吗？”其实一个人守着个瓦缸是很无聊的，有付世何陪着，时间会过得快些。
“你要我陪你吗？”付世何一副若有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们好像也才认识半个月，没有熟到通宵在一起的地步吧。”
这个小气的男人呀！我拿着菱花镜，满脸黑线。
付世何对于我的表情十分满意，离开时还不忘加上一句“你的头发应该洗一洗了，村北有条河”。
等到付世何完全离开后，孟晓梦那条会说话的臭蛇，吐着信子，顺着我的手爬到了菱花镜上。
“菱花是妖镜。”孟晓梦用蛇尾扫着菱花的镜面。
“你怎么知道？”
“这面镜子是蓝溪的阿娘给她的遗物。蓝溪的阿娘曾是九尤最厉害的苗女，后来离开了村子，去了中原一个叫江湖的地方。”
“江湖？”我不由想笑，对爬在手上的红色小蛇说，“晓梦，江湖不是个地方。你的意思是我前世的娘亲曾经闯过江湖，那么后来呢？”
“这面镜子是从江湖来的东西，是蓝溪的阿爹送给她娘的信物。蓝祉曾说，蓝溪的娘亲是被镜子迷惑，才爱上那个中原汉人。菱花镜本来是由神婆保管的，后被蓝溪偷了出来。”
“你知道的还真多。”
“因为当初冒险去偷镜子是我。”孟晓梦的声音一沉。
“原来是这样。这面镜子真有那么厉害，能够看到想看的一切？我到不信。”我把手里椭圆形的小镜子拿到眼前仔细地看着，镜子的外框雕着红木的菱花，镜面上光滑无暇，却并无异常。
“菱花镜需要月之精华，方才显出厉害。还有一点，如果过于沉迷其中，镜子会夺去人的意识，所以付世何才会叮嘱你不用过度使用。主人，我看你满不在乎的样子，到时候犯了忌，我可没有办法救你。”孟晓梦又开始在我身上爬来爬去。
“我知道了。”我底气不足的说。
我把小小的菱花镜把玩在手中，心里一个想法渐渐冒出了头——我应该可以通过菱花镜，看看蓝溪在手札上写的“溪之枫”到底指的是什么。
这个点子一旦在心底播了种就会迅速萌芽，我拿着菱花镜的手开始迫不及待地颤抖起来。不行，真的等不及了。
“晓梦，你帮我守着初一的瓦缸，我到窗户边试一试这面镜子。”我把孟晓梦一把扯下了身，也不等它回答，径直地向窗边跑去。
当银色的月光洒在菱花镜的镜面上，镜子上居然流光飞舞，显现出各色的景象：时而是小桥流水的江南之夜，轻浮水面的莲花灯千盏飘摇，映着闺秀的罗裳与公子的折扇，一片旖旎；时而是黄沙飞舞的大漠月明，一队战马疾驰而过，远处的炊烟被余尘隐没；时而是金碧辉煌的皇宫深苑，一位美艳的贵妃正在对镜梳妆，她华丽的宫服上绣着栩栩如生的牡丹……我开始明白为什么菱花镜是妖镜，它确实有使人沉沦的魔力，我对于镜中美轮美奂的情景叹为观止。
“主人，你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孟晓梦的声音当头一棒，我想起了自己的初衷。
我口中念道：“菱花镜，让我看看蓝溪的枫到底是什么？”
说罢，菱花镜果然有了反应，镜子上出现了夜晚九尤村的炎蚩蛇窟。穿着红色苗服的蓝溪正在翻开蛇窟旁的一块石头，石头上有一个红色的火状的图案。蓝溪看见石头上的图案，神色怪异了起来。她慌忙地拿着石头匆匆出了九尤村，来到一条河水边，然后在河边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好像有人在背后叫她，蓝溪回过头去，只见三个身穿黑衣，戴着面具的神秘人仿佛从天而降、飘然而至，从他们的装束来看应该是中原武林人士。蓝溪看到他们，居然很熟络地走过去，然后……
“阿溪——你在做什么？”背后猛地传来仙娘的声音，我吓得不小心把手中的镜子掉到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