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可喜有些不耐烦了“你有事便说,本王可没有功夫听你在这里分析三藩,这些本王比你更清楚。”
“锦郡王已飞鸽传书他的表哥吴三桂,向他言明了阿济格领兵夺权之事。平西王给锦郡王的回信中郑重表态:若阿济格敢反,他必联合耿继茂前来讨伐!”
这句话才是玉蝉此番前来要说的主题。尚可喜闻罢倒吸了口凉气!耿继茂在福建拥兵不下二十万,吴三桂更是强大,他的兵力达到四十万之多!
如若这二人联手来平叛,即便阿济格暂时攻下北京城,那早晚也得被‘瓮中捉鳖’不可!
玉蝉偷眼见尚可喜面露惊色!继续添油醋。“入关时,庄后便已预见今日之变。当时她力主锦天留在盛京镇守东北三省之地。可是多尔衮担心锦天拥兵自重未答应庄妃之议。”
“可是现在的东北三省之地却由你的兄长祖泽溥主政,东北之兵仍握在庄后手中!”尚可喜的心里底线终于崩溃。
“呵呵,当年多尔衮一则为了拉拢我父祖大寿,二则认为我兄泽溥软弱无能,对他造不成太大的威协。故而任命我兄长为盛京将军。”玉蝉笑着言道。
“多尔衮故作聪明,祖泽溥无能,可当时祖大寿却还健在人世。有他助子练兵,东北之兵力差不到哪里”。尚可喜的心中蒙上一层阴影。
“东北全境的兵力主要布防在丹东、宁远、山海关一线。总兵力加在一起十七八万。多尔衮一死,只有皇上能调动这只军队。如果他们也齐聚北京城,您和阿济格还有胜算吗?”
尚可喜的呼吸由均匀转变为喘粗气了!额头上斗大的汗珠子‘啪、啪’地往下掉。他终于放下了威严的身架向玉蝉一拱手求道“请姑娘救我”。
“锦郡王让我带句话给平南王,如若王爷能识大体,弃阿济格转而帮助皇上守住京城。那么他敢保证此事一过,便奏请皇上加封你为亲王。锦郡王是庄后的女婿,这点事儿他能帮你办到。”这句话,对于尚可喜来说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玉蝉的这几句话都是锦天帮她事先编造好的。什么吴三桂、耿继茂进京勤王,八杆子打不到边儿。锦天根本就没有向吴三桂飞鸽传书过。
至于东北之兵,那是确有其事。但如果尚可喜真要和阿济格一条心攻打京城,那东北之兵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的。
但是尚可喜信了!他用手不停地捋着浓密的胡须,大脑在仔细地进行战场形势的计算。算了有一刻钟时间,突然仰头起问玉蝉“北京城里有多少兵马?”
这次玉蝉没有再编造,她如实回道“济尔哈朗带有三万兵马、鳌拜的禁卫军约有二万余人、锦郡王从承德带来五千铁骑,城中就这些兵马。”
“哈……够了够了。加上我这十万汉八旗军,我们在兵力总数上远胜他阿济格。只要我的十万汉八旗入城,他阿济格就甭想入京夺权了!”
玉蝉大喜,她不失时机地催道“战机不可迟延,请平南王爷速速与锦郡王爷接洽。”
“不用接洽了,你回去转告锦郡王,别忘了保举我袭亲王爵就是了。你们城里有五万兵,我也先派五万兵随你入城替你们守住北门。另外五万兵暂驻城外,任凭皇上调谴。”
尚可喜不愦是老资格的投资专家。他权衡得失后,当即立断让玉蝉直接带走了五万兵马入得城中。
锦天和蓝玉广见玉蝉满载而归,大喜过望。他马上传命蓝玉广速带五万汉八旗军守住北门。如此一来,阿济格就是真的攻城,锦天也不惧了。
慈宁宫中的庄妃近二日真可谓是寝食难安。阿济格这二十万大军压得她连气儿都喘不匀。苏麻喇姑陪在她的左右不住地劝解她进些饭食。可是她哪里吃得下?
“苏麻,看来我大清朝此番真的要经历一场磨难了!北京城周边的驻军皆听命于多尔衮与阿济格兄弟。如今多尔衮一死,这阿济格却来滋事反叛,他是一个混人,做事向来不讲章法。”
“别想了庄后,我想阿济格也不至于真的撕破脸来攻城。他不过是想袭了多尔衮的权位罢了,实在不行就依了他。”苏麻劝道。
庄妃闻言将眼一瞪“这是什么话,多尔衮已专权多年。如若再让阿济格专权,我的福临这辈子可真成了龙椅上的花瓶儿。”
苏麻见庄妃发怒,不敢多言。她长期陪侍在庄妃左右,深知她的脾气。这是一个遇大事头脑机智、冷静的女人。这是一个逢大难宁折不弯的强势女人!
正在此时,值班太监兴冲冲地跑进门来,兴奋得忘记行礼就大声喊道“庄后,大喜!庄后,大喜!”
庄妃平静地问道“什么喜事,把你慌成如此模样?”“回禀庄后,锦郡王劝降平南王尚可喜十万汉八旗。如今西门之围已解,汉八旗军已尽归皇上调遣了!”
