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的竹屋安宁舒适,凉风习习,竹叶的香气阵阵飘来,三人举盏品茗,促膝长谈,气氛甚是融洽。
大多数时候都是卓清越与那青衫男子聊天,那男子自称孤山客,卓清越有心探查他的身份,因而与他聊得倒是热切,二人说着南海局势,红姬宁一知半解,完全插不上话。
“......自靖安将军卸甲归田之后,南海倭寇又卷土重来,扰边不断,弄得民不聊生,朝廷再无可抗倭的良将,实在是让人扼腕不已。”卓清越叹道。
“哦?朝中还有奉安公、牧将军等人,俱是精通海战,怎至如此?”孤山客疑惑道。
“先生避世于此有所不知,奉安公年岁已大,已没法再披甲上阵,而那牧将军,不说也罢......”卓清越摇摇头,他心中隐隐猜测这孤山客的身份,故意引南海战局来试探他,果然他甚是关心,追问牧将军近况。
“牧将军年岁尚浅,且骁勇善战,只可惜他介入皇子战斗,如今已被夺了兵权,赋闲在家,不可能再有机会出山了。”卓清越摇了摇头。
那孤山客不禁扼腕!
卓清越继续说道:“如今沿海一带海军已是控制不住,于是便兴起了个叫法华教的邪教出来,蛊惑人心,百姓争相加入,那邪教看似帮着抗击倭寇,保护沿海百姓,实则将百姓们身家全部收归,编制入他们,现在声势浩大,俨然有自立一国的趋势。”
“哦?竟有这等事?!朝廷怎会放任他们壮大?”孤山客面色一变,脸上阴晴不定,像是心中激荡,很是着急。
“朝廷若是能管住,又岂会坐视不理?”卓清越狠狠一叹,“只可惜天下遍寻靖安将军不着,不然南海又怎会如此?”卓清越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眼孤山客的表情,心头若有所思。
“沿海一带不是都是留仙岛的势力范围吗?他们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这邪教坐大,把他们挤一边去?”红姬宁终于忍不住插嘴。
卓清越摇摇头,给她解释道:“留仙岛是武林势力,他们不会明面上出来惹眼的,江湖有江湖的规矩,那法华教再坐大,也没必要跟江湖人较劲。”
红姬宁还是不甚明白,卓清越又道:“江湖有江湖的生存法则,自古江湖中人,便刻意与朝廷划清界限,井水不犯河水,朝廷自认为为正统,将我们江湖中人视为异类,却又奈何我们不得,只要我们不去搀和政事朝局,他们便只当我们不存在,这也是为什么我跟你说不可与这些官兵正面冲突的原因,而我们江湖中人行侠仗义也好,为非作歹也罢,我们都需自己解决,邪派有他们的生存之道,正派却不能容于他们,这又是江湖自己的法则,但是这一切决不会闹到明面上,不在江湖,便永远进不了这江湖。法华教现在最头疼的是朝廷,并不触犯留仙岛的利益,留仙岛尚且还能容他,两家互不干涉,若有一天法华教与留仙岛正面对上,想要夺了留仙岛的地盘,那便两说了。”
红姬宁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原来两位小兄弟是江湖中人,失敬失敬。”孤山客拱拱手笑道,“我这一生跟许多江湖豪侠打过交道,如那云间仙人、空绝大师、南宫家南宫朝,都是人中龙凤,人品武功均是一流,当年倭寇四起横行之际,他们都带了不少门下弟子前来支援,之后又翩然而去,实在是让莫某心中敬仰。”
孤山客所说都是江湖中老一辈的成名高手,当年确实都为抗倭出了大力的。
“先生姓莫?不知先生名讳?”卓清越趁热打铁,紧追不舍。
“嗨,无名小卒不足挂齿,不说也罢。”孤山客一脸惆怅的摆摆手。
“不知先生是否知道靖安将军莫问的下落?”卓清越目光灼灼的盯着孤山客说道。
孤山客叹了口气,忽而没好气的笑了一下,哼道:“你这小子,是早猜出我身份,如今在套我的话吗?”
卓清越心头一喜,笑道:“莫将军,竟真是你?”
红姬宁也是一惊,刚才被卓清越夸了半天叹息了半天的靖安将军就是眼前这个人?
“莫将军既然这么厉害,这么受人尊敬,怎么被关在这破岛上?刚不是说莫将军卸甲归天回老家隐居了嘛?”红姬宁有点不明白,不由问道。
卓清越也是一脸忧色的望着莫将军道:“将军为何被困此地?”
那莫将军闻言轻叹一声,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天边的明月,口中颂道:“万古知心只老天,英雄堪恨复堪怜。如公少缓须臾死,此虏安能八十年!漠漠凝尘空偃月,堂堂遗像在凌烟。早知埋骨西湖路,悔不鸱夷理钓船!”
“你将自己比作岳飞,不至于吧。”红姬宁脱口说道,说完又觉得是不是太直白了,忙不好意思的捂着嘴不说话了。
莫将军回头,不由笑道:“小姑娘教训的是,莫某一时感叹当年岳将军的心酸,倒是让姑娘看了笑话。”
红姬宁连忙摆手,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说将军不如岳将军为国为民,莫将军也是咱们当世的大豪杰,丝毫不弱于当年的岳飞,只不过咱们还留的命在,不比如此消极。”红姬宁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心下焦急,连声道歉。
莫将军笑笑,说道:“小姑娘,虽你说的在理,但你可知道朝廷因何囚禁我于此,朝中老臣认为我在军中威望太高,民众也极为拥戴,怕将来荡平倭寇,功高盖主,无法掌控我!本来我也是没机会活到现在的,但不知又从何处来的流言,说我得了倭寇抢掠的大批宝藏,尽数归为己有,朝廷不杀我,是要逼我交出这莫须有的宝藏啊!现如今我被朝廷囚禁于此,别说再无重见天日之时,就算我得以逃脱,朝廷也再不会用我,若不能披甲上阵,扫平倭寇,我活着还是死了又有何区别,对于家国百姓,终究是无用了啊。”
这倒是,红姬宁皱着眉,不知如何安慰他。
“莫将军何必妄自菲薄,当年岳武穆便是毁在忠之一字上,既然天子不仁,不给莫将军保家卫国的机会,但莫将军在百姓及军中威望如此高,只要登高一呼,相信愿意追随将军身侧的绝不会少,到时候将军自可实现抱负,还沿海一片清净太平,也好过那法华教这般胡作非为,将军何须将全部希望寄予朝廷,让自己蹉跎人生,终日郁郁寡欢。”卓清越劝道。
红姬宁在一边使劲点头,忽然肚子咕嘟嘟一阵响,完了,肚子饿了,这下丢人丢大了,红姬宁赶紧捂着肚子,脸羞得通红。
莫将军本在低头沉思,听到这动静,不由笑道:“我这里有我自酿的桂花酒,佐着桂花糕味道极好,都差点忘了拿来与两位尝尝了。”
红姬宁脸上窘迫,强笑道谢。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冷硬刻板的声音:“既然有好酒待客,加我一个如何?”
声音一起,莫将军脸上笑容不由僵住,红姬宁与卓清越也是凝眉看向门口!
PS:文中诗句出自宋朝叶绍翁的《岳武穆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