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公的话语让我不寒而栗，我静下心来，却是打开电灯，自己回到房间之中拿了烟火过来，自己点燃一根，三叔公却是自己要了一根。三叔公不抽烟，却是自己将烟接过来，看点火的样子，着实生疏的很。
我正想问三叔公莫不是自己要抽烟，却是见得三叔公将烟点着，自己抽了一口，顿时呛得咳嗽起来，厌恶的说道：“这东西，有什么好的。”这话说的，三叔公却是将那烟方才阳台上，卡在窗户上面，香烟就那么竖立着燃烧，亮光或明或暗。
三叔公说：“阿成，你二叔公怕是想烟了，孤鬼节我也没有及时回家，你也没有，你二叔公是有烟瘾了，以前，我年年都要那时候回家给他烧烟，从没遇见过你二叔公给我托梦。现在我做了这个梦，又是梦游，你二叔公或许就在咱们不远处看着呢，有烟了，让他过来抽一口。”
我感觉全身不适，甚至有些毛骨悚然，我甚至感觉二叔公就在某个角落看着我们，正朝着我们两个走来，自己蹲在阳台上抽烟。我暗中掐了自己一把，好让自己不胡思乱想。
我看向三叔，三叔一脸憔悴，显然这次回中国来不怎么开心。我说道：“三叔公，其实，七月半我回老家了，而且真的遇见二叔公了。”
三叔公已经没有了紧张，说道：“嗯，你爸妈当年说得对，你二叔公当年不学好，抽烟喝酒还差一些，可是这家伙吸毒，欠了一屁股债。这事跟家里说了，你阿公气的不行，说什么也不给那一笔钱，足足有五万……九零年，那时候就是天文数字，放到现在，也是不小的数目。那些债主收不上前，见你二叔公就打一次，直到有那次你二叔公在广州准备逃走，结果人家追了上来，被弄到巷子里活活打死。”
我正听着，三叔公却是捂着脸，显然不想要想起失去兄弟的苦痛。三叔公接着说道：“人死了，钱也没法要了，尸体被人家扔了回来，说要是报案，老褚家也别想活着。没办法，你阿公报案，说你二叔公失踪了，暗地里，你爸妈就将你二叔公的尸体埋在了家中后院。”
我点点头，只听得三叔公接着说道：“我那时候年轻，想不明白，一个死人，尽管是我亲哥，可是死了，埋在家中，这让人过不舒服。你爸妈说你二叔公死在广州，魂儿在广州，回不了家。要是有空他逛游回来了，见不到自己的尸体，会安心么……老褚家定然不得安宁。”
我心想，当时父母可能跟三叔公说这样埋葬二叔公，二叔公总有一天会回老家的，可是三叔公害怕，只得离家出走。当时下南洋在我们那里很流星，三叔公便是随了大流。我只感觉心中积郁难耐，当即便是说道：“三叔公，我说的不是这些，我说的是真的二叔公，不是灵魂，是尸体，是二叔公的尸体。”
“什么！”三叔公站直了身子，盯着我，叫道：“你三叔公的身子自己出来……天哪，天哪，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成仔，你在骗我，你不用说了，什么也别说了。”
我万万想不到三叔公的言辞跟情绪都是那么激烈。我早已经打定主意，家中的事情太多不解，我定要问个清楚。我说道：“三叔公，你听我说，是老家杂物房，阿姐二叔公都在里面，还有阴贼画像，这些，你都知道对不对。”
“成仔，念你是我侄儿，我不对你发火，但是这事情，你不能再说了，你问我我也不回答你。”
我见三叔公那刚硬的性子又上来了，我只的近乎祈求的说道：“三叔公……”
三叔公是疼爱我的，见我几乎哀求，三叔公又道：“成仔，容我说一句，太多的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老家的事情，我不知道你知道多少，但是三叔公跟你说一句话，别回去了，安心住在北京，别问别人，憋在心中，憋一辈子，跟你三叔公我一样。”
这话让我恍然大悟，果然，果然三叔公是知晓家中事情的，父母的事情，三叔公是早就清楚的。方才三叔公讲那些，全部是在转移我的话题。若不是我详加细问，三叔公是说什么也不松口的。再者说，方才二叔公的话语，几乎是没有等我问，自己便是说起二叔公的事情。
三叔公说“憋一辈子，跟你三叔公我一样”这话，我不知道三叔公知道的老家的事情究竟多少，但我可以肯定，三叔公定然比我知道的多。我道：“三叔公，老家的事情我何止见过，甚至差点将命搭在里面。我回家的时候，父母说你回来了，我这才慌忙回家。到家之后，一个人我也没有见到。若不是你侄儿命大，我直接死在了老家里面。那蹦跳追我的阿姐，我一辈子也忘记不了。三叔公，这事情我安心不了，你必须跟我讲，要不然，侄儿明天还要去老家。”
