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弟,你觉得薛府几位小姐谁的相貌品行最好?”
“这可不好说。”薛灵芸怎好在外人面前评论自己家姐妹?
“我听说,薛府几位小姐才华横溢,倒是蕴涵公主所生的四小姐资质稍钝,不如姐妹们那么出色。”
薛灵芸面不改色,淡淡道:“我住在人家家里,怎好去评论人家家里的人。”
游惊风讪讪道:“是,灵弟说的是,是为兄考虑不周。还望灵弟勿怪罪。”
薛灵芸心中也并未想怪责他,前世的时候,自己资质迟钝,才艺不精的传言是流传于苏城的,即使成为和亲公主之后,也是不停地遭人诟病。她一直以为散播谣言的是方茹,却不想也有可能是曹姨娘。
“游小姐今年芳龄几何了?”
“已经十四了。”
“正好与我三表姐一般大,她们一定聊的来。”
薛灵芸也很想见见这位游小姐。游幻羽的美貌是无人能与之匹敌的,就算今日号称苏城第一美人的梅熏郡主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薛语嘉向来自持美貌,平日里最见不得美丽的女子,如果她看见游幻羽,依照她的性子,还不定惹出什么乱子呢。
“还请游小姐下帖子,我三表姐一向好客,性格又开朗活泼,她一定会很欢迎游小姐的。”
游惊风也笑着点点头。
这时那位掌事太监又过来宣旨了,下半场比赛开始了。
接下来是剩下的六个人比赛了。同样是抽签,分成三组。薛灵芸这次的对手招数有些高了,她却并不急,也许是对方依照棋谱摆了个局,而本身的棋艺并不高。她细细地分析,看清白子黑子的局势,突然豁然开朗,找到了突破口,仿佛大军冲垮了城门,对方一击即败,溃不成军,那人脸色惨败,冷汗如雨,看着薛灵芸的神色多了几分崇敬和钦佩,同样的,薛灵芸感觉到自己后背的一层密密的冷汗。她下意识的向上面望了一眼,却看见一个眼熟的人,深紫的袍子,如雕刻天神般的五官,威严而霸气,目光中透出戏谑,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正是那日在长廊上见到的那个男子,看起来他很有身份啊。可是他是谁呢?薛灵芸确认前世没有见过他。
这时掌事太监宣布道:“现在台上的三位分别是路安侯府大公子游惊风,华亲王府世子,秦国公薛府公子薛灵,现在抽签决定两两谁先对决。”
抽到的是游惊风和那位世子。华亲王的世子按理来说也是薛灵芸的表哥,在记忆中,这位表哥是位下棋高手,只是可惜除了下棋之外,在别的方面毫无建树,后来被他几个有野心的兄弟谋了位,惨了一生。
薛灵芸倒不关注他们下棋的过程,她要的只是一个结果,反正走到这一步,她已经很满意了,至少回了府也不会被诟病。无意间又抬头看了上面一眼,却又看见那个男子,不知为何,自己明明已经换了一个位置了,为什么一抬头还能看见他呢?那琥珀色的眸子同样也没有关注正在奋战的两人,反倒是毫无避讳地同薛灵芸对视,那双眸子里没有那日的忧伤与伤感,只有一种戏谑与强势。
不知过了多久,结果终于出来了,世子棋差一着,输给了游惊风。这么说来,现在是她薛灵芸要同游惊风对战了。她看着游惊风,他满面的喜色,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眸子里有种拥有名誉的疯狂。薛灵芸看在眼里,心里也渐渐明白,在游惊风看似温润如玉的外表下,是一颗对荣誉疯狂追求的心。游惊风此时笑道:“灵弟,还望多多指教。”神态不掩半点傲慢。
薛灵芸却是淡淡笑道:“游兄,多承让。”她向来不看中名誉与输赢。
比赛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序幕,最后一场比赛显得异常神秘。很多混混欲睡的人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看着眼前的两人。
刚开始,游惊风的棋路非常平凡,如同一个生手一般,可是这一招却很能迷惑误导人。很长一段时间,游惊风一直保持着这个棋风,周围就有人在小声议论了,薛灵芸却是轻笑道:“游兄果然不同凡人。”说着,也慢慢改变了下法,两人如同捉迷藏的小孩般,尽显生疏的手法,全然不管观者的眼光。似乎是山洪猛然到了一个关口,急泄而下,游惊风的棋路陡然生变,步步紧逼,直入要害!薛灵芸反应也十分迅速,脑海中不停地思考,她找不到突破口,只能不断地断了对方的路。几番下来,游惊风的额头上沁出了细汗,不得不承认,他今天是真的遇到对手了,而且是一个看似柔弱的对手。薛灵芸淡淡笑着,这游惊风果然十分厉害,他的棋路十分缜密,也说明他的心思十分缜密,是一个不会让人轻易找出破绽的人。渐渐地,游惊风的棋路又开始转变,步步出人意料,下在看似不应该下的地方。薛灵芸明白过来,他是在布局。如果自己不能走出这个局,自己的意识就会深陷其中,迷失自我,找不到自身的方向和心中的想法,最终只会惨败。
“夏芷,给我拿杯茶来。”薛灵芸这时抬起头对夏芷说道。
夏芷也懂些棋,一时看得也入了迷,此时听见薛灵芸的吩咐,略一愣了,随即反应过来,应了一声,端了杯茶给薛灵芸。她兀自慢慢地吹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一股茶香扑鼻而来,心情舒畅了不少,茶叶浮浮沉沉,茶色纯正,口感微苦,薛灵芸笑道:“这是正宗的碧螺春,游兄可要来一杯?”
