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宣布消失游戏开始的一天,无说的话,我还记忆犹新。他说,我们八个人当中,每个人都失去了身体的一部分,只不过有的人知道是什么,有的人不知道,有些人的看得见,有些人的看不见,而夏川一定就是那个不知道也看不见的人。
秦说完,夏川好像释然了一样,身体和精神一下子垮了下来。她瘫坐在椅子上看着大家,良久,终于露出了微笑,不同于每次的冷笑与嘲讽,这次是淡淡的笑,是从心里散发出来的。
“是啊,好像真的是呢。进来以后也没有那种压抑的痛苦了,我竟然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她低垂着头,默默的说着:“为什么会这样呢,原本以为那种感觉终于消失了,终于逃出了弟弟死去的阴影,啊,可恶啊,怎么会这样呢?”
夏川伸手捶打着自己的腿,嘴里一直喃喃的念着“可恶”。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这样我忽然觉得很心酸,还有什么比击退了一种负面情绪、走出一片人生阴影更令人欣慰的呢,只可惜,这是无给她开的一个玩笑。有些伤口不去触碰,会有时间良药慢慢治好,可是夏川却得反过来一遍遍的翻搅着伤口,让自己找回那种消极的过去。
我上前伸手拉住了夏川捶打自己身体的手臂,低声说道:“事情还没完呢,你要赢得游戏,从这里走出去。”
秦看着我们笑了一下:“别忘了彩绪小姐还在这里呢,你不是想和她见一面吗?这么消沉怎么行。”
在秦的提醒下,我们的主题又绕回了彩绪。
如果说无没有说谎的话,他是不知道彩绪也在木楼里的,而且,他告诉我们日记是线索,这说明日记本身的内容还另有隐情才对。我伸手过去从桌子上拿来日记本,获得大家的许可后装进自己的衣兜里,打算找时间再看看日记里的内容,顺便弥补上次的失误,好好翻翻本子的构造。接下来,大家又讨论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应该先找到彩绪,如果能找到当事人,当面问清楚疑问是个捷径。于是我们七人分成了两队,同时行动,虽然找之前我有预感会找不到人,但是跑上跑下辛苦大半天还是没有任何成果时,我还是挺失望的。
傍晚时分,身体上完好的我、秦、早田还有夏川一起挤在厨房里帮大家弄了点儿晚饭,我们一边干活,一边聊着天,一边吃饭,让压抑的气氛缓和了很多。我仍然不敢多说话,怕漏了失忆的底细,只是默默的听着,偶尔会插句嘴。谈话中,我得知了我、秦还有早田在大学里是同系的同学;夏川和真夜是同班同学,跟我们同级,但不在同一个系里;榎比我们小两年,是刚入校的新生,和夏川在同一个社团里,谈不上关系有多密切,但也说过两次话。剩下的柳和同敷是朋友,跟我们不同校,这次之所以一起进来是因为秦跟同敷是打篮球认识的伙伴。我联想到大家以为同敷死掉的时候,柳的态度变得很恶劣,而且一直在怀疑是秦杀了同敷,突然觉得有些道理了。
吃完饭后,我们便原地解散,各自回屋了。晚上,我躺在自己的床上,盯着天花板看。这几天收集的信息太多,大脑有些来不及处理。
首先,还是日记本。一开始无就说这个日记本是专门给夏川的线索,事实上,不管怎么说,夏川也确实是从日记的内容受到启发,得知自己失去的东西的,那么,日记的使命结束了吗?可那些毫无逻辑的语言还没能给出个合理的解释,那些东西真的有实际意义吗?其次,就是彩绪,彩绪的出现是在每个人的意料之外的事,包括无,既然连无都不知道,作为排除在游戏规则之外的存在,我们真的有必要去利用这个捷径吗?而且,彩绪在哪儿还是个问题。第三,即使夏川知道了自己失去了负面情绪,那她应该怎么找回来呢?
