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欣欣的父母住在城南的一片居民楼里，这里是个文化单位的宿舍区，父亲已于五年前过世。每次回到这里，魏欣欣都会想起童年，虽然魏妈妈头发已经花白了，但是在她面前，魏欣欣总觉得自己还是小朋友。不过现在这里有个更小的小朋友。
“妈咪！”Tony一看见魏欣欣就扑了过来，“你怎么这么久没来看我呀，我都想你了。”魏欣欣蹲下身亲亲儿子的小脸蛋，摸着他的头发说：“宝贝，在家乖不乖呀？有没有惹姥姥生气呢？”Tony翻着眼珠想了想：“我昨天把一大卷手纸掉到马桶里了，不过姥姥没有怪我，因为我不是有意的。”看着孩子的脸，魏欣欣心底一阵阵柔软，她把儿子揽在怀里：“让妈咪亲亲，宝贝。”儿子咯咯一阵笑，享受着妈妈亲昵的行为。待魏欣欣狂吻一阵儿子的小脸蛋后，把他放开，寻找魏妈妈的踪影。“姥姥呢？”她问。“姥姥在她卧室的阳台上织毛衣呢！”魏欣欣顺着Tony的指导来到妈妈的卧室。魏妈妈正坐在阳台的小沙发上做着活计，戴着老花镜的眼睛抬都没抬一下。魏欣欣知道她还在为费臣的老婆所打的那通电话生气，便回身对跟在后面的Tony说：“乖，你先回屋玩会儿，妈妈有话和姥姥说。”Tony一如既往地懂事，他说：“好吧，妈咪，但是你要答应我今天不走了。”魏欣欣一阵心酸，点点头：“好，妈妈答应你，今天晚上陪你睡，好吗？”Tony使劲点了点头，便转身跑出去了。
魏欣欣看着老太太手中的小毛衣，心疼地说：“妈，别再给Tony织毛衣了，多费眼睛呀！他有很多衣服穿的。”魏妈妈继续沉默，房间内的空气显得十分紧张。魏欣欣有点尴尬，拿起床头柜上的茶杯准备去给妈妈沏一杯茶。
“你坐下吧。”魏妈妈的音调既平静又威严，魏欣欣乖乖地照办了。
“你天天都在忙什么，自己的孩子都不来看？”魏妈妈依然平静地发问。
“最近是有个项目在忙，今天刚有点时间，所以就过来了。”
“忙着谈恋爱？还是忙着躲我？”
“没，真是有正事。”
魏妈妈把手中的毛衣放在一边，并摘下老花眼镜。她盯着女儿的脸，声音比刚才略高了一些：“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些年过得太平淡了，所以要来下点作料呢？”
魏欣欣很怕身处于这种局面，但毕竟还是躲不过，她不敢看母亲的脸，低着头说：“您别听那女人瞎说，他们两年前就准备协议离婚了。”
“是吗？那他们哪来了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呢？一对要离婚的男女怎么会又有了孩子的？”
“妈，有些事我和您解释不清楚。再说我答应您了，不再和他来往。”
“你会吗？你离了男人能活吗？”魏妈妈冷笑了一下。
魏欣欣显然被这句话刺伤了。“您……您就这么看我吗？”她用哀伤的眼神看着魏妈妈。
“你要我怎么看你呢？”魏妈妈站起身，犀利的目光盯着坐在床边的魏欣欣，“从初中开始，家门口就有等着你的男同学。大学你好好上了吗？一毕业就怀孕，嫁了个大你十二岁的香港人。如果你想明白了和他过，怎么这么些年后又只身一人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我本来以为你是大人了，你的私事我也不想管。可好好的居然有个女人打来电话说，她的孩子还不到半岁，可她的老公却因为你非要离婚不可……你！你让我怎么想你？”
“妈……”魏欣欣看着妈妈花白的头发，心里一阵难过，“都是我不好，让您操心了。我没想到事情会搞成这样。更没想到会影响到您。我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魏妈妈叹了口气：“别忘了，你答应我离开那男人。”
“是，我答应您了，您放心吧。”魏欣欣说着，眼中流下一行热泪。
“你很喜欢他是吗？”魏妈妈的语气软了下来。
“是，我根本就是爱他。此前，我并不知道什么是爱。小时候那些男孩讨好我，我只是觉得高兴，就玩在一起。大二的时候，那个香港老男人给我讲人生道理，而且一见面就是卡地亚、LV、Gucci，我当时很喜欢这些，以至于我认为我也喜欢他……以前我的感觉都错了，这回终于对了，可是，可是人又错了……”魏欣欣把脸埋在双手之中，眼泪喷涌而出。
魏妈妈的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她抚摸了一下魏欣欣的头发：“世上哪有妈妈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受苦呢? 相信我，别看这个男人现在爱你，将来会后悔抛弃了自己的儿子，那样你就有罪受了。而且那个女人哭着求我，实在是……咱们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了。”
