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育之并未回至县衙,他的轿子直接进了罗禀坤的书馆。待分宾主落座,罗禀坤问道“县令大人突访寒舍,定有要事吧?”
徐育之虽是儒官,但多年做地方官,也积累了一定的处事经验。他清高,并不愚腐。从锦天的话中,徐育之已然明白锦天对罗氏二姐妹的好感。
故而,他决定促成这桩美满姻缘。说办就办,直接来到罗府探听罗家人的口风。
落座之后,当罗禀坤问其来意。徐育之呵呵一笑道“我闻锦王爷昨夜造访你府,不知何事,故过府来相询而矣。”
罗禀坤哪知这位‘红娘’是来探口风?毫无城府地言道“锦王爷是慕我二女琴歌而来,并无紧要之事。”
“那可是你这书馆的荣耀啊!堂堂亲王驾临,只为听听歌。这事要是传扬出去,必是一段佳话。我回去便要县丞将此事记入我兴宁县志。”徐育之仍和罗禀坤摆龙门。
“县令大人过誉,小事小事。”罗禀坤嘴上虽这样客套,脸上却现出骄傲之色。
“罗先生对这位锦王爷印象如何?”徐育之开始打探。
“天之骄子,英气俊朗,博学多才。更加可贵的是,他身上没有一丝官架,待人彬彬有礼。实乃官场中少有的有德之君子也。”罗禀坤由衷地称赞道。
徐育之拍案而起道“罗先生对锦王爷如此高的评价,真是本官没有想到。不过本宫也觉锦王爷天之骄子,人中龙虎。”
罗禀坤此时才觉察徐育之此行有些蹊跷。他也随徐育之站起道“大人前来,就为锦王爷歌功颂德否?我闻大人平日最恨此等拍马溜须之事啊?”
徐育之闻听,捧腹大笑“哈……我的罗兄,来来来,咱们坐下来慢聊。我此来绝非为锦王爷歌功,而是为你老哥送喜。”
“老夫一介书生,何喜之有?”罗禀教淡然说道。
“锦王爷深夜来访你的女儿,说明锦王爷非欣赏你女儿的才艺。我闻他新近丧偶,何不趁此良机,与锦王爷攀亲呢?”徐育之点拔道。
“唉,锦王爷何等尊贵身份,怎么可能与我等微末小民联上姻。此事想也不敢去想。”罗禀坤叹了一口气。
“是你老哥哥不想攀附权贵吧?前次平南王之子尚之信来提亲,不是也拒绝了。”徐育之继续探着罗禀坤的话儿。
“不可同日而语。那尚之信名字取得像个本份人,可是我一看那双鹰眼就知道他不是一个良善之辈。我女若嫁他,将来必招祸端。”罗禀坤解释道。
“那你如何看锦王爷?”徐育之问道。
“刚才不是说了,他与尚之信不可同日而语。锦王爷眉宇方正,凛然正气于胸!英气俊朗于表,实乃不可多得的奇男子。”罗禀坤再次称赞道。
徐育之一拍大腿,站起身道“妥了,我先恭喜罗先生,这桩亲事包在我身上。我若替你说不成,你骂我八辈祖宗。”
罗禀坤闻听也站起身,兴奋地一把拉住县令的手道“君子之交,莫要玩笑。你说的可是真的?”
徐育之哈哈一笑,重重拍了拍罗禀坤的肩膀道“我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向你打保票?我刚从锦王爷那里过来,他的心事我了然于胸。不过他不主张我来提媒,恐惹以权势欺人之闲呢!”
“不欺,不欺。我罗府若能与锦王爷结上亲,那可是我们祖宗在地下显灵啊!还望徐县令速办成此事,到时老朽定当重谢。”罗禀坤激动得声音开始发颤。
送走徐育之,兴奋的罗先生马上来到后院阁楼之内,召集夫人与一双女儿。他将徐育之来府替锦天提媒之事一一道出。
坏事了!刚刚与徐县令一时兴奋,却没有问明锦天到底喜欢的是弹琴的那个女儿还是唱歌的那个女儿?
更令罗禀坤叫苦不迭的是,当此语一出。二个女儿的脸上同时现出了绯红之色与微笑之态!这不明摆着两个丫头都看中了锦天吗?
“丫头们,与锦王爷的这门亲事实乃我府无尚的荣耀。无论你们俩谁嫁过去,爹爹都会倾尽所有为她准备嫁妆,一定让我的的女儿风风光光地进入锦府。”罗禀坤言道。
老大绮筠迫不及待,她轻轻来到父亲面前一拜道“父亲,我们是双胞姐妹,论模样相同,论才艺不相上下。但女儿觉得总要有个长幼之分,既然我早于妹妹生出一刻,那嫁过去的人儿自然是我。”
“早生出一刻你就有特权么?前朝还有‘孔融让梨’之典故呢。你作为姐姐,理应有好事先想着妹妹嘛。”绮竹丝毫不让,与姐姐绮筠争辩起来。
“这是成家立业的事。不是吃‘梨’那么简单,要是一只梨的话姐姐就让你了。可是这是嫁人,我是姐姐,得按顺序一个一个地嫁不是?”绮筠继续苦口婆心地劝导着妹妹。
“梨和人是一样一样儿的,反正我是妹妹,好梨你要让我,好男人你也得让我。”绮竹真的耍起了妹妹的小性子。
罗禀坤有些头痛。刚刚还兴奋得欲飘起般,如今被二个女儿一争,自己有些吃不消。毕竟都是亲生的,偏向谁也不好。
罗夫人半天没发话,见两姐妹争春各不相让,突将手中茶杯重重砸在了桌上大声道“都给我住嘴。你俩皆出自我书香门第,如今为了一个夫君争得面红耳赤。你们羞也不羞?”
