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雨天结束后,天上的云朵都仿佛被冲刷殆尽,只留浓郁纯粹的蓝天,而蓝天下,是晴朗的大太阳照射的分明透彻的天地。
红姬宁呼吸着这雨后新鲜清爽的空气,站在郊外河边一株合抱的柳树下,她折了一条柳枝在手中把玩,时不时踮脚向官道上张望着,最后还是只得无聊的拽着柳叶。
过了半刻钟,终于看到卓清越运着轻功奔回来的身影,红姬宁忙扔下手中柳枝,冲上前,问道:“弄到了吗?”
卓清越摊开手心,一个小小的椭圆铁牌跃然掌心,铁盘上刻着“琅岐”两字。
红姬宁将自己怀中的铁盘取出来,两相比对,分毫不差。
自那日他们投栈后发现了隔壁住的一对男女是留仙岛中人后,两人一路小心跟踪,终是到了这风光秀丽的海滨小镇。在这个小镇上的码头,表面看似来来往往的都是普通的渔船,但两人耐心观察下来,不少留仙岛的弟子在一些看似寻常的渔船上来往,两人料定他们平时上岛该是从这些渔船渡过去的,因此两人决议装成留仙岛的弟子混进去,既省去了寻找海岛方位的麻烦,又能不打草惊蛇。
不同的分堂的弟子持的铁牌标的岛屿名字均不同,两人若想一同上琅岐岛查探,还需要找到另一枚琅岐岛的铁牌。
红姬宁身体虽然好了许多,但是武功与六识感知还在恢复当中,偷铁牌的任务自然落在了卓清越的身上。奇怪的是,去琅岐岛的人很少,卓清越这几日已陆陆续续偷回了“蓝田”、“碧山”、“云踪”等好几种铁牌,都是不见“琅岐”,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未免打草惊蛇,卓清越还要不停的将偷出来的铁牌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回。
这一日眼看又要过去,卓清越终是带回了一块“琅岐”,两人当即决定今夜便登船上岛。
晚上海边的风很大,红姬宁将头发扎成整齐的辫子盘了起来,以免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弄好头发,她开始给自己仔细的易容,卓清越闲闲的坐在桌边打量她。
红姬宁一扭头,见到卓清越好整以暇的在那边看着自己,眼珠子骨碌一转,凑到他面前道:“来,给你也易个容。”
卓清越本能的向后一躲,皱眉道:“又没人通缉我......”
“你还别说,你可是大名人,万一岛上就有人认得你呢?”红姬宁不依,扣了一大块药膏往卓清越脸上够去,然而就是够不着。
卓清越仰着头,很是不耐的道:“你要易容就自己易,不易就赶紧走,谁有闲工夫陪你在这胡闹?!”
红姬宁听了这话,忽然就不动了,乖乖的将手放了下来,一双乌黑透亮的大眼睛喊着一种清幽幽的委屈的光泽,很是可怜的望着他,那略微翘起一些的小嘴,似乎传达着她受伤的心境。
卓清越看到她这样子,莫名其妙的就有些不忍心了,他皱眉瞪着红姬宁半晌,忍了又忍,终是无奈的点了点头,同意了。
红姬宁一声欢呼扑上去,给卓清越仔细的涂抹起来。卓清越被动的皱眉坐在椅子上,红姬宁那常年练习掌法的小手一点都不柔软光滑,但是当这么一双略显干燥的小手,在他的脸上揉来揉去时,他却觉得心中有点异样的感觉在涌动着,似乎麻麻的痒痒的。
“好啦。”红姬宁一声轻呼,脸上满是得意的笑意,看的卓清越都不禁心头欢喜。
他本是不太在意被易容成什么模样,此时竟有些小小的好奇。
就在卓清越拿起桌上铜镜看的那一瞬,他脸上那柔和的光泽瞬间便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震惊与愤怒!
“砰”!的一声响,铜镜被狠狠地剁在了桌子上,卓清越慢慢的扭头瞥向还一脸自得的红姬宁,那冰冷阴森的眼神刺的红姬宁一个激灵,红姬宁小心的问:“怎、怎么啦?”
卓清越懒得与她废话,快速行到水盆前,用力的洗搓脸上的易容妆。
岂有此理?!竟然将自己画成一个女人!他是脑子出什么问题了,会让她鼓捣自己的脸!这也还好自己看了一眼不然这样出去......卓清越都不敢往下想了。而另一边红姬宁也无比委屈,她没有化妆天分,只跟花暹学会了一个面容的易容法,易容不就是把本来面目掩盖住就好了嘛,干嘛这么计较这些小节呢?
两人趁着夜色向码头行去,夜里只有比较少的渔船还在码头上等着,卓清越一路上都臭着脸没有跟红姬宁说一句话,红姬宁很是委屈却也不敢说什么,乖乖的跟在他的身后。
到了一艘破旧的小渔船前,两人直接走了上去,那船夫是个年逾半百的老头儿,他佝偻着背走到两人面前,不高兴的说道:“这么大半夜的来,还让不让老人家喘口气儿啦?钱可够给的?”
