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程青发这一主一奴不一样心情的，当属以侯家为首的散户了！
罗千帆和沐云卿合出的诗集《云帆集》大卖，在整个江南造成了轰动之事，一时间洛阳纸贵，纸张原料更是水涨船高，他们已经很难收到原料，再卖给程家了。如此一来随着价格的上涨，风险便也大了很多，这让以侯家的为首的散户陷入了收于不收，卖与不卖的犹豫境地！
经过数次协商，众人认定，此诗集脱销，不过是暂时之事，一阵风过后便回归常态，必须乘此良机彻底弄垮程家，否则以后再无机会。
于是众人商定，继续购进原料，抛售程家。
只是这些人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云帆集》的风头没有消散，大有继续扩散之事；而包括青州府在内，周边的绍兴，台州，金华各府州县，接连传出原料紧缺的风声，一时间人心惶惶，没有人再愿意将手中原料卖出，全都做观望状态，这让千阳县这些散户更加不可能那么容易的再收到大量原料了！
不仅如此，没多久，附近各府州县接连发生囤积原料的富户，一夜之间，一把大火将仓库里所有原料都烧个干净，扑灭了火的也是损失惨重！
人心惶惶的市场更是成了惊弓之鸟，基本上买不到原料，而原料和纸张的价格却在步步走高；有鉴于一个月之后，乡试将至，纸张的价格可能还会继续走高，原本拥有原料的大户，都在继续囤积，市场上几乎没有人再进行原料交易了，谁都想在乡试将至的大好时机疯赚一笔！
一连串的事情，让这些散户短时间内形成的并不牢靠的松散联盟，渐渐有了分裂的迹象，个人出于个人利益的考量，以侯家为首的这些散户联盟内部出现了几种严重对立的不可调和的意见！
为了解决此事，今日，候员外侯耀召集一众散户在家里讨论此事到底该怎么办，以及各种争论的问题！
侯家正厅，今日所来散户代表足有三十人至多，它们分为原料商，书社商，以及纸业上下游产业链上的各种利益攸关方。
侯耀四十多岁，年富力强，坐于最上首，其他人围坐一圈。
“今日请大家来，想必大家已经知道连日来发生的事。”侯耀站起来站在人群前方缓缓开口：“一连串的变故，让我们的内部出现了严重的不合，各种意见皆有，这本是正常之事；但是我要提醒在座诸位，一旦我们这些人窝里斗，程家就是那个渔翁，正在偷着笑呢！”
如果是几天之前，这些话还有点用处，如今谁还管谁是鹬蚌，谁是渔翁，各扫门前雪成了他们的当务之急。
侯耀说完，另一人站起来道：“候兄，近日已经有传言程家已经和海外洋人搭上了线，准备做纸张生意，大家应该明白洋人的实力，其中利润，更是不可胜数；如此，我们大家还等什么？不收购原料为乡试准备，以及有可能的话做洋人的生意，否则，原料和纸张的价格继续高企，大家最后连喝汤的机会都没了！”
说话的这人便是冯掌柜口中的“吴老头”吴忠何，此人经营着数间铺子，平日里做些丝绸和纸张的生意；当初为了对抗程家的霸盘，便跟随着这些散户联合在一起。如今情随事迁，到了不得不作出决定的时候，吴忠何当然第一个跳出来，悬崖勒马趁机回头。
吴忠何的话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议论，大多是附和之言，因为很多人跟吴忠何一样，已经沉不住气，不能再空等，否则不仅要白忙活一场，乡试这个大好良机也会白白错过！
“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乡试将至，如此机会焉能错过！”
“程家命不该绝，我们还是管好自己为要！”
“市场大势在于掌控时机，如今纸张和原料的价格节节高起，没有理由不随着市场之起伏，确定投入的策略！”
······
一番附和，让原本还有点犹豫的侯耀，只能接受此种结果，因为事到如今，恐怕这是唯一的选择了，他连赌一把的底气都不足，现在已经不是对抗程家的问题，更现实的则是在座众人如何不错过即将而至的乡试！
“还有不同意见吗？”侯耀立于人前，对人群中道，顺水推舟之事，侯耀还是乐意为之的，如果最后弄得众叛亲离，那就得不偿失，不好收拾了！
没有人有反对意见，原先有不同意见之人，在不断变化的情势面前沉默了，事已至此，将损失降到最低便是首要要做的！
眼看着在座众人没有人表示反对，侯耀当即便道：“如此，大家就各自回去准备，谁能收到原料就是谁的本事，收不到也怨不了别人！”
话已至此，方针已经确定，众人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纷纷散去，各自都在盘算着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在原料的价格还没有继续疯涨之时囤积到足够多的原料！
侯府正厅中只剩下了侯耀和吴忠何，吴忠何是侯耀特地留下来的。
“吴兄，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怪异的感觉？”侯耀试探性的问。
吴忠何似懂非懂的看着侯耀：“候老弟，你的意思是？”
“首先，罗千帆和沐云卿合出诗集，整个江南都洛阳纸贵；其后，莫名其妙流言满天飞，更诡异者，几乎所有囤积原料的大户，一夜之间被焚烧殆尽，现在又传出程家和洋人做生意的消息，难道你不觉得这太巧了吗？”
听了侯耀之言，吴忠何哈哈一笑：“侯老弟，你多虑了吧，市场本就风云变化，不足为虑；程家命不该绝，没甚说的，而我们如今却是时不我待啊！稍有迟疑，乡试这块大蛋糕最后渣渣都不剩了！”
侯耀无从反驳，他也只是猜测而已，心中难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想不出来。“但愿如此！”侯耀只能暂时认为是自己多虑了！
吴忠何走后，侯耀依然在屋中来回走动，又将此事前前后后想了一遍还是没有头绪；不过有一件事很清楚，和那些人一样眼下正是个机会，如果侯耀此时不抓住，后悔的可能就是自己，一时间从众心理占了上风，商人逐利的本性也将刚才的顾虑一扫而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