“我知道了……”
魏妈妈看到女儿确实难过，就不再教育她了。母女俩伤心了一会儿，改了话题，聊起了小Tony的近况与他姐姐小雪的学习成绩。不一会儿儿子又跑过来缠着妈妈陪他一起玩积木，魏欣欣也就跟着去了。
时间过得飞快，她与儿子黏了一整天，忽然觉得这种家妇式的生活近乎完美。晚上她微笑着哄Tony睡觉，而他们的睡前对话却又把她拖入艰难的现实。
“妈咪，今天我接到爹地的电话了。”
“是吗？他说什么？”
“他说，下个月初，他要来北京出差。到时候来看我。”
“是吗？说没说在北京待多久？”
“好像一个月吧。”
“你想爹地吗？”
“当然想呀，妈咪。”
“什么事，宝贝？”
“你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住在一起？”
“妈妈平时很忙，和姥姥、阿姨在一起，才有人陪你玩儿呀。”
“妈咪，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被你的朋友看到呀？”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妈咪，你是不是觉得姐姐和我很多余？”
“怎么会呢？宝贝，你怎么会有这些奇怪的想法？”
“是姐姐说的，姐姐说我们两个会妨碍你交朋友的。”
魏欣欣再次把儿子揽在怀里：“你和姐姐是妈妈在这个世界上最爱最爱的宝贝，不要老是胡思乱想。”
Tony逐渐困了，上下眼皮在打架，他说：“妈咪，姥姥没有你漂亮，我好想你呀。”
魏欣欣笑着拍他入睡，泪水又湿了眼眶。她在心里说：“宝贝呀，你和姐姐会长大，成为独立的人，可妈妈会老，会变得很孤独，妈咪很怕那样，所以妈咪很需要一个爱人，等妈咪有了爱人，我们会和宝贝们天天在一起的。”
事实上人总是有自己的生活轨迹，成年后，父母的话想听也很难照办了。魏欣欣是想过和费臣分手的，离婚随着他孩子的出生变得遥遥无期，她的耐心快要耗尽了。星期日的上午，她从母亲家出来，中午要赴个约会，需要回自己的公寓休整一下。
打开门后，却意外地看到费臣的一张笑脸。“宝贝儿，你可回来了，想死你了。”费臣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吻起来，魏欣欣冷漠地推开他。“又怎么了，手机不接，短信不回。我最近没惹你生气呀！”费臣一脸无辜。
“我和你说过了，咱们该分手了。”魏欣欣面无表情。
“我们以前说过很多次，都没分呀。我爱你，你该珍惜。”费臣一边说一边从墙角拿起一个Gucci的袋子，几下翻出一双单鞋，“你看，这是你那天说喜欢的款式，我买来了。”他把鞋递到魏欣欣面前。
“成，鞋子我收下。你可以滚了。”魏欣欣接过鞋子放在一边。
“我到底怎么你了？”
“问你老婆去。”
“你是说她给你妈打电话的事？”
“这是其一；其二，姑奶奶我不想和你混了。”
“别呀，你不想让我活了吗？我这么在乎你。”
“在乎我你怎么不离婚？你就忽悠我吧。”
“我骗你什么了？亲爱的。你好好想想，我这样一个男人，可是很多女人梦寐以求的。我需要骗谁吗？如果我不是真的爱你，我会对你这么好吗？我每天有大把大把的事要忙，还得拿出时间来对你好。我需要骗你财还是色？还是其他什么？你说出来看看。”费臣变得有点激动。
“你骗了我的信任，骗了我的归属感。”魏欣欣的声音颤抖了。
“我没有骗你。相信我，我们会在一起的。只是她最近给我出了太多难题，除了找过你妈，她还天天和我父母泡在一起，我父亲八十岁了，特别喜欢这个小孙子。而且我现在公司资金紧张，她却不断地提离婚财产分配的事。另外，她还坚决不放弃孩子的抚养权，这分明在逼我。这婚我是肯定要离的，和这种女人生活下去不可想象。但是，亲爱的，你给我点时间吧，我们从长计议。”
“照你这么说，这事一辈子也不见得能解决得了，我为什么要等呢？全天下男人都死光了，只剩你费臣了吗？”魏欣欣用大眼睛盯着眼前的男人。
“你知道我离不开你。”费臣上前再一次抱住她，“我也知道你爱我。我很想和你一起过我们的后半生，真的。”魏欣欣眼中泪光闪烁，费臣把唇贴在她的睫毛上说，“我们都不年轻了，对吗？我没有兴趣再玩恋爱的游戏了，你相信我。” “但是我们困难重重，不是吗？”魏欣欣黯然神伤，她的态度柔和下来，将脸颊靠在费臣的肩膀上。费臣看向远处，似乎要穿过墙壁看到未来，他说：“你才是我命中的老婆，上帝会保佑我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