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都说人死如灯灭，那是对活着得人来说。水鬼生前也这么想，如今他是知道了，人死后也不容易。
在各种死法里，自杀不谈，那是罪孽深重，府君会判这种人把所有酷刑都受一遍的，那可不是好滋味。不过，还有种死法，死后也不怎么好过，就是溺死，而门外的水鬼就倒霉地溺水而亡。
他今天是受命来到这里，对他来说，屋子里面那位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大人物，他活着的时候还去庙里拜过她，没想到死后还能见着本尊，心了有点雀跃。对于他这种在水里苟且度日的水鬼来说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遇，说不定自己能借此机遇就脱离苦海了。
他的态度非常的小心翼翼：“贱子受真武神之命前来拜见！”
门开了，陆离被吓得够呛：“这是谁啊！？”
水鬼有点惶恐，赶紧低下头。心想，刚刚应该低着头的，自己这鬼样子是个人都会被吓个半死。
玄冥答道：“这是水鬼，我叫来的。”
陆离瞄了水鬼一眼：“看来那孩子的父亲不是溺水而亡啊。”
绫罗手托下巴：“这水鬼看样子死了三年有余，真要是有人和他溺死在同一处，他早该托生了。”
凡是溺死而亡的人，死后不得入冥府，须等上三年，三年之后有人在同一处溺死自己才可以托生，要是三年之后没有人溺死，就得再等上三年，如此循环往复。
水鬼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规矩，正因为有这样的规矩好些水鬼为了托生不惜拉人入水。而他不愿意害人，也不敢，那样托生的水鬼，来生必会惨死。
玄冥道：“他死了已经有十二年了。”
陆离笑了起来：“怪不得这副鬼样子。”又看着水鬼说道，“你是太倒霉？还是太胆小？还是···太善良？”
水鬼道：“贱子惶恐。”
水鬼也是有些耳闻的，传言有个侍奉上神和真武神的凡人，这个凡人还得到了长生不老之身，他想这人应该就是陆离，所以对陆离也十分恭敬。
陆离对他道：“你进来吧。”
水鬼道：“贱子卑贱，不敢造次。”
“我是怕你吓到别人，再说我们有托于你。”
水鬼犹豫了一瞬后小心翼翼地起身进了屋，关好了门之后又恭敬地跪在一旁：“贱子惶恐，上神吩咐，贱子万死不辞。”
“哈哈哈哈哈”陆离大笑起来，“玄冥，你看你把人家吓得，感觉他都要魂飞魄散了。”
玄冥别了陆离一眼，挪到他怀里：“胡说，我是正义的神。”
陆离笑了笑，帮玄冥顺了顺长发。水鬼心里有些疑惑，觉得传言有误，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主仆关系。
陆离继续说道：“你别这样，放轻松，我们就是有些事想要问你，你如实回答就好了。”陆离指着玄冥，“你也知道这是司命之神吧。”
“真武神威武，贱子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敢妄想其他。”
听见用‘威武’这词形容玄冥，陆离差点把茶给喷出来。
“行啦，行啦。你起来吧，也别说你那些客气词儿了，你先给我们讲讲那尊石像是什么来历。”
水鬼还是没有起来，只是没有再俯首在地，直起了身子。
“是。”陆离递了杯茶给他，“那尊石像是瞪眼菩萨，贱子年幼时就已经有了。”
华青很有兴趣的样子：“瞪眼菩萨？！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被陆离瞪了一眼，立马就闭嘴了。
水鬼继续讲道：“据村里老人讲，很久以前村子有个习俗，不讲规矩、触犯族规的人会被处刑，而那河边就是处刑之所。”
“真是残忍呢。”陆离眉头微蹙，他很不喜欢这些，但是这样事却又是遍地都有。
“正是，久而久之被处死的人怨气难灭，化为厉鬼，开始报复作恶，据说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村里的人都生活在恐惧之中。后来，人们请人雕刻了这尊瞪眼菩萨，这石像面目狰狞，双眼突出，用来镇压那些亡魂。”
“这样有用吗？说到底也就是石头而已。”华青问道，还顺手想摸块点心吃，被陆离打了手，又委屈地缩了回来。
陆离回答他道：“有用的，人们对这石像的祈祷、供奉变成信仰，这石像也就会具有神性。很多神仙都是因为人们的信仰而生，玄冥也是如此。”
水鬼继续道：“是的，自那以后，事情就平息了。不过那习俗也因此逐渐废除了，犯错的人顶多也就是被赶出村子。”
陆离问道：“那现在那瞪眼菩萨的头呢？”