“成仔，你听我说，老家你万万不要回去了，我却是没有想到，大哥大嫂他们开始对你下手……这不怪他们，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现在你逃出来便好，老褚家只有一个男丁，你要留在北京，活下去，好好的活。”
“三叔公！”我见三叔公无论如何也是不说，我心中疑问愈加厉害，只得跪倒在三叔公面前，狠狠的磕头。
“阿成，你这是干什么，你三叔公受不起大礼的，快起来。”
“三叔公，你不跟我说明白，我是万万不起来的。”
“成仔，你要不起来，我便不认你这侄儿。”
“不认就不认，三叔公，你不讲给我听，侄儿我还要回老家，我非要弄明白那事情。倘若我真的死在老家，老褚家的后代还靠着三叔公你一个人。”
“哎呀，你……”三叔公气结，我心中料想，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三叔公定要要答应我。三叔公要是能生孩子，为何迟迟不结婚。
果然……
三叔公将我扶起，拍拍我身上泥土，说道：“讲，将，三叔公给你讲……成仔大了，三叔公却是奈何不了你。好，三叔公给你讲！”
我眼泪都要流出来，我心中五味杂陈，抱着三叔公说道：“三叔公，莫怪侄儿逼你，我是心中难受，那可是老家，那可是我父母阿姐还有二叔公啊，我们都是褚家人，一家人呐。”
二叔公拍拍我肩膀，说道：“成仔莫哭，像个男子汉，挺直腰板。老褚家的孩子，不能哭。三叔不想说，那是为了你好，没想到你逼你三叔公讲，我今天便是给你说一说！”
我抹干眼泪，转身去拿了两瓶矿泉水出来。三叔公叹口气，并未喝水，将那水漱口，然后一股脑的在头顶上浇下来。阳台上，凌晨时分，我跟三叔公就那么说起话来。
三叔公看着窗外北京夜景灯火阑珊，那是有钱人纸醉金迷的生活。三叔公开口讲道：“你去过老家杂物房？”
我点点头，看着三叔公。
“哎！”三叔公一声轻叹，道：“该来的还是来了，老褚家的厄运。你三叔公当初下南洋，不是家里吃不起饭，而是你二叔公的死……你二叔公埋在家里其实我没有多大意见，可是让我走的，是你爹娘。我发现了你爹娘不对劲……当年大哥大嫂做小生意，就在文光塔那里，沿街叫卖自己做的牛肉丸，肠粉。说起来，咱们家那时候还是老岩北比较富裕的人家，最起码，买得起冰箱。”
“那时候我正给书店做搬运工，那天下班早，我就去找大哥大嫂，肚子饿，去讨碗牛肉丸吃。结果到了文光塔，却是看的两人推着自行车开始回去。我纳闷，那可不是老家的道路……我一路跟着，却是看的你爹娘进了巷子，巷子阴暗，人推着自行车都难走，那墙是以前大户人家的墙，四米多高。”
“我看见你爹娘穿过那巷子，来到一处矮瓦房，进了去，半小时后又出来。我躲在一边，他们出来之后，我偷偷溜了进去……那小房子里没有什么东西，阴贼的画像，还有烧过的纸钱。可是让我恐惧的，是上面石头压着的黄纸，上面写着贡品……”
“那贡品不是别的，正是人，活生生的人。”三叔公的语气开始不安起来。
“七月十九供奉阴贼，那供奉的，正是你二叔公……”三叔公哽咽起来。
我愕然，这么说来，当初埋在土里的棺材，已经不是二叔公本人的尸体了……早就被我爹娘掉了包。我回想起来，阿姐死去的时候是七月二十六……正是一年级的阿姐将要开学的时候。三叔公跟我所说的七月份，皆是阴历。
我回家的时候，恰好逢七月半。也是阴历七月。阴历七月，民间称为“鬼月”。据说农历六月三十日，掌管地狱的地藏王菩萨，便会打开鬼门，放出饿鬼，一直到七月三十日才关上鬼门。这段时间，阳间阴气最为强横，最不容易发生大火，即便是烧纸钱，任你浇上汽油，那火焰定然会被七月的“鬼气”给压住。
老话讲的好，“七月半的鬼，六月二十四的水。”那意思是说，七月份的鬼跟六月二十四的雨水一样，极为准时。
我心想，照这么说，七月鬼气正盛，漫天鬼气遮住老天爷的眼，那“阴贼”或许不存在于地狱，乃是躲避于阳间的东西。借着七月鬼气漫天，这才堂而皇之出来，在长达一个月的时间之中纳贡。
只是，爹娘为何要跟这个扯上关系，那阴贼到底是何方神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