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残值断臂,没有唏嘘哀嚎,面前的只是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尽管满目疮痍,残垣断壁,至少大家没有大灾大难现场视觉冲击带来的忧伤。
街道上的汽车,七横八竖的零乱着,有的被坠落物砸瘪,有的引擎还在运行,却不见驾驶员。
人都哪里去了呢?
迟暮一行漫无目的的游走在这种城市,想找到其他的人。
人民路左边的胡同里,是原来小摊贩们聚集的地方。一到晚上,卖水果的、烧饼的、烤鱿鱼的、串串香的,都会从城中村中陆续赶来,迎接蚁族乌央乌央的人流。
不过,勤快的城市管理者们自然也会隐藏在黑暗的角落,准备他们的清剿。
“那不就是城管么?”胖子打岔说。
尔玉看着迟暮自言自语“不懂。”
“以后再给你解释吧,小丫头”迟暮蹭蹭窜到一个摊位前面,从一个簸箕里拿出一个烧饼朝他们晃晃:“都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再寻思怎么找人。”
吃穿越的烧饼,外加两串鱿鱼。似乎和平时的并没有两样。
饭毕,迟暮让胖子从旁边的水果摊冰箱里拿点绿茶,一人发了一瓶。
这是何等福利呀,从小就没有过这种待遇。吃喝随便,不用付钱,按需分配。
“哥,这才是真正的共产主义社会!”胖子吆喝着。
迟暮拧开瓶盖,随手把盖子丢胖子脸上:“就不能安静会?”咕咚咕咚灌了几口。
尔椿尔玉手里拿着绿茶,左右打量,试试这,碰碰那,就是不知道怎么打开。
胖子一看尔玉他们像外星人一样,不知道到怎么打开瓶盖。噗哧一笑,马上指着瓶盖,做旋转状:“TEA,THISISTEA。YOU……DRINK……
迟暮一巴掌拍到胖子的后脑勺上:“你脑子被猪拱了么,人家不懂,并不代表是外国人啊,你以为英语万能啊!”。
胖子愣了愣,对着迟暮傻笑:“晕了,我糊涂了。”
迟暮接过尔玉手中的绿茶,帮他打开盖子,递了过去:“这是我们这里的一种饮料,是解渴的,这是容器,保存茶水用的,喝吧。”
也真不知道他们是那个偏远山旮旯的,落后到什么程度,连饮料都没见过
……
还是迟暮聪明,在离夜市摊不远的小胡同里找到了2辆城管执法车,是那种带喇叭带车斗的那种小货车。对于这两辆很平常不过的执法车,尔玉尔椿表现出来的惊奇比看到绿茶的表情夸张到数十倍。
胖子刚凑过去解释,被迟暮一巴掌拍了回去。
尔玉看着迟暮“迟哥哥,你为什么一直打胖子哦?”
“嗯……这个嘛,圣人说过:能动手的,千万别吵,以后在解释吧,我们目前最主要的任务去救人,”虽然根据目前的情况分析,其他人存在的可能性很小,但他们还是不能放弃一丝希望。
“要不是打不过你,我早翻脸了……=。=”胖子搭腔了。
迟暮转身抬了抬手,瞪了胖子一眼,好像顾忌到什么,又放下了。
“现在连死人也看不到,哪里找活的啊,这是怎么了?”胖子接着说。
迟暮没搭胖子的腔,他知道胖子看见美女就献殷勤,但次次都不着调。
“我们现在兵分两路,胖子开车带着尔爷爷去城南方向,用扩音器喊话,搜救。我和尔玉去城北方向搜救。”
“嗯,也好。”尔椿说。
“这个……我觉得尔爷爷年事已高,需要你来保护,……”胖子自己还没嘟囔完,就被迟暮打断了,这个节骨眼了还想着和美女搭配呀。
“晚上8点,市政府门口的绿城广场会合。”迟暮拉着尔玉上了车,驱车北上。
虽然迟暮驾龄有5年了,但除了回老家偶尔开开拖拉机,也就开过几次公司的破捷达。
这次车上有尔玉这样的小仙女,不由的更加小心翼翼了。这貌似是豫州第一次不堵车了。
“你们这马车会自己走呀?”尔玉对于汽车很是惊奇。
“嗯,这个车就像三国的木牛流马,自己会动”迟暮给尔玉打了个比方。
尔玉则在车上敲敲这个,摸摸那个,好奇的琢磨着这个新奇事物。
车一路行至东风商场,这里是豫州的商业区,人口最密集的地方。这里应该存在活人的几率大。
“有人活着么?我们是救援大队,……有人活着么,我们是……”迟暮用执法车里的广播一遍一遍的喊话。
尔玉抬头看了看迟暮认真的表情,“扑哧”一下就笑了。
迟暮不解,问尔玉笑啥。
“迟哥哥,看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觉得我们这样喊着他们,他们听见了呼救,我们能听到他们的回应么?”