水鬼回道：“被一个女子带走了。”
“哦？她为什么要断了瞪眼菩萨的头带走？”
水鬼摇摇头：“那瞪眼菩萨的头不是她断的。”
“劳烦仔细说说。”
“是，如今村子里的已经不怎么信奉瞪眼菩萨了，香火供奉基本已经断了，甚至有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石像，瞪眼菩萨已经开始出现的裂痕。前不久，有个男人来河边钓鱼，直接把瞪眼菩萨的头掰下来坐，瞪眼菩萨心生怨恨，还把自己镇压的冤魂野鬼全部都吃掉了。当日的景象真是恐怖啊，幸好贱子是水鬼，躲在水底才逃脱一劫。”
陆离问道：“瞪眼菩萨把这男人杀了？”
“是的。”
陆离说道：“看来这人就是楚凡的父亲了。”
绫罗接着道：“看来有人伪造了他的死因。”
玄冥问：“是谁？”
陆离答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楚凡的母亲。”又转头询问水鬼，“是吗？”
“应该是的，那男人被直接断头而死，后来被一个女人发现了，听那女人的说词，他们应该是夫妻。那女人先是痛哭到几乎晕厥，后来不知为何，没有喊人，也没有带走自己夫君的遗体，而是直接把自己夫君的遗体推进了河里。”
玄冥问陆离：“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陆离小声道：“晚点告诉你。”
水鬼继续道：“过了一段时间才有人来把遗体打捞上去，都以为是溺水而亡。”
陆离又问：“你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子带走瞪眼菩萨的头吗？”
“贱子只知那女子身带紫薇香气，完全不认知，那女子邪气很重，贱子当时躲在水下，不敢惊扰她。”
玄冥道：“那石像本已不成气候，吃那么多的冤魂，最多也就能撑一时，而如今死了这么多人，看来那紫薇花的主人是做了什么手脚。”
“玄武神英明，这段时间内，已共有七人遇害，而且魂魄都被吃掉了。”
陆离道：“七人啊，事情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呢。”
绫罗问道：“怎么了？”
陆离表情有些凝重：“可能有人在模仿杀人。”
“怎么讲？”
陆离道：“刚刚水鬼说了，遇害七人，是加上楚凡父亲共七人。”
华青点点头：“是的啊。”
“而我们知道的七人，可是不包括楚凡父亲，现在加上楚凡父亲就是八人。”陆离脸色有些不好，“既然水鬼不知道，那么其中有一个肯定不是死在石像旁边，应该是其他人做的。”
华青瞪大眼睛，很吃惊：“这么说，有人杀了人，弄到河边伪装成瞪眼菩萨杀得？”
陆离摇摇头：“不需要伪装，只要杀人的时候砍下对方的头，应是随便扔在什么地方就可以了。”
“怎么会？！死的人不是样子都很奇特吗？！随便扔怎么可以？！”
“你们来这里一天了，只听见人们议论被杀死的人都是被断头，还有其他对死者样子的描述吗？”
华青：“······，没有。”
“而且这么大的事，那村子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绫罗道：“看来有人也把这些人处理一下。”
玄冥问道：“也是楚凡母亲？”
陆离点点头：“应该是她。”
大家沉默不语，气氛有些凝重。
绫罗问道：“陆离，你想我们找到那颗石头脑袋和那个女人？”
“是的。”
“好，这活儿我们接下了。”
“劳烦了。”
玄冥截下自己的一律发丝，将其化为一道令符，扔给了水鬼：“你拿着这个下府，无人敢阻拦你，你走吧。”
水鬼感激涕零，对玄冥是三叩九拜，说了不少的奉承话才离开。
绫罗和华青也准备离开了，华青非常的不舍，眼睛里酝酿起了水雾，陆离抱着玄冥直哆嗦。
华青声音糯糯地：“陆离哥哥，要是你喜欢的的姐姐，要是是姐姐的话，我很高兴和你成为一家人哦。”
陆离一个激灵：“我本也愿意，但是我与你们殊途啊，我怕是跟你成不了一家人了，你还是为你姐姐寻找其他夫君吧。”
陆离这样一说，华青就差哭出来了：“其他人配不上我家姐姐。”
绫罗娇媚地一笑，拍了华青了脑袋一下：“这些事哪轮到你这小家伙来管，你姐姐我虽是绝色，可是你陆离哥哥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姐姐在他眼里连美人都怕是抵不上，是吧？陆离。”
陆离眼角抽搐，有些尴尬：“哪里哪里······”
华青还想说什么，被绫罗硬是带走了，消失在了夜色里。
夜也过半，皓月当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