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重逢 (2)
他是真的疯了。可即便有这样的认知,他依然不愿松开手,双唇相贴的灼热感烫得他愈发想要靠近、靠近,辗转反侧,再也不分开。吻了好一会儿,他有些诧异怀中人的安静,略一睁眼,却发现眼前的笨蛋居然还瞪着大大的双眼,目光有些失神地落在某一处。他暗骂一句该死,只能抽出片刻时间,伸出手盖在她的眼帘上,将唇贴在她的耳际轻声细语道:“乖,专心点。”然后再此覆上她已然嫣红娇媚的唇瓣,感受她的清甜芬芳。
骆小远只觉得脑子轰得一下炸开了。她的双眸因着那只宽厚的手掌而紧紧闭上,略显干燥的唇因着那突如其来的覆盖与吮吸而渐渐湿润,瘦小的身子被牢牢地圈在某人怀中,一切都显得很和谐很美好。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那双不知道放在何处的手正在微微发抖,颤得她十分心惊胆跳。
这个吻实在是太突然、太诡异、太刺激了。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快要负荷不起了。
这便是传说中的亲吻?她不知道是该学着言情女主那样妩媚地沉醉着,还是该娇羞地躲开这样的炽烈。她不懂他为什么会又突然折身回来,也不懂他这个吻意味着什么,但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矛盾。
他覆在她眼帘上的手掌缓缓移开,她的眸中露出一点光。光晕中,这个男人的眉眼是那样的温柔,浅浅的。一时间,她竟发觉这样的面容与桃林中的“师父”的脸有些重合,一样的让她沉醉而惊慌。
他离开她的唇,却发现她又睁开了眼,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才能对我一心一意些?”
“我……你………”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不过是他不满她的不专心,可一语成箴,她的确是不够一心一意,竟在被他亲吻的同时想起了师父。这算不算得上是朝秦暮楚,水性杨花?
骆小远黯然地低下头,脑中思绪繁乱。可看在段朗月眼中却平白添了几分娇羞,那耳际一抹因歉意而露出的胭脂色也可爱起来。他笑着将她拥在怀中,低沉好听的嗓音似一轮挂在云层中的浅月,伴着清风朦朦胧胧,如一曲迷人心智的歌谣,传进她的耳中:“小东西,看来,我是真的喜欢你了。”
这个怀抱很沁凉,却烫得骆小远灼热不已。她很想推开却又不舍得,只能依旧一动不动,听他继续说道:“虽然你又笨又没有良心,可这十年来,只有你陪我过七夕、赠我玉佩、共饮忘忧。若有一****觉得我不够好,想要离开我,记得不要告诉我。”因为……他再也承受不住第二个十年。
这话听来竟有几分萧索之意,骆小远心里难过,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段朗月见她不语,笑容有些黯淡。只是松开环住她的手,低头笑道:“你进谷已有许久,我还未向童捕头说明情况,想来他也急了,我们这就回去罢。”
骆小远点头。
二人共乘一骑,快马加鞭地赶回金和镇。可到了衙门才发现童凌根本不在里头,只见柔云气势汹汹地从后院跑出来,正要说些什么,可一抬眼看到就势搂着骆小远腰际的段朗月,那声势顿时降了下来,只是埋怨道:“你跑哪里去了?童大哥等了你好久,不过此时去了一瓦村,还有……”她想了想还是止住了话头,朝着骆小远招招手道,“你给我下马来,我有话同你说。”
骆小远一向惧怕这个疯丫头,努了努嘴就要下马,却被段朗月死死地环着腰不松手。他挺坐于马背上,拉了拉缰绳,俯着身对柔云笑嘻嘻道:“有什么话当着我的面不能说吗?我和小远可已经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柔云狐疑地朝骆小远看去。
骆小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觉得莫名的心虚,眼神闪烁地躲避着柔云探究的目光。
柔云突地冷笑道:“好,既是一家人了,那我想说的话也是多余的,只须到了一瓦村便知晓了。”她顿了顿,话锋一转,朝着骆小远就说:“我原以为你就算不是把宝剑,也是个利刃,顽石终有一日能被你劈开,料不到你也就个烂斧头。既然这是你的决定,那我也不拦你了,你这就去罢。”话毕,她摇曳着身子转身回后院了。
这番话,骆小远听明白了。还记得她曾经说过要将师父这块顽石劈开,如今她却背叛了自己曾经的信誓旦旦。可柔云哪里知道,师父根本不是一块顽石,而是长满冰凌的冰山,只要她妄图靠近,便会被冰凌伤得体无完肤。
同样的一番话,段朗月也听懂了。他下意识地搂紧怀中人,低声说:“答应我,什么都不要想。”
骆小远笑着摇头:“我什么都没想,如今最重要的是破案。我们现在就去一瓦村,别让童捕头等我们太久。”
“好。”他拉过缰绳,调头朝一瓦村奔去。
日薄西山,霞光万丈。一瓦村背山面海,是个养老的好地方。骆小远二人从金和镇镇上赶往一瓦村,这一路她细细思索,总觉得奇怪。柔云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人,怎么言谈之间神情有些闪烁?还说什么到了一瓦村就知晓了。一瓦村到底有什么在等着她?
