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阴谋与背叛1
“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在乎吧?”他的视线落在伤手中的水脂佩上,声音嘶哑且无力:“我确实幼稚得可笑!我竟然会以为你会为了绿泥为了你一手设计的骑马装而对我低声下气……”
我一愣,看着他不语。
他抬头将眸子转向我,宽阔饱满的额头上渗出丝丝冷汗,苍白无色的双唇轻轻上扬,勾勒出一抹失神的笑:“你为了这区区一块水脂佩连三色祥鱼都可以不要。我阮靳律现在除了手中这一块冷玉,再也没有它物可以牵绊你了吧?”
我的手指渐渐僵硬,我的心也慢慢冰冻。
所有的寒气皆因他那句似是醉酒呓语,似是漫不经心,却又无比沉重的一句话:“就算能牵绊住你的只是一根稻草,我也会死死抓住,直至魂没黄泉!”
我膛目结舌地看着他,那双异常清亮的黑眸中积蓄的忧伤绵延不绝地向我涌来。
毫无预兆地,他伸出缠着锦缎的伤手攥住我的手,手指冰冷刺骨,让我不由地浑身一颤。
“风瑜,风瑜……”他低低地唤着我的名字,慢慢地垂下头将脸贴向我冰冷僵直的手指。脸上灼热的温度一点一点熨烫着我的手心,让我的心跳一阵紊乱——他,在发烧?
慢慢抬起头看向我,他修长冰凉的手指按住我的手紧贴在他滚烫的面部,声音温柔得让人揪心:“风瑜,都说十指连心。你用这双连接着你心的手指读读我的心,然后告诉我,为什么我阮靳律会这么恨你呢?为什么我会恨你恨到恨不得就这样在你面前死去呢?”
我的全部意识瞬间消散在他笼着淡笑的眉间,眼中的万物逐渐模糊,清晰的只有那双清亮异常的双眸中缱绻出的恍若穿越千年的温柔……
太阳渐渐西斜,金黄色的余晖透过镂空的梨花木窗洒进星斓居,给玉石铺砌的地板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黄。
看着昏睡在黑缎锦被中的人,我耳边徘徊起大夫嘶哑浑浊的轻叹:“气息郁结,空腹三日,只以烈酒饱腹,加之彻夜不眠,身体虚弱,感染了风寒。若不及时医治,恐有性命之危……”
笨拙地换下已被他额头熨烫得温暖湿热的白色棉布,我将刚冰镇过的另一块白棉敷在他滚烫的额上。一股清流缓缓地从柔软的白棉中流出,沿着他优雅的鬓角一直流入如墨的青丝内。
他像是有所察觉一般,闭着的眼帘下睫毛轻颤,眉毛慢慢蹙起,在眉心处夹出一个浅浅的“川”字。苍白的双颊上晕着两抹病态的潮红,这两抹红似是从他那苍白的唇瓣中抽出一般,红得浓烈似火。
老人家都说:“唇薄一条线,无情惹人厌”。你这头驴子生了这两瓣薄情寡义的唇,为何却会如此固执痴情呢?痴情得惹霓厌呢!
“风瑜,都说十指连心。你用这双连接着你心的手指读读我的心,然后告诉我,为什么我阮靳律会这么恨你呢?为什么我会恨你恨到恨不得就这样在你面前死去呢?”
你不知道吧?当你的双眼在我指缝中缓缓闭上时,当你滚烫的脸压着我的手重重地落在那冰凉的青玉桌面上时,我的一颗心像是被人活生生地撕裂了一般,我突然很害怕你真的就这样在我冰凉的指缝间沉静的死去……呵,你若看到我当时惊恐放大的瞳孔,心里一定会倍觉安慰吧?如果你看到了,会不会恨我少一点呢?
古人曾经叹过:“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霓与瑜。”你这头蠢驴呀!你自己生得如此痴情,干嘛要恨我呢?其实,就算你真的就这样在我面前死去,我的下半生照样可以过得迤逦多姿繁华似锦!
因为,地球上少了一头驴,还有千千万万头驴。唯一遗憾的是,再也没有一头驴清俊如你,雍雅如你,冰冷如你,多金如你,幼稚如你……
“相门一入深似海,从此风瑜是路人。”若你有古人的觉悟,也就不会像今日这般被剜骨的恨意噬心了!如今这样混乱如麻的牵扯,怕是我再也做不成你生命中的路人瑜了吧?
我将水脂玉佩轻轻地放入他缠着纱布的掌心,扬起嘴角浅笑:“这水脂玉佩便是那根唯一能牵绊住我的稻草,你要死死抓住,直至魂没黄泉!否则,你就只能当霓子生命中的路人驴了喔!”
夕阳渐渐消失在西边天际,屋内亮起了温暖的烛灯。第十次帮他换下额上冷敷的白棉时,他的呼吸已经逐渐平稳下来,眉间深笼的山“川”也一点点变成了平滑光洁的一马平川。
我轻轻舒了一口气,低声道:“总算是退烧了。”
俯下身子准备帮他掖好被子时,那双紧阖的眸子突然张开,凌厉的眸光带着金戈铁马的杀伐之音直直射向我——我心中一个咯噔,整个人愣在原地。
“我我我我只是想想想想帮你掖好被子!”我迅速从床边跳开,结结巴巴地解释着。
他安静地躺在那看着我,眼神清冽得仿佛能一眼看穿我心底那莫名的不安。
“你你你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粥?”我指着桌上的碳盒问他。
那木质描金碳盒在传统的食盒中隔出一个格子盛放木碳,用来保温食盒中的食物。里面放的是小厮刚刚送来的粥和药。
病驴没有回答,费力地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我见状连忙上前扶他坐起,并将床边的团花锦绣棉垫放在他身后垫好。瞧,本霓现在可是典型的以德报怨呢!
“亏你还是个男人呢!连坐直身子都要人扶着!”我瞪了他一眼,继续说:“你就算恨我,也不该糟蹋自己的身体吧?你这样以酒当饭,到头来受苦受罪的是你自己,我可一丁点的损失都没有!”
他盯着我,嘴角颤了颤,声音虚弱无力:“风瑜,不要以为你这样对我,我就会……”
“病驴!你放一万个驴心吧!那骑马装我们绿泥不做了!”我转身从碳盒中端出一盅温热的白粥,背着他道:“本宫成全你的一片痴心!”
他沉默少顷,低声问:“风瑜,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真的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
你不愿见到骑马装,是因为当时我就是穿着这奇装异服站在大殿里对你说:“风瑜自小便钟情于袭水哥哥,六岁时已立志非君不嫁。现在,我们更是情浓意切、情深似海、非君不嫁、非侬不娶、伉俪情深……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希望阮公子成全我们这对甜命鸳鸯!”
如果让这衣裳消失,会让你舒服些,就让它消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