尔玉水灵灵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他。
迟暮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误了,“哎”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你说该怎么办?”
尔玉分析说:“你们的城比我们的镇大多了,靠这样救人根本几天都转不完。此外你有没有想过,为啥你和胖子活下来了,其他人连具尸首都没有?”
迟暮想想,对啊,纳闷也就纳闷在这里,为啥我和胖子活下来了,其他人连尸首都没有?
难道穿越也因人而议的么?嗯?我和胖子都是被密闭的废墟压盖着,没一点皮外伤。是不是没有受到γ射线什么的东西辐射才穿越过来的?其他人因为暴露在外被汽化了,所以找不到尸首……不科学,不科学啊。哎,怪只怪自己上学的时候物理化学课都翘课打游戏去了,要不然肯定能找到原因呢。
“我知道了,我们就找破坏最严重的区域吧,哪栋楼塌的严实我们就过去找,这样几率比较大,对吧,丫头。”迟暮兴奋的快跳起来了。
“嗯嗯,那出发吧!”尔玉咯咯的笑起来。
……
迟暮开着城管执法车来到了市人民医院,住院部完好无损,门诊部原来是个2层的小楼,现在已经趴下来。
迟暮停了车,带着尔玉下车去查看。
“这里是医院,我们看看能不能找到人”迟暮说。
“医院是干嘛的?”
“治病的,就是集中给人看病的地方”
“嗯,那就是说这里救出来人都好好人哦”
迟暮浓眉一挑:“那可不一定,医生也分有三六九等的……”
尔玉眨巴眨巴眼睛,不说话。
迟暮估计她又听不懂了:“以前啊都是掏心掏肺,现在的人都没心没肺了,万一救出来的医生是个老人家,说不定我被诬陷说地震是我制造的,我就说不清了。尔玉,你到时候要给我作证啊,迟大哥也是个无辜的受害者啊!”
见尔玉那不谙世事单纯楚楚的眼色看着自己,迟暮连忙补充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幸好我还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青年才俊,为人宽厚,所以不管好人坏人,我们都救”。
说罢,迟暮继续四处敲打喊话。
“这有人!”尔玉突然高兴的跳了起来:“迟哥哥,看我说的对吧。”
迟暮心里还是佩服尔玉的,小小年纪就聪明伶俐,思维敏捷,要不是她提醒,还不知道这场面从何下手呢。
迟暮一边想办法一边给里面的人搭腔,他深知道受困人的感受。看到光,就有了生还的希望,听到对话,更是精神充沛,更能积极配合营救。
“里面的人啊,听着,我听说医生分为三种人,第一种是良心被狗吃了的医生,第二种是良心没被狗吃了的,最后一种是良心连狗的都不吃的。你们属于那一种啊?”