“有什么好羞的,关起门当着自己的爹妈,又没有当着外人。”姐妹俩心有灵犀般,同时说道。
罗夫人看着眼前两个娇俏美丽的女儿突然呵呵地笑了起来。二女见母亲不怒反笑,皆目瞪口呆地看着母亲。
罗夫人笑了几声,仍脸挂微笑地言道“你们俩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我看了当同年同月同日嫁。”
“我声明,同年同月同日嫁可以,但我嫁的必是锦天。”毕竟早生出来几分钟,姐姐绮筠首先言道。
妹妹绮竹瞪着凤目一副不屈的表情道“好啊,父母若同意你嫁他,那你出嫁的喜日就是我殉情的丧日。”
“行了,你们俩一起嫁。本来就是一体的姐妹,嫁二个不同的人家为娘我还不乐意呢。”罗夫人斩钉截铁的一句话,让‘战火’终于平熄。
二姐妹高兴得相拥欢呼。绮竹一脸大气的表情道“姐姐,等我俩嫁到锦府。这大福晋的位置妹妹就让给你,不和你争了!”
罗禀坤轻咳一声,郑色言道“我们是书香之家,你们,你们居然为了一个夫君这样大方不惭,真让为父感到羞愧不已。”
罗夫人不愿意听了,她粉目微睁道“女人嫁夫是人生幸福的头等大事,我二个女儿为了优秀的男人争上一争没什么大不了。夜黑人静之时,也没见你在我面前有羞愧之意呀?”
二女见夫妻两个斗起了嘴,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已然妥善解决。他们吵他们的,于己无关。双双一揖跑回自己的闺阁之内崇景着美好的未来。
单说锦天。他与蓝玉广回到梅州后并未将兴宁之事放在心上。虽然心里很是喜欢罗氏姐妹,可是他心里也知道,婚姻大事不可强求,一切有缘为上。
罗家世代书香,自恃清高。怎么肯将女儿嫁给自己这样的封疆大吏呢?尤其闻听尚之信提亲失败的消息,锦天更加不去指望了。
在梅州只停留了数日,便又携蓝玉广来到韶关乳源县巡视。这里是锦天的命脉所在,他必须给予极高的重视。因为这里驻扎着八万多铁甲精锐。
这几乎是锦天这个两广总督的全部家底儿。他一到任,便重新布署了军队。按照雁城的战略构想,将精锐重兵布防于此。
可是当他在乳源周边巡视了几天后,开始犯愁了!这地方太穷了,穷得普通百姓们一日三餐都成问题。
这么多的兵马布防于此,八万多张嘴需要吃饭。这里山高路远,从外地运送物资粮食极为不便,八万人的吃穿不得不靠当地来解决。
小小的县城,百姓们尚不能解决温饱,八万人的到来无疑给地方带来了巨大的压力。锦天为此愁眉不展,苦无良策。
从韶关回到梅州,韶关军粮问题成了他这个两广总督当下的头等大事。他与蓝玉广等人详细调研了粤东地区的风土人情、物产情况。
通过调研锦天发现,制约该地区经济发展的主要原因在于交通不便,人口稀薄所致。其实本地的物产还是相当丰富的。
由于广东西南部位于珠江三洲,该地方地处平原,交通便达,人口稠密,百业兴旺!故而百姓们生活也比较富裕。
粤东地区的百姓们,在此地一旦经营得当,生活富足后便纷纷迁至广州周边一带定居了。这个地方的人口每年都在大量地流失,加之交通不畅,故而是越来越穷。
锦天找到了问题的根结所在,他准备修一通广州至韶关、梅州至广州的公路。只要将这两个地方的路打通,韶关的军粮问题立时可解。而且路一旦修通,更加利于粤东地区与珠三角儿地区的经济互补,实乃双利双收的好事。
想法是正确的。但是修路的钱又成了一件令锦天头痛的事。广东有钱,钱全在平南王手中握着,他这个两广总督却是个穷官。
锦天亲自来到广州找尚可喜商量,尚可喜倒是痛快,当面应承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可是尚可喜忘记自己因多年不理政务,说话已经不好使了。
平南王府真正的实权在尚之信的手中。老子应承的事儿到儿子这里不好办。尚之信当着父亲的面儿,满口应承:一定全力以赴助锦王爷把路修通。
锦天见广州不虚此行,便不再逗留。回到梅州后组织招募修路的民夫。民夫们招集齐了,尚之信的工程款却迟迟不到。
锦天派梅州知府亲赴广州催讨款项,得来的回复是:今年的钱除上缴国税,已捉襟见肘,实在拿不出用于修路的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