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俊和肖菲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子俊爸妈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俊呢，回来时怎么不说一声？”子俊爸双手袖子里暖着。
“几年没有回来了，我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子俊说着，看了一下肖菲，意思是，把肖菲也带回来了。
子俊爸看了一眼肖菲，从裤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另一只手把他经常吸的双叶牌香烟掏出来。子俊把他的双喜牌香烟给爸扔了过来。
“吸这个”子俊说。
子俊爸接过烟盒，从里面捏了一根点着了。子俊爸低着头品味着好烟，子俊妈看着脚下的水泥地板。肖菲一声不吭的在椅子上坐着，客厅内有些静。子俊瞬间感到有一种压抑笼罩着父母，这种压抑慢慢的朝房间的每一个地方扩散。
“这几年，你们身体怎么样？”子俊起身向靠着墙壁的枣红色的组合柜走去。
“没什么大毛病？你妈，有时候，还是头疼，平常吃一点小药没什么事？老毛病了，没事。”子俊爸说着轻咳了一声。
组合柜上放着大香炉，子俊很好奇。因为他的记忆中妈很反感迷信，她常常嘲笑村上别家逢年过节点香的的人，她认为那是多么愚蠢的行为。妈怎么可能烧香拜佛呢？子俊闻到了浓浓的檀香的味道。香坛里是满满的香灰，弥漫出来，散在柜子上厚厚的一层。是什么样的事情让妈发生了如此大的改变呢？妈在祈求什么呢？
“村后多了很多坟，新坟墓就有好几个？”子俊突然想起了这个。
子俊妈的表情慌乱，他用手拍了一下子俊爸说“这几年老年人多，所以······”子俊妈没有再说下去，他望了望子俊爸。
子俊爸没有抬头，继续吸他的双喜牌香烟。“天黑，别出去。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子俊爸的声音里有些沉重。
“发生了什么？”子俊问。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要不出去，就不会有事”子俊妈躲躲藏藏的说。
子俊觉得爸妈有一些事隐瞒这子俊。
突然听到一种沉闷的声响，这种声音很小，他分辨不出这种声音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但是他能确定极其微小的声音是从香坛下面的柜子里传出的。他看了看爸妈和肖菲，好像他们都没有听到这个声音。子俊弯下腰，他想迅速的打开组合柜的柜门，又怕父母和肖菲看到，所以他用力地抓住柜门的把手，然后又轻轻的把柜门打开，试图不让组合柜发出太大的声响。黑暗的柜子内什么都没有。空间很大，足足可以藏一个女人。
“找什么呢，子俊？”妈问。
“我饿了，看有没有吃的”只有俊子知道自己在撒谎。
肖菲坐在凳子上，屋内和屋外一样冷。她把双腿叠了起，。双手夹在两腿之间，这样会暖和一些。因为刚到，她有些陌生，没有找衣服穿。子俊妈把热腾腾的开水倒好，加了一勺白糖，用汤匙搅了搅。
“喝吧，暖和点儿”子俊妈说。子俊家来客人时子俊妈都是这样招待的，今天肖菲也不例外。
肖菲想着刚进门时，子俊妈见到自己不愉快的表情，给肖菲的直觉就是，她并不欢迎肖菲的到来。而此刻，看到子俊妈忙碌着倒茶水，肖菲的心里舒服了一些，肖菲赶紧接过茶杯，很礼貌的对子俊妈表示谢意。
子俊注意到肖菲双手紧握着茶杯，绻缩在冰凉的枣红色的长椅子上。“嗞拉”一声拉开了蓝色行李包的拉链。掕出一件紫红色的漂亮的加长棉袄。这件棉袄子俊花了八百块给肖菲买的。八百块，对子俊来说并不是个小数目，子俊平时的衣服都在一百块到两百之间，超过三百的几乎没有。对肖菲就不一样了，肖菲喜欢的衣服，子俊都会想办法给肖菲买回来，肖菲脖子上的项链是子俊用了两个月的工资买的。
子俊把这件漂亮的棉袄给肖菲披上。他又从行李包中掏出用透明胶带装着的两套崭新的保暖**，一套灰色，一套紫色。
“爸妈，这是肖菲给你们买的”子俊拿着两套保暖**放在面前的桌子上给爸妈看。
“浪费钱，我们有衣服。”子俊爸瞅着桌子上的崭新的保暖**说。
