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湘在大马路上晃荡了很久,刚才出来的时候没有披大衣,没有风,可是很冻,直冻得她的脸和手青紫青紫的。
已经过了十二点,可街上还很热闹,平常人家带着小孩儿在广场上散步,夫妻的谈话声,小孩‘嘤嘤’的笑声,还有并肩而行的老爷爷和老奶奶,脸上的笑容是沉底了岁月之后留下的,周边的商场都还很热闹,仿佛每个地方都还很热闹,除了有任志卿的地方。苏湘知道他是个很厌恶吵闹的人,那种厌恶的程度简直让人无法理解,有时甚至于她一个小小的翻身他都会从睡梦中醒过来然后就再也没有睡着。所以,任志卿不喜欢让她在他的房里过夜,大冷的夜里他会把她叫起来,让她回自己的房间睡。起先她会想,任志卿就是要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小姐’这样才会让他觉得心里更加地畅快。
他不喜欢吵闹,所以只要他在,家里就异常地安静。也是因为这样,所以他的门禁很严苛,基本上是晚上九点过后就不能有声音,至少不能在他待着的地方有声音。今天,她加班到这么地晚,算是不知死活地踩在了地雷上,被炸得这样狼狈以及体无完肤倒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于是,苏湘这样想着,她不把任何事情往深层的意义去想,只有这样,才不会一直缠绕在那里面,也不觉得自己委屈和可怜了。
在广场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很久,脸上的泪水早就让冷冷的空气给吸干了,只留下无数的泪痕贴在脸上,只有她一动,就觉得那些泪痕拉扯着她的脸,紧得难受。
因为很忙,她从中午到现在都没有吃饭,刚才和任志卿这样一吵已经让她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了。广场上摆了很多的小摊,都在买小吃,好一些都是她读书的时候喜欢吃的,她很好吃,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有摆脱一身的婴儿肥。
苏湘一摊一摊地看过去,有翡翠烧卖、月牙蒸饺、香菇包、荠菜馄饨、黑洋沙汤圆……好多好多的东西,看得她的眼睛都花了。
这些好吃的东西早就让她忘记了刚才和任志卿的战争。越看肚子就越饿得紧,可是包也没有拿。在身上找了很久才在线衣的口袋里摸到了手机和十块钱,心里一下子就觉得喜悦。于是给悦心打了电话,悦心接到她的电话是挺惊讶的,却也没问她什么,只说马上过来找她。
当悦心火急火燎地赶过来的时候,看到苏湘自己一个人坐在广场的石椅上,衣服穿得少,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立刻就觉得心疼了起来,赶紧跑过去时才看清她手里捧着个纸杯,里面清漾漾的汤水上浮着几个丸子,旁边的快餐盒里躺着几个已经没有热气的包子,可怜兮兮的样子,让她觉得愈发心疼。于是皱着眉责备她:
“你在搞什么啊?这些又是什么东西啊?”
苏湘听到悦心的声音就抬起了头,双脚在地上一直跺着,鼻子也在吸着。悦心看她就像个傻瓜,眉头皱得更紧了。可苏湘没有感觉到,她很久没有见悦心了,心里只是觉得高兴,兴高采烈地对她说:
“我刚才看见了百果馅三酿元子,好久没吃了,以前小时候经常吃,还有柿饼包子!你看,可是做得没有小时候好了。”
悦心根本没有心思看她手上的那些东西,看她抖得不成样子,赶紧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又问她:
“你在这里做什么?衣服呢?任志卿知道你出来吗?还有,现在几点了,你吃这些?”
悦心一下问的问题太多,苏湘觉得消化不了,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特别是提到了任志卿,让苏湘立刻就局促了起来,想了好久才说:
“我们吵了架,他把我赶出来了。”
“为了什么?”
“我加班晚了,他就生气了。”
悦心一接到苏湘的电话就知道可能出了什么事,现在听了理由,火爆的性子一下就上来了,一下骂任志卿,一下又怪苏湘:
“哇靠,二十一世纪还有他这种变态啊?合着你是他养的鸟,就只能在他的笼子里飞啊!长得人模狗样的,看不出倒是个神经病。”
“你也是,怕他做什么?要走也应该狠狠甩他两个耳刮子再走啊!你做了没?”
苏湘听得一愣一愣的,只是摇摇头。于是悦心拖着苏湘要回去,嘴巴上喋喋不休:
“走,我们回去找那个禽兽,问他到底想怎么样!干脆一点,耍人玩呢,他是!”
一听要回去,苏湘不愿意了,反倒抓着悦心的手。悦心见他不想回去也下来,脱下手套,用手心暖着她的脸颊,问她:
“真不去揍他一顿?”
“不要,他不让我回去了。”
“那更好,为了谁咱也不回去了!走,我请你吃好吃的。”
看着她端在手上已经冷掉了纸杯,赶紧丢在一边。然后,悦心开着车带她离开了人也渐渐稀少了的广场。
悦心带苏湘去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农家菜馆,店家刚好要关门,一看悦心过来,高兴地招呼她进来,显然是和悦心相熟的。三四十岁的一对夫妻,很淳朴的农村人,男人少话,一脸憨直的笑,把已经收拾好的家伙又重新拿了出来;女人比较健谈,一见悦心带着她来就追着问。悦心叫他们叔叔阿姨,又说苏湘是她最好的朋友,特地来这里尝尝他们的手艺的。
女人听了,红润饱满的脸上绽开了一朵大大的笑,也不管是不是客套话,把开心都放在了脸上,苏湘想,在他们的心里可能什么都是真的吧,所以才笑得这么真心。
女人说给他们做几个拿手小菜,于是忙忙碌碌地招呼起了在厨房的丈夫,一时整个小饭馆里热热闹闹的。饭香、菜香,还有浓浓地辣椒香,让苏湘觉得有点呛。
悦心给她递了一杯水,自顾自地说: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这里冷冷清清地,桌椅倒是整整齐齐,可却一个人也没有。我以为是生意不好。服务员却告诉我是老板的儿子出事了,我一时觉得冒昧,刚要走,阿姨却追了出来,脸上还有没干的泪痕,她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泪水,脸上的笑就像今天这样,她问我要吃什么,我当然不好意思了。她却说,来饭馆一定是肚子饿了,饿了怎么能不吃饭呢!于是,也像今天一样热热闹闹地给我做了一桌饭。我那时刚跟男朋友分手,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直到看到了叔叔阿姨,才觉得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比我伤心的人多了去了,可日子还是要过,饿了还是要吃饭。”
苏湘听着悦心的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在想,自己和赵如风是不是根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被任志卿这样欺负,是不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没有答案,她从来都没有悦心聪明,这些事她从来都想不通。
菜一道道地上来,都是些做得很简单的菜,味道却异常地好。苏湘吃得大汗淋漓,悦心看着笑话她:
“你还可以尽量多吃一点,争取从一只小肥猪变成大肥猪!这样就可以彻底被任志卿抛弃了。”
苏湘被饿坏了,吃得开心了,也顾不得悦心说的话,只是一直点头。
悦心看着苏湘眼睛都要掉下来,又想到任志卿,想不通他怎么就盯上苏湘了。世上美女千千万万,丑女也千千万万。当然,苏湘绝对不是丑女,可是以现代审美观来看,她也绝对称不上是美女,最多也只是可爱版的小家碧玉吧!这样的女孩子竟然入得了任志卿的法眼!真真是验证了那句话,人活在世上啥事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