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火光渐渐淡去，孩子的声音渐渐弱了。
我一转身，四周的场景已经完全变换——冷枫的梦牵引着我，来到了似曾相识的庄园。
这是一个鸟语花香的春天，阳光明媚。偌大的庄园里，柳树抽了新芽。一群孩童的玩闹声由远而近，大约四、五来岁的模样。
“哈哈……哈哈……”一个女孩的笑声宛若铜铃，她穿着鲜艳的红衣，跑得飞快，脸庞红润地想让人咬一口。
“小溪，你慢点，别跑那么快！”男孩在后面追。
“哈哈，哈哈。”女孩的笑起来天真无邪，“漠哥哥，漫姐姐，小炎，你们快来追我呀！抓到了我，就换我来追你们。”
“小溪，我……我跑不动了。”另一个女孩的声音，带着喘息，她的样子确实有些累了。
“漫姐姐，你休息一下，让漠哥哥和小炎来追我好啦！”女孩停下了脚步，转向跟过来的男孩，“喂，小炎，你要是今天再输给我，你就是小狗！”
“为什么只有我是小狗？”男孩不服气道，“小漠不也输给你了。”
“呵呵！”另一个年长的男孩在一旁笑了。
“我说你是小狗，你就是！”女孩撒起了娇气，“游戏是我想出来的，你们都要听我的话。”
“是，是，都听你的。”男孩的声音拖得老长，然后一个箭步冲到了女孩身边，“哈哈，我抓到你了！”
女孩不服，和男孩打闹做一团，又是一阵嬉笑。
我躲在远处偷偷地瞧着。我知道那红衣女孩正是幼年的蓝溪，抓住她的男孩是骆小炎，陪着他们玩闹的是同样年幼的骆漠与骆漫。
这就是我前世的童年吗？这就是骆小炎口中所说，曾经在济世山庄的蓝溪吗？那时的她应该还叫骆溪。
“哇哇！”别怪我忽然叫出了声，身后有人在扯我的衣角。
我忙转过身去，一个带着白色面巾的男孩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地吹“嘘——”。
他是？小冷枫？
男孩没有说话，只是专注于不远处的那群孩童。
他和我一样，是在偷窥。
为什么不过去，和他们一起玩呢？我想问小冷枫。他稚嫩的眸子里明明闪烁着渴望。
“喂，那不是小冷吗？”小蓝溪像是发现了新奇的宝贝一般，叫了起来，“小冷，小冷，真的是小冷。”
小冷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自己会被发现。连连退后几步，转身就想逃跑。
“小冷，别跑！”小蓝溪不肯放过他，追着跑了过来。
“小溪，慢点……”小蓝溪把哥哥姐姐们都抛在了脑后，全部的心思都在小冷枫的身上。
我的好奇心被完全挑了起来。决定尾行过去看看。
这两个死小孩真的挺能跑。跟着他们，我几乎跑了半个济世山庄，最后，我停在了那间茅房边的草屋旁。
能停下来，不是因为他们累了，而是小蓝溪受了伤。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个不小心，就摔了一跤。
小蓝溪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眼睛红红的。小冷枫在不远处停了下来，立马折回到女孩的身边。
小蓝溪看小冷枫过来，委屈地嘟起了嘴，泪水滋溜溜地在眼眶里打起来了转。
“唔……”小蓝溪抱着腿，不让小冷枫碰，一副很痛的模样，她扭过头去：“哼，你不是不理我吗？”
小冷枫显然有些手足无措，他却只是低着头，想去查看小蓝溪的伤。
“哼！”小蓝溪不依。
“三小姐，别这样。”小冷枫终于开口了，只是，主仆有别。
“要我不生气也可以。”小蓝溪的手一把抓住了小冷枫的手臂，“你要答应，以后和我们一起玩。”
小冷枫低下了头，沉默是在拒绝。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就去告诉爹，是你让我受伤，叫爹罚你！”小蓝溪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好似真的生气了。
“三小姐……”小冷枫不能忍受小蓝溪的无理取闹。
“为什么你不和小炎一样，叫我小溪呢？小溪比三小姐好听多了。”小蓝溪翘起嘴，把小冷枫的脸扳到了自己的面前，“爹说过，我和你是有过婚约的。我问过娘亲，她说婚约的意思就是在一起。我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的，所以，不许你不和我玩。”