子俊妈瞟了一眼桌面上新保暖衣甩出了一句话“走吧，老头子，我们做饭去。”子俊妈转过身，走了。看起来很生气。子俊爸紧跟了上去。
妈是怎么了，她不如意吗？她从不会不给子俊面子，而且肖菲就在面前，子俊清楚的知道妈最爱自己，子俊感到奇怪。
肖菲很显然听到了子俊妈的不如意，她有些不高兴。
屋内只剩下肖菲和子俊。子俊提起行李包推开卧室的门，这是一间非常宽敞的卧室，是子俊以前住的。另一间卧室没有这一间大，也没小多少，是子俊爸妈住的。挨着子俊爸妈的房间是楼梯，楼梯在房子的拐角处，紧邻着楼梯的是一间小小的书房。并没有书，一个破旧的没人睡的小床和床下乱七八糟的东西，小书房的门口和另外两间卧室的门面对面的挨着。
子俊把肖菲叫进了卧室。一阵阴冷的寒气扑面而来，子俊打了一个寒颤。风把卧室后窗的挡风玻璃吹得“哐哐”响。
卧室内的家具全是白色。白色两米高的四组合柜，白色的梳妆台，白色的床头柜，白色的长椅子。还有一张2米*2.2米的宽大的白色席梦思床。均匀的在房间内靠墙分布着。子俊不喜欢白色，他总是把白色和死人后白色的东西联系在一起。
屋内的墙角结了大小蜘蛛网，子俊用手抹了一下床头柜，冰凉冰凉的直入子俊的心脏，子俊缩回手，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子俊清楚的感到离开家后的那份空寂。他打开席梦思床的后盖，把蓝色的行李包放进去。
子俊肖菲打扫着屋子。收拾屋子的扑打声，扫地的沙沙声，在空寂的卧室里显得特别清晰。
“伯母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肖菲憋了很久说。
“不会的，我们在一起几年了，他们都知道，她也没有反对过，他们很喜欢你。”子俊一边解释一边使劲的洗着擦着。因为一路上他很累，他想好好的睡一觉。
“真的没什么？”肖菲怀疑的说。
“你不信？我爸妈最疼我了，他们不会的。你刚来，相处时间长了，你就了解。妈是一个很好的人，爸也是，你放心好了。”子俊给肖菲解释，他想把肖菲心中的顾虑消除。而他自己的心中悄悄的思量着爸妈的变化。
“可是我总是觉得他们对我有意见呢？”肖菲些不开心，她对子俊肯定的语气有些失望，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子俊妈是不待见她的。
子俊没有理会肖菲，子俊觉得肖菲的话根本不该说，尤其是最后一句，他不允许任何人说爸妈的不是，就算是他们有错误。子俊在家不怎么做事，是父母从来不让他做，其实他很听话，是一个非常孝顺的孩子。
子俊没有说话。他们各自各的忙碌着，谁也没有理谁。
“生气了”子俊讨似的问这肖菲。
肖菲微笑了。她望了望门外面小声说：“子俊，你不觉的奇怪吗？‘
"什么？”子俊问。
“我也说不清，从进门的那一刻起，我就有这种感觉。确切的说，从进村的那一刻就有。白天，家家户户反锁着门，不见一个人影，村后的那些坟墓，悄无声息出现差一点要了我命的那口井，我还觉得伯父伯母还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们，伯父说天黑，别出去。到底有什么事呢？”肖菲边思索边说。
“尤其是那口井，好好的路我不走，偏偏走朝别人家的墙边的那口井走去，我说了，你别害怕，我真的觉得有一种力量牵着我，当我看到黑洞洞的漩涡时，我觉得自己要掉进去，我就快吓死了，你说我会死吗？”肖菲突然想到了死亡。
"不会的，你放心，别瞎想了，我会保护你的”子俊说。他有些不安，因为肖菲所说的正是他心中挥着不去的，还不止这些······
晚餐来了，热腾腾的菜在桌子上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子俊早就饿了，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桌旁围坐着子俊，肖菲，子俊爸，子俊妈。
"俊呢，吃这个”子俊妈把香喷喷的炒鸡蛋夹给子俊。她知道子俊最爱吃这个。
“爸妈你们吃，你们在家舍不得吃”说着子俊给妈加了一大筷子鸡蛋。
“你多吃点，路上吃不好”子俊妈不停的给子俊夹菜，子俊的碗里满满的。他狼吞虎咽的吃着。
“看把你饿的”子俊爸笑着说。
餐桌上，肖菲显得冷清，子俊妈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子俊身上，对这个未来儿媳妇冷落了，不，好像她根不存在。肖菲心里很不是滋味，一口米饭在她嘴里翻来翻去总是咽不下去，长这么大了，她从没有这样在别人家吃过饭，她差一点哭出来。
