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柳家数人无法入眠。
鱼肚白渐渐自天际泛起，稍稍掀开了一点盖在众人相逢之后的喜悦之上的阴霾。
“整整一夜了，怎么还不回来…”厅堂之中，柳相清面色复杂。
如若以家主角度看的话，柳遗物与柳河众人相比，自然是后者价值更高，但柳相清除了身为柳家家主之外，更是一位父亲，走丢了哪一个孩子都会担心得夜不能寐。
当然柳河众人的归来对于柳相清来说乃是大大的惊喜，同时又对元李二家以及秦均的手段恨之入骨，但这也并不影响其对柳一物的担心。
又或者说，这是生在同一人身上的，两条平行线一般的感情。
“……我还是去找找看吧。”柳河说着就向外走去，此时其他人已经因过度的劳累而睡下，唯独其陪同着父亲静静等待，当然出二人之外，那边还坐着一位面色不善的少女。
“回来！”柳相清喝道，“你自己有几斤几两还不清楚么？别到时候遗物没回来，你也回不来了。”
“……”这不知是柳相清第几次将柳河如此喝住了……不如说自打方开始的激动过后，这父子二人的一走一留就在不停地上演着。
与大多数人一样，柳河在方一得知柳一物“姓名”之后，反应同样是大惊，不过随即知晓那只不过是有些相似的名字而摇头苦笑，这可见柳一物对于整个柳家的影响之大。
“哼，要是他回不来，你也干脆别回来了。”一旁少女气鼓鼓地说道。
若说柳相清的感情是互不干扰的两股同样大小的平行线，那么此女在经历过最初的惊喜，愤怒后，心中便逐渐被满满的担心所占据，没留下一处空隙，不过当然了，方才那句只不过是气话而已。
“……”柳河仍旧沉默，不过这份沉默与之前不同，包含了更多情绪于其中，而其中占主导的，便是对柳一物的谢意与歉意，以及对少女如此担心柳一物的……不爽。
“怎么都一副死了人的表情？”忽然少年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众人齐齐抬头看去，来者不是柳一物又会是谁？“我怎么没记得有这回…！！”
“咚…”方一迈进来的柳一物直接被忽然出现在身前的人影一把推得撞到门上，还未等自己的手臂触碰到有些疼痛的后背，脸上又瞬间挨了一个巴掌。
“不逞强会死啊！”奚珠简直是要气炸了，自己几人担心了他柳一物一夜，他倒好，回来跟个没事人一样竟开起了玩笑。
至于柳一物，说实话对于此女的反应有些预料，但没成想到竟剧烈到了如此程度，接连两击硬是让自己这个练气九层修士吃了个全套，这还是练气五层么？
果然愤怒能够使人实力大增。
“奚珠，住手吧。”柳相清并没有训斥奚珠，不过作为父亲的威严仍旧让此女暂且罢手，放了柳一物一马。
“回来就好。”柳相清看着柳一物，“他们都很担心你，整夜没睡。”
“爹…”柳一物道，其并没有点破父亲言语中并没有将自己带上的漏洞，“柳家从此，有希望了。”
……
昨夜，城门处。
“好久不见啊。”秦均饶有兴趣地看着面无惧色的柳一物。
“废话少说，虽然你说的我一句也不明白，”柳一物道，“不过我可是好大的面子，竟然能用自己一命，换这么多条命，秦大真人还真是看得起小生。”
“呵呵呵，这可真是折煞在下了，”此刻的秦均，丝毫没有第一次听到柳一物三个字时的失态，“不过你如今可是变得有些不坦诚了啊。”
见秦均并没有否认自己先前所言，柳一物顿时放下心来，柳河众人已妥，至于自己，恐怕还没那么容易死，虽然柳一物对于保命的自信微乎其微。
“喏。”秦均自须弥芥子袋中取出一小臂长短的灰色空白灵符，在柳一物眼前晃了一晃，“可还识得此物？”
“在下区区一练气九层小修士，眼拙得很，哪里会知晓真人所用的宝贝。”柳一物一见这千里传讯符，便面色不改地扯起谎来。
“呵呵。”秦均笑了笑，不置可否。不过随后便是见其又取出一杆毛笔，唰唰在上写了三个小字：已办妥。而小字随着秦均抬笔的瞬间，便凭空消散而去。
“我的诚意已经展现，接下来该你了。”秦均道。
“…什么意思？”此刻柳一物心中已然有些几分猜测。
“自然是合作的诚意，”秦均笑道，“这可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大的一次豪赌，不留下完全之策，可是不敢轻易落子啊。”
“为什么与我合作，还有，要我拿出什么诚意？”
“青髓虽然强大，但心术却有些不正，当然我也没资格这么说别人，”秦均自嘲地笑了笑，“不过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相信你日后定然能重回往日的程度，且更有甚之。
所以这雪中送炭之事，我秦均可是非常乐意做的，因为你与青髓不同，到了那时候定然不会亏待于我，而我所要求你的诚意，便只有坦诚而已，柳前辈？”
若是外人听见秦均竟然唤一名练气九层的修士为前辈，那绝对连下巴都要惊掉，不过此时在二人之间，却莫名其妙地没有任何违和感。
“呼…”柳一物叹了口气，其没想到第一个将自己认出来的，竟然会是秦均此人，不过即便如此……“我已经不是那个人了。”柳一物淡淡道。
“哈哈哈，哎，”秦均笑了，却又叹气道，“果然变了，不过如今的你，却更令我对这豪赌充满信心了。”
秦均知道柳一物说得是实话，其自己也能看得出来，如今的柳一物与之前相比，少了一丝冷酷，多了一丝…人味。
所以未等柳一物回话，秦均便接着说道，“合作一事，说简单也简单，那便是我保你全家性命，而你，在有实力与青髓对抗之前，不得暴露自己，当然这后半句是废话，最重要的是，记得我秦均的好便可，呵呵呵。”
“…说来说去都是为了自己，”柳一物道，但其却出奇地并不反感秦均的做法。倒不如说若无利可图，说不定自己如今已然成为后者的剑下亡魂了，“就只有这些？”
“当然不止这些，”秦均道，“你可以走，那个叫什么柳河的，跟其他人都可以走，唯独柳相清，必须留在这通溢城内。”
“为了掩人耳目？”柳一物问道。
“不错，”秦均取出一枚玉瓶抛给柳一物，“如今你已被我‘杀死’，柳家其他有天资之人也被‘关着’，剩下的就只有那些并不会有太大作为之人，况且柳相清还龟缩在这通溢城中，这情况对于青髓来说，还能有何不得安心之处？”
“想得到是挺周到，况且以你那不要脸的手段，确实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柳一物将玉瓶打开，见其中静静躺着三枚圆润丹药，“不过这窥澜丹是何意…”
“这句我便就当做褒奖笑纳了，”秦均笑道，随后指了指柳一物手中玉瓶，“至于这个，没什么别的意思，见面礼而已，祝君早日一展宏图，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