难不成是?
电闪雷鸣间,她突然生出了些智慧来。心下顿时有些惧怕,赶紧回头阻止道:“调头!我们不去一瓦村了,我们回去……”
可话尚未说完,身下的马儿已止住了前行的脚步,段朗月眼望前方,目光深沉,语带戏谑:“可惜,来不及了。”
骆小远顿觉心漏跳了一拍。她有些抗拒地慢慢回头,朝着段朗月目光所到之处望去。夕阳斜晖下,童凌正站在一瓦村的村头榕树下,有些焦躁地来回踱步,而他的身后,站着两人。一男一女,白衫、绿裙,煞是夺目。绿裙女子背负一剑,正低头掐指不知在算些什么;白衫男子身无一物,只是侧立于绿荫下,温润如玉的侧脸沉静无双,一双淡目似闭非闭,遗世独立。
骆小远终于确定柔云要同她说的是什么了。可如今,想要调头再走,似乎是不可能的了。
童凌发觉到不远处的马蹄声,闻声抬头,露出略带焦灼的笑意,扬声道:“骆姑娘,你终于来了!白师父可已至多时了,你究竟跑哪里去了?”边说还边迎了上来。
童凌的嗓门向来极大,方圆数里都能听见。骆小远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该如何动作,只是僵坐在马背上,瑟缩地不敢动弹。
白沉闻声一怔,缓缓转过脸,朝着骆小远所在的位置扫去。那目光不咸不淡、不痛不痒,却在触及到骆小远身后之人时变得深邃起来,然后方淡淡地望向骆小远。轻薄的唇微抿,似是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终是忍住了。
骆小远硬着头皮想要下马,却被身后的段朗月死死抱住,他在她耳边轻声说:“不要去,求你。”
一句求你让骆小远终是放弃了下马的打算,却也让她不敢再去触碰师父的目光。
童凌有些莫名其妙,抬头看了看马上的二人,又转过头看向那一直站在树下的白沉。忍不住开口对骆小远道:“骆姑娘,这次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将你师父从七星山上请了下来。另外一位你也见过的,是九公主,也是白沉师父的师妹。他们将会助我们破案。咦?你还愣着做什么?快下来啊!”
这时候,骆小远真恨不得撕了童凌的那张大嘴。她如今是骑马难下,他哪知道她的苦衷。有一瞬间,她多么希望能拉过缰绳,策马扬鞭,狠狠地跑掉。可她终究是没有那个胆子。
此时,九公主流年也转过头来,当望向那马背上的二人时神情有一瞬间的变化,却只是若有所思的沉默不语。
正当众人都十分默契地不说话时,段朗月突然朗声道:“看来此处十分热闹,想必也无需我们插手了。”他又低头朝着骆小远温柔一笑,“小东西,既然此处能人颇多,我们不如打道回府,做些逍遥之事岂不快哉。”
骆小远实在是有些忍受不了这静谧到诡异的气氛,她偷偷抬眼了看向抿唇不语的师父,突地又想起桃林下那个温柔浅笑的他,心头更是一阵烦扰。反正师父也不稀罕她,她留在此时又有什么意思?故而她还是点头答应了。段朗月唇角轻勾,轻搂住身前的小人儿,继而朝着白沉的方向略一颔首,笑得十分得意。
可刚拉起缰绳,站在树荫下的白沉便轻移步法,不过须臾便移至马前,揪住那被拉起的缰绳,抬头望去。
骆小远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来此一举,惊吓间一低首,猝不及防地对上白沉抬眸时的目光,心不由得动了一下。犹豫片刻,还是嗫嚅了一声:“师父。”
段朗月冷冷地看向揪住缰绳的白沉,哼了一声:“不知白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白沉却没有看他,只是松开缰绳,再伸出被缰绳勒出一道红印的手掌,对着骆小远缓慢而清晰地说道:“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