晚餐过后，子俊妈在厨房里收拾东西。子俊爸和子俊聊着。肖菲很少说话。她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苍白阴冷的房间，房间内只有一张白色的小床，床上铺着白色的床单，一个男人在床上躺着静静的看着书。突然，随着一声尖叫，一个十岁的赤身裸体的小男孩从床的里边窜了出来。让肖菲下了一跳，两个爪子在前面伸着，僵硬消瘦的身躯慢慢的朝下弯，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是两个洞，没有眼珠。这张恐怖的脸越来越逼近这个眼睛睁得圆圆的男人。肖菲的心里“通通”地跳个不停，她仿佛认为躺在那里的男人就是她，她的血压在上升。突然，那个男人头一歪晕过去了。肖菲浑身放松的靠在了子俊的胸前，子俊稍微用力地抱住了肖菲。用他宽大的胸膛温暖受惊的肖菲。对于子俊，他没有任何理由的爱着肖菲。子俊大学文凭，不菲的收入，长得不算一表人才，也称得上男孩中的佼佼者。追子俊的女孩不是没有，比肖菲漂亮的，温柔的，能干的，有好几个，而子俊偏偏对肖菲一见钟情，在过去的几年里，他们从没有拌过嘴，闹过别扭，甜甜蜜蜜的生活了几年，他们规划着未来的生活，生一个可爱的宝宝，有他们共同的事业，那就是肖菲一直想做的服装生意，然后买房买车，肖菲知道子俊是一个孝顺的孩子，他们决定到时候把子俊的爸妈接来，一家人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他们正在朝这个方向努力着，这对恩爱的未婚夫妻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希望。
子俊妈从厨房走来，直接走到电视机前把电视关了。脸拉的长长的喊“几点了，还不去睡！”
紧接着他把目光移向肖说“俊呢，你今天晚上睡书房，肖菲睡你的卧室”勉强的微笑掩饰不住子俊妈脸上的不愉快。说完又朝正靠在子俊胸前的肖菲瞥了一眼。
肖菲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这一次他清楚的感到未来的婆婆对自己的不如意，甚至是厌恶，他不止一次的对肖菲甩脸子，肖菲都知道。而这一次，是公开的给肖菲找茬。
肖菲真的生气了，转进卧室“碰”的一声把没门关上。
子俊愣在那里，子俊妈对肖菲生气的举动撇撇嘴，表示不屑的神情。
客厅里片刻陷入了沉寂。
突如其来的事情让自俊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知道该劝妈还是该去安慰肖菲。有一点让子俊很不舒服，妈让他们分房睡，他觉得很别扭，他和肖菲在一起已经生活几年了，爸妈妈是知道的。不过，子俊很孝顺，就是心里多么不如意他都不会说出来，对于父母的意见，无论对错，他都没有任何怨言的接受。因为他不想让父母为难，即使委屈了自己。
子俊爸用眼的余光审视着屋里发生的一切。他吧嗒吧嗒的吸着烟，脸色非常难看。
“俊呢，什么时候走？”子俊爸拧巴着脸问，他的目光一直瞅着脚下的水泥地板，并没有看子俊。子俊妈轻轻的扛了一下俊爸，小声说“老头子······”仿佛失意不让子俊爸说下去。
“怎么了？我准备过完年再走。”子俊惊异的望着自己的父母，日夜思念的父母竟然催着自己走，子俊有一种被亲人驱赶的感觉，他有些伤心和烦躁。
“你说都不说一声，还带个人回来”子俊爸又说。
“我和肖菲几年了，你们都同意的，想让她回来看看家，我都二十八了，你们不是希望我早点结婚吗？”子俊有些不高兴，他很累，自从到家，没有一件顺心的事，他真的很烦。
“记住，天黑不能出去。”子俊爸又一次说。
“为什么？有鬼吗？”子俊有些不耐烦，他脱口而出。
子俊爸没有回答，他沉默了下来。
“我才不信呢？如果真的有鬼，那人不是快死完了吗？”子俊有些焦急。突然，村后一个个红红绿绿的花圈在子俊的头脑中旋转起来，子俊顿时觉得一股寒气侵入着他的骨髓。
“记着，天黑不要出去。”子俊爸又一次的说。
“知道了。”子俊不想和爸讨论这个不开心的问题。子俊朝书房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