“我们……我们属于第二种啊。”哈哈,看来里面的人还是清醒的,一般迷糊的人都会下意识的选择最后一个选项。
“恩人啊,先给点水吧,……再没水我们就成木乃伊了。”里面的人喊着。
“可以啊,你们俩先给尔玉那里挂个号,我只收个普通挂号费就行,然后捏……先给你们量下体温,拍个X光,做个常规体检,看看你们适合不适合现在喝水……,接着呢……”
迟暮不慌不忙的搭着腔,但是手里的营救工作依然没落下。
尔玉用食指戳戳迟暮的胳膊:“迟哥哥,你就别逗人家了,都什么时候了?”迟暮冲着尔玉嘿嘿一笑,让尔玉把两人喝剩下的绿茶都丢了进去。
终于,在汽车、绳索、棍子等非专业工具的帮助下,两位医生被拖了出来。年轻一点的短发瘦脸的叫王沛,外科医生,刚毕业没多久,靠着父母托的关系进的市人民医院。40多岁的医生叫梁辛,秃顶圆肚,据说还是个小领导,王沛父母就是托他的关系进的。
怪不得说良心被狗吃了他有点不高兴呢,原来他就叫梁辛(良心)啊
两医生很自觉,先是低头哈腰的连声道谢,一听说车上有水有烧饼,很自觉的跑到执法车上补充营养去了。
只是迟暮很是奇怪,这两人也真够淡定的,难道没发现由异常么?震后没有轰轰烈烈的救援场面,没有惨不忍睹的尸首躯体。
迟暮和尔玉也跟着上了车,后排的两人一边大口的吃一边使劲的喘气。
照尔玉的分析,迟暮继续驱车前往城北方向搜寻。
年长的梁辛吃饱喝足后,凑过来寒暄起来:“谢谢大兄弟的救命之恩啊……弟妹长的真水灵……”
尔玉似乎被吓到了,头跟拨浪鼓似地直摇头。
别看迟暮平时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他看人一般都很准的,什么人翘啥尾巴拉啥屎他都清楚。
“咳咳”迟暮清清嗓子“说吧,啥事?”
“送我回家先,中不?我家不远,就在医院家属院”梁辛迫不急的的说。
“省省吧,你没觉得地震后怪怪的么?目前就我俩救了你们俩,尔玉还是外援。”
“啊?那……这……”梁辛这才意识到什么。
“我的另一路人去城南搜寻去了,不过不要抱太大希望!”迟暮顿时脸色严肃起来,似乎已经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看着两个医生还丈二摸不着头脑,迟暮便一五一十的说了整个地震后的经过。
听这么一说,梁辛和王沛的嘴巴一直呈O型。
不过也难怪,这事摊谁头上都无法理解,莫名其妙的地震,莫名其妙的穿越,更莫名其妙的是不知道现在是在哪里。
而此时的迟暮,已经没有了刚地震时候的慌张,好似是这个世界的原有居民,不惊不咋,什么都那么清晰,迎接着一个个到访的客人。其实迟暮知道,这不是他的世界,他也是个打酱油的,喝着可乐,睡着觉就来到了这个疮痍但不凄惨,冷清但不心寒的世界。
傍晚时分,迟暮一行又在城北救下了4人:当地驻军排长张德筹、财经大学教授秦寿和两名中学生尚旺、尤喜。张德筹是迟暮老家同村的老乡呢,迟暮上学那会他还是个小娃娃呢。
天微微暗,本应华灯初上,归家的人疾步穿行,而此时的豫州市,已经不能奢望一丝丝的都市喧闹。
第一天的搜救算也已结束,迟暮的车斗里坐着几个灰头土脸的人,要是在以前,人们肯定会以为迟暮又逮住了几个小贩,可是,可是现在却甚至没有一个围观的人。
一行到达市政广场时,刘胖子他们已经在歇息了。刘胖子也他们找到3个人:2个电厂职工梁勉缜、苏富家及汽配城修理工郑迁。
与刘胖子的会合,迟暮心中突然窜出一种神圣感。历史书上老毛和老朱会合时,老毛紧紧握住了老朱的手,握了又握,其实不是图摸着暖和,而是他们明白两人身后的人给了彼此生存下去的希望和勇气。迟暮没有去握手,而是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吐出半句话:“13/2000000……”
胖子扶了扶松动的眼镜,:“嗯”。
夜幕依然混沌,太阳勾搭走了月亮,连星星也没放过。一整天的折腾将迟暮的肾上腺素消耗殆尽,话都不想多说一句,看看身后的市政大楼,极简的蹦出两字“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