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水果刀握紧了几分,偷偷开始蓄力,准备等那怪物一露出正面便首先冲上去。然而伴随着门的彻底打开,她的手忽然松了。
只因等待她的不是凶猛的异兽,不是恐怖恶心的丧尸,不是沾满血迹的动物,而是一双光洁完美的足。
是的,是一双白皙无比的脚,宛若白玉,雕刻精美。在微弱的阳光中似乎泛着细腻的光泽。紧接着是光洁的小腿,往上看,是白皙的腰身,充满了力量的美感,两条人鱼线流畅而下。下一刻,白皙却充满力量的身躯暴露在苏玥歌的视线里,没有沾上一丝一毫血迹,逆着微弱的光犹如圣洁的天使。
竟然是一个人。
那人安静的打开门,与其说是踩在污垢里,倒不如说是飘浮在污垢上。地上腐烂的污秽并没有被沾染一丝一毫。
透过那人,此刻走廊里的情景也彻底暴露出来,只见对面雪白的墙壁上溅满了黑红色的污水,而那人背后正躺着一大堆腐烂扭曲的恶心肉块。他就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光洁着白皙的双足立在那里,却偏偏沾染不上一丝污秽。
随着他的出现,空气里肃杀恐怖的安静气氛也被冲淡了许多,不经意间柔和起来。他就像是一阵爽朗的风,冲淡了一切黑暗。来者右脸上方小部分也是奇怪的纹理,只不过和她相比颜色要深一些,是偏暗的银紫色。一头长长的黑发直垂到腰,若不是看到双腿之间露出来的某物她一定会毫不犹如把他当作是女生。
相似的纹理,相似的图案。
仿佛是同一古老血统流传下来的双生子。
血缘里叫嚣着某种熟悉温暖的感觉,说不出为什么,苏玥歌下意识凭直觉认为那人一定不会伤害自己,不知不觉中连防备都减弱了几分,口中顿然舒出长气。
人类虽然可怕,却也比异形更能让人接受一些。
竟然一点走路的声音都没有,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苏玥歌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就已经来到了面前,在空气中甚至留下数道幻影。
转瞬间他的脸已离她不到十厘米的距离,她却丝毫感受不到他喷出的呼吸。一点气息都没有!他哪怕站在她面前,手已经摸上了她的脸,苏玥歌甚至都感受不到一点点他的气息和存在感,就像是无形的空气!
“你、你是谁?“苏玥歌懵了半天的脑袋忽然清醒过来,这才想起拍掉对方的手。
然而她的手竟直接闪了过去,穿透过了他的手。空气轻微的扭动一下,一切又恢复如常。她明明能感觉的到对方的手就在自己的脸上,那冰凉的触感都是真实存在的,可是她却根本碰不到他!
一时间心中警钟大响,她浑身微怔,但是身体反应的比大脑更快,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子已经往后连退数步脱离了他的掌控。
长长的不知道多少年没剪过的刘海下面,一直被隐藏的眼睛露了出来。澄净至极,璀璨如月,漆黑的瞳孔里清晰的倒映出她惊惧的面容。就像是一张纯洁的白纸,他眼中的神情分明是婴儿才有的纯真。他好奇的打量着眼前娇小柔弱与自己相似的生物,尤其是看到脸上一模一样的图腾,有什么异样的情绪在心里升腾。
“你到底是谁?”虽然眼前的少年给她安定亲和的感觉,但是刚才诡异的画面让人十分起疑。至少她能够断定,少年绝对不会是人类!
少年指了指自己,有指了指她,费力的张开嘴试图模仿她的唇形,但是说出来的都是难以分辨的咿咿呀呀的婴儿之语。
苏玥歌一愣,难道是个傻子?
看到苏玥歌如此戒备的模样,他失望的垂下眸,喉咙里发出的模糊的呜呜声。他抬起头来,向她伸出右手,眼里带着几丝祈求,喏喏着,咿咿呀呀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喊,“姐姐
“
对,没错,是姐姐!他又重复了一遍,双眼透着如湖面烟水般的澄澈。
他绝不会伤害自己。这不是轻易草率的判断,而是某种灵魂上的刻痕,就好比饿了要吃饭一样简单的道理。震惊归震惊,此刻苏玥歌的大脑已经快速运转起。
在这个时刻想要活下去,光靠自己肯定是不行的,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苏玥歌来回打量面前的陌生人,心中已做出数个猜想。
而他却叫自己姐姐。目光清澈,如水荡漾,若不是被强制剥夺了记忆,就是痴傻如幼孩。无论是哪一种对她来说都很有利。如果对方够听话,无疑是一个强大的帮手。
更何况,潜意识告诉她,她不是他的对手。若是他想,只需一根小拇指就能按死自己。
踌躇犹豫了数秒,苏玥歌选择伸出了自己的手,努力裂出一丝看起来足够善意的微笑。下一秒,少年大喜,紧紧抱住了她的手臂一遍遍兴奋的喏喏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一直光着身子成何体统?见他那副完全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对的纯真表情,苏玥歌的脸皮有点扛不住了,立马挣脱了他的手从柜子里翻出一套新的病服出来,说什么也要让他穿上。
“快点穿上衣服!”苏玥歌刚想把衣服塞到他手里,捧着衣服的双手却直接划过了他的身子,空气微微荡漾,衣服透着他的身子和手臂直接落到了地上。
似乎是,接触不到的。
少年一脸茫然的盯着地上的衣服,不知所以。看来不仅是人,即使是物体也无法触碰到他,除非是他自己想触碰。
“喂,你能自己穿上衣服么?”苏玥歌从震惊中极快恢复过来,又捡起衣服问道。总不能让他一直保持原生状态啊。
少年眨了眨眼睛,通透的眸中闪着不知所措的茫然。
难道听不懂?
