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到她了?”雪狼王萧羽柔声问,掩饰不住声音里的喜悦,“她还活着!”
白狼摇摇尾巴,眨巴眼睛,好像再说:“是真的,我见到她了……”
萧羽站起身,面向南方遥望。飘雪遮住了他的视线,他彷佛看到视线的尽头,一员头戴银盔身披银甲的女将,骑着高原玛瑙向他奔来。
自从她离开之后,那么多年过去,萧羽对她依然念念不忘。
当年相见恨晚,如果能在成婚之前认识她,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娶她做王妃。
白雀,曾在这片土地上与他并肩作战的女子,如今身在何方?多年不见,不知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萧羽身边的雪狼,正是白雀从尙炎剑下救出的白狼。它是镜湖边上的雪狼之王。
一年多以前,听到白雀失踪的消息,萧羽感觉白雀不可能死了,她应该还活在东陆大地上的某处,因此派出雪狼南下,去寻找白雀的踪迹。
现在,终于有了白雀的消息!
“父王——父王回来啦!”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生得像个银娃娃,头发眸子都是银色,可爱的小脸十分惹人喜爱,身上穿着厚厚的雪衣,开心地跑到萧羽跟前,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萧羽抱起儿子,用大鼻子蹭蹭他的小鼻子,问:“父王不在雪域时,小萧诺王子乖不乖?”
“父王,小萧诺很乖。听说父王回来,小萧诺来镜湖道上迎接父王。”小萧诺王子眨巴可爱的眼睛,用裹在手套里的双手捂住萧羽的脸,想给他取暖。
萧羽抱着儿子,往王城的方向走,身后跟来几位大臣和将军。
“过几天本王要南下。”萧羽说,“雪狼之地,请各位将军大臣齐心治理。境内之事本王很放心,本王只是担心边境会有敌国来犯。”
“大王,你刚回到雪域,怎么又要南下?”一位大臣不解地问。
“本王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必须亲自南下。”萧羽说。
雪花飘落,很快覆盖了他们的脚印。
南方不下雪,生在南方的人,还会再来北方的雪狼之地吗?
在北原浅川度假的尙炎和玄菱,回到香枫林的湖边,又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打点行装回王都。
回到将军府,尙炎命人找来东陆的地图,一个人看着地图,琢磨半天。他把北方三王的属地圈成一片,在南方不同位置,涂上不同颜色,左思右想,最后直摇头。他原来就是一个混混,没什么将才,况且对这个世界又不够了解,在这里瞎琢磨,是空伤脑筋,还不如把事情告诉玄明王,让他伤脑筋去。
听说近来玄明王身体不适,离开王都,到东城外的胜闲别苑修养去了,玄菱就打算去胜闲别苑看望父王。尙炎命人稍作准备,套了车,玄菱坐在车上,尙炎骑马,就出了永安城东大门,到胜闲别苑。
胜闲别苑坐落于永安城东一百里外一座小山中,安静幽雅,是避开喧闹的好去处。玄明王每年都会来这里住上一些天,卡兰王后在世时,会一同前来陪他,过一段二人世界的日子。
玄菱来到胜闲别苑时,玄明王正一个人在河边钓鱼。看见玄明王的背影,玄菱停住脚步,远远看着,没去打扰他。地面的草地已经枯黄,落叶在风中飘零,河水依然清澈,向前缓缓流动,将枯黄的落叶带走。
玄明王看着河面的叶子,在水波的推动下,慢慢流向远方。
他想起来年轻的时候,在这条河边遇到卡兰王后,对她一见倾心,后来娶她为妃,两人互敬互爱,很快大儿子玄音出生,他更疼爱卡兰王妃。
后来他丰父王玄易之命,出去办事,在路过西灵山时,遇见无影子,一时为无影子的美色迷惑,酿成不可宽恕的大错。回到王都登位之后,他对卡兰往后心怀愧意,决定从此将无影子忘记。那段时间,玄明王忙于帝位、王权、百姓、国家之事,确实将无影子抛诸脑后,不料无影子突然来到王都找他,除了将她打发走他别无选择。
后来再没有无影子的音信,卡兰往后又陆续为他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看着儿女们渐渐长大,玄明王也日渐稳重老练,成为值得敬佩的东陆之王。
但无影子盗走凤翎冠之后,他再没法将她忘记,时常惦念她,甚至梦里,也有她的身影。
玄明王以为无影子的事情,能瞒得过卡兰王后,却不知卡兰往后早有察觉,只是装作毫不知情而已,直到临死前才说起无影子的事。
玄明王深感有愧于卡兰往后,同时更对不起无影子,在他身为东陆之王的光鲜背后,这一情感的阴影,始终将他笼罩,令他不得心安。玄明王从儿女玄菱身上看到年轻的卡兰王后的影子,玄菱不仅长得像卡兰王后,就连性格也有不少相似,因此格外宠爱这个女儿。
玄明王本以为此生再见不到无影子,想不到二十六年后,她再次出现在自己跟前,并告诉他,桑乐是他们的儿子。这次他敢于面对自己的过错,要补偿他们母子时,他们都拒绝说不需要。无影子再一次失去踪影,他们的儿子也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不承认他这个父亲……
玄明王忽然感到非常疲惫,但心中的烦闷无以倾诉,干脆躲到胜闲别苑,一个人清净一些天。
玄菱看着玄明王的背影,感叹她的父王越来越老了,背影看起来越来越单薄。
玄菱想起小时候,父王有空的时候,就会陪她玩耍。小时候眼里的父亲,既高大又威武。她要出去玩时,他会装成普通百姓的样子,一只手把她托起来举到肩膀上,让她坐在他的一边肩膀上,带她出了王宫,到热闹的街市上游逛,给她买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玄菱慢慢长大,不能再坐到父王肩上,还是喜欢央求父王带她出去玩,路过众人围观的告示牌时,她看不到上面有什么告示,父王就会双手把她举起来,让她看清楚告示牌上的字。想起小时候眼里父王的样子,再看现在父王孤零零的背影,玄菱感觉一阵心酸。
尙炎站着玄菱身边,搂住她的肩膀。
“母后过世之后,父王应该很孤独。”玄菱说,心想要是母后还在多好,“他经常忙到深夜,就睡在书房对面的休息室。有人曾建议他再娶,被他骂走了。”
“情劫难逃。情感上的事情,不是人所能控制的,再伟大的人也会身不由己。”尙炎说,他想到的则是传说中桑乐那位来无影去无踪的母亲。
尙炎又想起白雀。他与白雀,虽然因为各种原因分开了,不能在一起,他还娶了菱公主,但在内心深处,有一个属于白雀的位置,是别人无法取代的。
情劫难逃,上至君王,下至黎民百姓,谁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