此时刚布了局的游惊风,眼中是难以掩饰的疯狂和兴奋,连声音都似乎掩饰不住地颤抖,“不了,为兄刚刚已经喝过了,确实是好茶。”
看棋看人,游惊风的棋风一波三折,那么他这个人的个性必定也是多变的,那么他的真面目究竟是怎么样的呢?
“灵弟,该你落子了。”游惊风看着薛灵芸优哉游哉的模样,似乎不像是来参赛,倒像是来观赛的,似乎将自己看成了一个局外人。
“游兄果然是棋高一着,我今后还要多向游兄请教,”薛灵芸见对方果然面露喜色,洋洋自得,不由话锋一转,“你看我下这里可合适?”
看着薛灵芸雪白如葱的手指,将那颗关键性的棋子下在那一处,看明白的就低低欢呼起来,不明白的还在使劲琢磨,游惊风的脸色却是白成一张纸了,呆呆的看着棋盘,嘴唇哆嗦着,直到整个身体都不住地颤抖。
“游兄,你还好吗?”薛灵芸看似关心地看着游惊风。
游惊风慢慢将目光转向薛灵芸,他的眼睛像在看她,又像在看她的后面,目光空洞无神,呆呆地扯出一个笑容,连声音都空洞得可怕,“灵弟,恭喜你啊。”说着,兀自起身,转身,像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僵直地行走,连他的小厮来扶他,他都没有搭理,或者说都没有看见。
看着游惊风远去的背影,薛灵芸却觉得嘲讽和好笑。
早有官员和随从上来查看棋盘。掌事的太监宣布道:“今年的秋收节棋艺大赛拔得头筹的是薛家公子薛灵。”
夏芷已经站在一旁,眉眼中笑开了一朵花。
“薛公子,还请你先回府上,陛下的圣旨和赏赐随后就会送到。”
“那就有劳公公了。”
“薛公子多礼了。”
夏芷激动地摇着薛灵芸的胳膊:“小。。不,少爷,您真的拔得头筹了呢!”
薛灵芸淡淡笑着,无意间看见二楼的男子,他正准备离去,此时也正好看了她一眼,眸子里有盈盈的笑意,那样不羁。
薛灵芸的眸子也越发清澈。周围向她祝贺的人越来越多,她只是淡淡笑着,这样的荣誉对于她来说一点也不稀奇,前世的她可是大晟数一数二的棋界高手。
“夏芷,我们赶紧回去吧。”
薛灵芸的表情一直是淡淡的。方茹的父亲,礼部尚书方大明,看着薛灵芸,早些时候他就听方茹说起过薛灵芸要来参加这次的比赛,现在对这位拔得头筹的人的身份已经了然。在他看来,他的两位嫡亲的外孙女已经十分出色了,大的琴艺精湛,虽然这次比赛闹了点不愉快,可是看在他的面子上,雪和公主的气已经消了,必然不会再发作,而随着时光的推移,人们也会渐渐忘却这件事,薛语婷依然是尊贵无比的薛家大小姐,说到小的那个,薛语嘉的容貌仅此于梅熏郡主,艳压群芳,可是现在看来,她们跟薛灵芸比起来还是差了一截。
“有什么了不起的?”一旁的方夫人重重放下茶杯,低声嘟哝道,看着薛灵芸的背影,眼神怨毒。在她心里,是蕴涵公主抢了她女儿的正妻之位,对此她却又无可奈何。
方大明不由看了他夫人一眼,暗自摇了摇头。很多人看来,蕴涵公主仗着皇家的身份,硬生生地挤掉了方茹的正妻之位,可是别人不知道,他还能想不明白吗?蕴涵公主下嫁有妻妾的薛嘉平,除了是薛嘉平自己提亲的外,还有方茹自己从中撺掇,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时值今日,蕴涵已经嫁到薛家十四年了,当家主母依然是方茹,出来主持大局的也是方茹,蕴涵公主极少露面,连蕴涵的女儿也生活在方茹的两个女儿的阴影中,这又有什么好怨恨的呢?当初如果方茹不让出正妻之位,难道让堂堂公主委居妾室,或者当平妻?怎么都不合理,传出去只会成为天下的笑柄,皇帝再不喜欢这个妹妹,也不会让她丢这个人。怪只怪,当初方茹闹着要嫁给薛嘉平时,他就应该阻止的,不然今天也不会弄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