小冷枫看着小蓝溪，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开口道：“我很丑。”
小蓝溪扭执地不让小冷枫把脸转过去：“谁又说你坏话了？你告诉我，我叫爹去教训他们！娘说过，你的脸是被火烧伤的，是被坏人害的。你是好人，欺负你的人才是坏人！以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谁敢欺负你，我帮你打坏人。”
看着小蓝溪一本正经的样子，小冷枫偏过头，也倔强地回道：“谁要你帮，我自己就行。”
小蓝溪笑：“那你是答应以后和我一起玩了？”
小冷枫没有回答，他的眼始终停在小蓝溪的膝盖上。
没想到，冷枫原来与蓝溪有过婚约。冷枫从没有向我提过。想起冷枫说到蓝溪时，神情总是淡然，有时甚至带着恨意，谁会想到幼年时的他们会是如此亲密的一对青梅竹马。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使他们形同陌路？
就在我不断猜测究竟后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身旁的场景再一次变换。两个孩童的身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黑幕下那阴森恐怖的旱魃魔教大殿。
我曾在姗姗的梦中来过这里，没想到会在冷枫的梦中故地重游。
大殿上坐着冷面的教主阿爹，跪在他面前的蓝溪已经长大成人，一身夜行衣，低着面庞，手中握着一个正在滴血的人头。
我总能从这座大殿上感到一阵阴风，我缩了缩肩膀，躲在一边。
“夜叉，”教主阿爹发话了，“事情办得怎样？”
“回教主的话，一切妥当。”蓝溪把人头献上，那人头还在滴着血。她果然是传说中的夜叉，杀人不眨眼。
“退下吧。”教主收下了人头，没有半句赞扬。他带着面具，声音威严冰冷，不可抗拒。
蓝溪却依然跪在大殿上，没有起身的意思，很明显，她有话要说。
“教主，”她低着头，从不敢向上看一眼，“属下有一事不明，请求教主赐教。”
“有话直说。”教主的声音死沉，几乎没有任何情感。
“教主，恕属下冒昧，为何您要将另一半绝情蛊赐予冷枫？”蓝溪猛地抬眼，盯着高高在上的父亲。
“为何？”教主似乎冷笑了一声，带出面具的回音，“为何不呢？”
“教主，如果您只是想以绝情蛊折磨我，以此报复娘亲当年对您下的桃花蛊，那可是选错人了。”蓝溪说道，“属下不爱冷枫，就算他服下绝情蛊，也不会对属下有任何影响，还请教主收回另一半绝情蛊。”
教主没有说话，他做了一个手势，身边的一个近侍跪在了蓝溪的身边。
那近侍脱下了面具，原来正是冷枫。
冷枫谦卑：“教主有何吩咐？”
“你都听到了吗？”教主对着冷枫说道，“她不爱你。”
“是。”冷枫答。
“被绝情蛊折磨的，只会是你一个人。”教主俯视着他们，就好像看着两个可以任意驱使的奴隶，“长生双环可以解你的蛊毒，去把它取过来。等到蛊虫入了骨髓，谁也救不了你。”
冷枫没有迟疑，没有选择，他只是掩去自己的痛苦，再次答道：“是。”
接着，所有人的身影淡化，整个大堂一下子安静个彻底。
我揉了揉眼睛，发现大堂里只剩下两个身影，苗女红衣，少年白袍。
蓝溪问：“你真的服下了绝情蛊？”
冷枫转身，背对着她：“与你无关。”
蓝溪急切，上前几步：“为何与我无关？从小到大，你的心思我最清楚。他对你下绝情蛊，就是想利用你对我的感情，这蛊毒一定会——”
“不劳费心。”冷枫硬生生地打断了蓝溪的话，“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你能弃爱，我也可以。”
“你——”蓝溪气得狠狠地一跺脚，转身离去。
冷枫的身体僵直，带着微微的颤抖。当蓝溪脚步消失的那一刻，冷枫再也忍受不住，单膝跪在地上，他的手覆上后颈。绝情蛊的毒在撕咬他的心。
“冷枫。”我试探地走上前去叫他，他勉强抬起了头。
“你，”冷枫咬着牙，额头上全是汗珠，“为什么又回来？”
“我，我来找你。”这是冷枫的梦，梦中的冷枫便是他的潜意识，“我不是蓝溪，我是叶茹。”
“叶茹。”冷枫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嘴边泛起一丝苦笑，“无论是今生还是后世，都不曾爱我。为什么还来找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