苏玥歌非常头痛,又试着一个字一个字解释,但是他茫然的表情压根就没改变过,简直比低智商痴傻儿童还痴傻。
无奈之下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指了指他,显示两者之间的差别。看到少年脸上情绪微变,她才点点头。既然不会,就慢慢教好了,这有什么。没有人一生下来就通晓万物。
苏玥歌指了指手里的衣服,一件件将自己身上的病服脱了下来,只剩下**,然后耐心的把病服重新穿了一遍演示正确的穿法。少年终于不再是无辜的表情,若有所思点点头,乖巧的从苏玥歌手里接过衣服一件件穿起来,竟然也不避讳。苏玥歌顿然满脸通红,心想反正该看的都看了,不该看的也看了,多看一眼也没什么。
一切准备就绪,苏玥歌怀里揣着小刀,淌着血水准备出去。
手间一凉。她的手已经落入了他冰凉的手心。苏玥歌触碰不到他,却不意味着他触碰不到苏玥歌。往前走了几步,原本老老实实跟在后面的男孩忽然冲到了前面带路,苏玥歌不遑多让,只乖巧的跟在后面。她对于这个建筑的外部构造并不熟悉,有人帮忙,何乐不为。
出了走廊才知道这一切的可怕。满走廊都是浓郁的腐烂血腥气味,逼迫得简直无法呼吸。
碎肢遍地,血水横流,人间炼狱。
苏玥歌捂住嘴强忍着呕吐和恐惧的感觉,小心翼翼挑干净路走,但是越走尸体和鲜血越多,不多时裤腿已经被染成了黑红色,两只鞋更是泥泞不堪。
她紧紧抓着少年的手,双脚直接踩在软软的腐肢上。隔着一层鞋,脚板心传来滑腻粘稠的感觉,偶尔传来的轻微声响都能让她左顾右盼如临深渊。
她的病室在走廊的最尽头,电梯和楼梯都在走廊的另一头。如果要出去就必须涉过这长长的走廊。
两边的墙壁上粘附着许多不明物体,还在隐隐蠕动,发出“嘶嘶”之声,却因为顾忌着什么没有靠近两人。
地上腐尸累积,空气中的味道可想而知,好几次她差点被熏晕,不得已只能将身体的一部分重量转移到两人相牵的手上。少年似乎感知到了身后女孩的虚弱,主动弯下腰把她背了起来,苏玥歌微微挣扎了一番,接受了他的好意。
两人之间贴合的近了,空气中的腐臭味似乎消失了不少。她发现越是离男孩近的地方,空气都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淡淡香味,似乎是隔绝了尸臭之后剩下来的自然清香。
清香的味道没持续多久,一股冷冽的气息不知从何处弥漫了出来,直朝两人而来。苏玥歌浑身一个激灵,周围空气的温度骤降,她裸露出来的胳膊上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需要别人提醒,她能感应得到在前方走廊的黑暗深处绝对有什么东西!
冰冷的气息在体内弥漫,她不受控制的开始恐惧起来。现在唯一没感受到空气中诡异气氛的恐怕只有她身下的少年了。少年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背着脸色已经发青的苏玥歌向前走,脚步非但没减缓,反而又加速之势。
封闭的走廊里没有一丝光,越往尽头走越是黑,她紧紧抱住身下的少年,走廊里回荡的脚步声现如今听起来也格外阴森。黑暗带来的压抑感越来越浓郁,此刻少年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一开始苏玥歌就小看了少年,在她眼里,冒冒失失光着身子闯进来的少年可能只是和她一样,是个医院里刚醒来的患者。虽然他特殊的体质让她不解,但在接触了那纯洁无暇宛若碎星般的眸子之后,她更宁愿相信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白痴。
如果说之前他给她的感觉是信赖和温和,此刻他无疑是陌生危险的。
宛若利剑,尽显杀伐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