卓清越刚要开口,红姬宁拽了拽他的衣袖,对着那老头赔笑道:“老丈通融一下,就剩两个铜板了,这么大半夜的,就行个方便帮一把吧,赶明儿定打了好酒儿来谢您。”说着,将那两个小铁牌塞进了老头的手里。
红姬宁六识虽然不及以前,但是刚刚走到这艘船前时,还是隐约听到了前面登船离开的一拨人与船夫的对话,因而便多留了个心眼,此时如法炮制,果然,那老头摸了摸手中的铁牌,冲二人点点头,便自去收锚离岸。
夜色下的海面并不平静,小船被海浪掀起复又抛下,颠的红姬宁心惊胆战,她紧紧拽着卓清越的衣角,面色发白。
左近本来有两艘与他们一般的渔船,但是没过一段路,他们便会越行越远,显然去的岛屿都不一样。
那船夫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一手摇橹,一手还提着杆烟枪吞云吐雾,那浓郁刺鼻的味道呛得红姬宁阵阵发呕,她心道,现在决不能显出自己觉得异样来,不然岂不是让那船夫看出他们是第一次坐这种破渔船?
然而船本来就小,在这般剧烈的颠簸和难闻气味的催化下,红姬宁终是没忍住,猛地扒住船边,干呕了起来。卓清越小心的扶着她给她顺着背,红姬宁脸色发白,冷冷涔涔落下,那划船的小老头看到她这般模样,竟是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小姑娘,你这么小年纪就怀了娃娃啦?可不好哇,当心身子哇,哈哈哈哈哈......”那老头指着红姬宁,笑的极是开怀。
红姬宁银牙暗咬,却不敢随便接话,卓清越已冷冷开口:“老前辈请自重。”
“哈哈哈,小老儿说错话啦?哈哈,小娃娃莫要见怪呀!老张头我天生嘴笨,你们可千万别记恨着,到了阎王殿里,还要替我多美言几句才是......”话音未落,那老张头划得船已是乘着浪猛地掀上了半空,红姬宁一个不稳,被抛了起来,眼看着要坠下海去,卓清越纵身跃起,在空中接住了她,重重落下船上。
红姬宁惊魂未定,卓清越也是诧异不已,沉声问道:“前辈这是何意?”
那老张头一对乌光闪烁的小眼睛阴阴的盯着两人,“嘎嘎”怪笑不止,笑了半天才接着说道:“两个小娃娃人不大,能耐却是不小啊,竟然弄到啦琅岐令,不过也怪你们倒霉,你们要是随便弄个别的什么岛的令牌来要过海,小老头儿还真是识破不了你们,只可惜啊,琅岐岛偏偏是个例外,岛上的人那是少的可怜,刚巧呢他们各个儿老张头我都混了个脸熟,你们说说,这不是自个儿撞到枪口上了嘛?嘎嘎嘎嘎......”
原来如此,没想到竟会遇上这样的事,真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卓清越与红姬宁两人面面相觑,都是面色凝重,这老头识破了两人的伪装,竟还拉着他们到了这漫漫无际的海上,这显然是打算让她们有来无回了!
“看来前辈今日是要将我们二人留在这海上啦?”卓清越沉冷问道。
“你觉得呢?”老张头怪笑着反问,而手中烟枪已随着话音直向卓清越面门袭来!
卓清越轻轻放开扶住红姬宁的手,两指探出,直接稳稳夹住了那急速击来的烟杆,老张头见烟枪被制,快速将烟枪一翻,带着火星子的的烟灰猛扑向卓清越面门,卓清越手中长袖翻起,火星瞬间向着老张头的方向反扑回去,满天火星闪过,老张头虽已疾步后退,但头须仍被烫焦不少,他赶紧扑灭身上残余火星,模样甚是狼狈。
一招得手,卓清越并没乘胜追击,因失去了人为掌控的小船,在海浪中越发颠簸,红姬宁惊吓间,本能又去抱住了卓清越的胳膊。
那老张头眯着一双精明的小眼斜着两人,刚才便是这般简单的两招间,他心头已是有数,这男娃娃的功夫甚是了得,自己若是与他硬拼,只能让他们杀了自己夺了船,那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太也不划算!他眼珠子急速闪烁几下,突然又“嘎嘎”怪笑起来:“小娃娃,你厉害,小老儿认输......”
说罢,不待两人阻拦,竟大笑着翻身跳下水去。
红姬宁一声惊呼,那老张头进了浪涛翻滚的海面,只一瞬变没了踪影,正当两人以为危机化去之时,一柄短刀“呛”的一声自水底透船而出!
这老张头,竟是要毁船!漆黑夜色下,波浪滔天的海上,卓清越第一次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