我叹了口气,坐了起来,从兜里掏出一盒烟,从里面挤出一根,点上,叼在嘴里。深深的吸上一口,我盯着吐出的烟雾默默发呆,竟然还有空担心别人,我自己又该怎么找回记忆呢?另一个角度上说,夏川还不知道找回那些负面情绪的方法,对我来说还是一件好事。我捏着烟盒,不知不觉也把玩儿起来,奶白色的烟盒没有秦的好看,不知道那样的烟盒是什么牌子;不知道他抽的香烟是什么味道;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不知道,他失去了什么东西。烟雾从嘴里冒出来,像被禁锢的魂魄得到释放一样,在空中舒展开,最后一缕一缕散尽,白色的墙壁被衬得灰蒙蒙一片。我赶忙甩了甩头发,让自己停止放空,然后翻了个身,坐到桌子前,打开日记本开始研究里面的内容。
“砰砰砰——”门突然被敲响了。我一边应声一边打开了门。
“是你?”我惊讶道。
站在外面的是早田。她穿着到膝盖以上的蕾si睡裙,锁骨下面露着很大一片,白嫩嫩的皮肤,被灯光趁的晃眼。
“不是我是谁?秦么?”早田有点儿不悦的瞪了我一眼。
“哦,不是那个意思,这么晚了,除了他,别人上来也不方便。”我解释到。
早田一边狐疑的看着我,一边闪身进了我的卧室。
“觉得害怕,就上来找你啦,你可不要赶我出去啊。”她一个转身坐在我的床上,前后交替踢着双腿。明晃晃的大眼睛看着我,显得特别闪耀。
我关上房门,走到桌子旁边,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怕什么,大家不都在这儿吗?”
她看着我笑笑,也不答话,只是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光生,很温柔呢!”她把头凑过来,在我耳朵旁边轻轻的说了一句。
温热的气息弄得我难受极了,一阵鸡皮疙瘩从头皮处蔓延开来,我急忙躲开了早田。
“真是太过奖啦,怎么会温柔呢。”我干笑了几声。
被躲开的早田也不介意,又凑近了身体。这一次,她环抱着我的胳膊,身体紧紧的贴了上来。没等我开口拒绝,她伸手指了指烟灰缸,道:“就是很温柔啊,不过我没关系的,你想抽就抽吧。”
“不用了,不抽了。”我仍然笑笑,只想把胳膊抽出来,但无奈早田抱得太紧,我也不好意思挣扎的太明显,只好尽可能的躲开她,让除了胳膊以为身体的其他部位不直接接触她的皮肤。
“光生,你对我真是越来越冷淡了!”感受到我的疏远,早田抬起头,生气的瞪着我,“你以前都不会这样的,发生了什么啊,让你对我这个态度?”
“哎,哎?”我急忙答话,“没有多冷淡啊,只是来到这里以后,一切都得多提防着点儿而已,整个人就比较神经质了嘛。哈哈哈……”
糟糕了,毫无准备早田就提到了以前。以前我们关系很好吗?以前我对眼前这个大眼睛姑娘很热情吗?以前我会在她穿得很少还投怀送报的时候果断推到她吗?没失忆的光生应付这种主动的女生还真是游刃有余啊,可是,我不一样啊,我是个失忆的病人呐,谁来救救我!
为了掩饰不安,我特意没有去看早田,有人说说谎的时候不要刻意看着别人的眼睛,瞳孔伸缩反而会暴露自己的底牌,掌握不好微表情的时候躲避是一种有效措施。于是,我把目光转向了窗外,茫然的看着一片黑暗,努力暗下眸子。
“这里什么奇怪的事情都会发生,我难免对每个人的态度都会不一样,这是一种保护措施,你也得有这种意识,懂吗?”我沉着脸继续说道,“现在我们身上还不知道失去了什么东西,这个时候更要加倍小心。”
我低着头咬着牙,一副很痛心的样子。继续和早田独处,她难免会提到失去东西的事,与其让她问我,不如我先主动把问题抛出去。表面上看,我们两人都完好无损,处于一样的境况,如果她先直白的询问我失去的东西,那正好给了我个反问她的机会。这点考虑,她应该想得到的。
早田看着我,捂着嘴“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光生不要这么惆怅嘛,早田还陪着你呢!”
“嗯。”我点了点头。还好早田没再往下说。
“早田只是不开心嘛。”她嘟着嘴,接着说。
“什么?”
“光生对秦就是比对早田好!”
“哈?”我被她的话下了一跳,莫名其妙的就扯出了秦。
早田突然放开了我,站起身子:“我回去了!”
“总之,你要小心秦。”她背对着我冷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