话还没落,庄妃一下子从凤椅上弹了起来。她近前揪住小太监的衣领复问道“你说的可是实情?”
“借奴才十个胆儿也不敢撒谎啊。刚刚锦郡王派人来向宫中禀报,让奴才速速将这一消息知会太后您呢!”
“哈……天佑大清,天佑我的福临啊!”庄妃喜极而泣。她马上道“苏麻,传膳,本宫饿了。另外将福临也唤来。”
冬日的北京突然下起了雨夹雪。飘洒洒的雪花像是鸟儿的羽毛纷纷扬扬地在北京城的上空自由自在地游荡。
雨滴很细很小,细得站在窗前只能看到雪儿花却看不到雨。只有平静的护城河面溅起的涟漪才知道雪中有雨、雨中有雪。
锦天拉着苏麻被冻得冰凉的小手儿站在地安门的城楼上。一把油纸伞将阴沉沉的天空隔开,伞下是两颗滚烫的、紧紧相连的心!
苏麻将油伞向后方侧了侧,抬眼望着护城河另一边。那里又是另一番壮丽的景色:成排的、白色的蒙古包一眼望不到边。
阴沉沉的天、雾锁烟笼的蒙古包!肃穆与宁静中隐藏着骇人的杀机!苏麻觉得身上一阵的冰冷,她下意识地向锦天的身上紧紧靠拢。
“那个外国的牧师汤若望说世界是有末日的,真希望末日就在今天,那样我俩就能永远厮守在一起不分开了。”苏麻触景生情,柔声低语。
“尽说傻话,我们不是在一起么?虽然不能日日相守,但这份彼此的思念亦是幸福的。”锦天的心虽然亦如这阴郁的天空,但他却想让心爱的苏麻开心起来。
“庄后让我转告于你,等会儿她与皇上要来城上亲会阿济格呢。庄后担心皇上有危险,让你提前做好防备。”苏麻从儿女之情中解脱出来,说出了此番前来的目的。
“今日不是摄政王出殡的日子吗?皇上与庄后怎么有时间来这里?”锦天疑惑地问道。
“什么事有阿济格的十万大军重要?庄后正是挑选这个时候来会会阿济格,看看他是否真的敢攻城?”苏麻喇姑正色地言道。
“真佩服庄后的雄才大略!我大清每逢危险之时,她总能不畏险阻帮我大清度过难关!”锦天不由得叹服道。
“我们别在这里感慨了,估摸着皇上与庄后就到了。你赶快在城楼上放几炮,把阿济格从营中唤出来。”苏麻提醒道。
护城河对面的蒙古包里,阿济格正喝着闷酒。他的心情也是如这倒晦的天儿般阴霾。边喝着嘴里边骂“妈的,汉人就是没信义。缺德的尚可喜,关键时候给老子撂挑子。”
他只知道汉人没信义,哪里会想到满人里也有与他离心离德的人,这个人就是董鄂硕。
董鄂硕本在多铎军中效命。多铎死后,阿济格在多尔衮的授意之下,收编了多铎所统御的大部分兵马。董鄂硕也归入阿济格营中效命。
自第一次在丰台大营见到福临,董鄂硕心中便对小皇帝颇具好感!他认定福临将来一定是大清国一代明君圣主。
对于阿济格赤裸裸的权利欲望而不顾全国家安定大局的行为,鄂硕很是不屑。他深知,如果大清国落到此种人的手里,那国将永无宁日。
说不定很快就会被那些仇视大清国的汉人将他们这些满人打回东北老家去。鄂硕是正白旗的统领,手里现在有一万多人的兵马。他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帮扶福临、帮扶大清国的机会!
福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意志坚定。他特意命近身太监给他从头到脚换上了崭新的衣装,最后披上貂裘大氅后,他看着镜中玉树临风的自己的满意地笑了。
庄妃今天也特意穿了一件大红的旗袍儿,外面罩着雪白的大氅。她轻摇莲步儿从外边走了进来。
“皇上,真的决定去面会阿济格了?城楼上不但风大,可能还会有阿济格的冷箭,我的儿你可准备好了么?”庄妃想试探一下福临的决心。
“朕早受够了多尔衮的专权独断,如果仍要我俯首听从于阿济格,朕这皇帝还当着什么劲?与其继续做他人的傀儡,倒不如拼个玉石俱焚来得快意。”福临果断地说道。
庄妃面露满意的微笑,她言道“做为我大清国的皇帝,就当有敢上九天揽月的勇气!我儿真的长大了,额娘甚是欣慰。”
庄妃身后的苏麻笑呵呵地言道“没有想像的那样危险,如今尚可喜已倒戈,我方在兵力上已远胜阿济格。只要在城墙上多加防范,料他阿济格伤不到皇上。”
庄妃点点头道“锦天一向做事沉稳,有他在皇上身侧,本宫也是放心的。”
福临、庄妃在众人的陪同下,分乘龙、凤辇来到北城城头之上。锦天见他们到来,忙吩咐士兵向天空放了几炮。
炮声响彻云宵,震天动地!阿济格喝了酒正在酣睡中,几声炮响吓得他一轱辘从行军床上跌到了地上,迷迷糊糊间他以为是城内的军兵们冲杀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