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十年前的事情了,有时候总觉得记忆深刻,其实大部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的。就好像我跟肖艳青的感情,我总觉得自己一直清晰的记得那个时候我对她的那种很真切的感情,但其实很多与她的事情我是想不起来了的。
那时候根本什么都不懂,却也喜欢得那么真切,没有什么目的的喜欢。不像二十几岁时,对男女感情无非就是肉体欲望罢了,当又再成长一些以后,对感情就是想有个合适的伴侣,能得到精神寄托,这些都是有明确目的的,而那时候真不知道为了什么。
中考结束后,同学们都在宿舍收拾铺盖和行李,这宿舍将有另外一批人来住,可能后来的人会更加猖狂的在这里打架斗殴,半夜打电筒赌博等等,那是不用我去担心的问题了。
我从床底下拉出那口跟了我三年的木箱,掀开盖子一看,就一个铁饭盒跟一些洒在箱底里的大米,整个箱子也坏得很难看了,我一放手,盖子“砰”的一声跟箱子又紧紧合在了一起。
很多东西都扔了,我背起书包,被子捆好扛在肩上,一摇一摇地走了。校门口有很多来接的家长在等着,我爸妈当然不会来,他们在县城一个工地上干活。
哪天我没有等肖艳青,而是直接上县城去了。我想,我喜欢她又能怎样呢?上高中了又能跟她说什么呢?
那些感情我都还不懂的,有很多同学在分别时会伤感,会哭,然而我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时候我想的更多的是我是去打工呢还是上学,上学的话又怎么熬那么多年的贫穷呢?我心里乱糟糟。
我爸妈在县城做的是短期的工地,我一个亲戚包了一套房子在建,叫我爸妈去帮忙,每人五十块钱一天。
我上县城去并非去玩,而是跟我爸妈一起做小工,那亲戚同样开我50块钱一天。
开始那几天我疲惫不堪,从来没感觉到过太阳是如此的火辣,觉得时间过的好慢好慢,到了下午手里的铲子变得越来越沉重,浑身都无力了。好不容易盼到天黑收工,我一屁股坐在屋门口的墙角,浑身酸痛,很快就睡去了。
妈妈摇醒我,叫我吃饭。我刚进屋,爸爸就说:“你回家去吧,家里的马和牛都没人放,也不晓得你奶奶记不记得帮我们喂猪。”
“我不去。”我说。我不想让他们认为我不行。
几天后,那种疲累慢慢的减轻,第二天起床身上也不怎么酸痛了,于是时间过得也快了。转眼二十多天下来,手臂上也长了肌肉了,工程就也完工了。
加上我的工钱,我们总的结到了三千多块,我想我的学费够了。
回家那天我在村口看到肖艳青了,看到我后她就站定在路边看着我。我心里有些紧张起来,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我爸妈就走到前头去了。
我离她越来越近,心跳越来越快。现在真不知道那时候傻乎乎紧张些什么,完全没来由的紧张,搞不懂。
“小飞,你们去哪里来?”肖艳青先开口问我。
“打工,在县城工地上做,是做短工。”我感觉说话都好笨拙,初三最后一个学期以来我们都没这样面对面说过话。
“你打电话给肖刚没有?”她又问。
话题说到肖刚哪里去,我就放松了许多,我说:“打了,他天天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也没什么事情。他问我们能不能考上高中,我也还不晓得哦,就没说。等得到通知了再告诉他。”
“我爸爸不想让我读,他说浪费钱,可是我想去读书。”肖艳青说着说着就要哭出来的似的。
“下星期五成绩就出来了,那天正好赶场,你去看成绩后就去跟肖刚打个电话吧,前几天我跟他打电话,他说他拿钱供你读书。”
其实县里高中的分数线并不高,只要不是很差的都能考上,平时比较调皮的很多同学也都考上了。
开学那天,很多同学都是家长送去,而我和肖艳青都是自己去报名的。
我又一次跟肖艳青一起走村里到镇上的那条山路了。
我觉得她对我的态度好转了,对于上半年的尴尬她似乎忘记得一干二净似得,我也不敢再跟她表白对她的喜欢。只是常常偷看她的侧脸,感觉她越来越好看,看一次,我的心动一下。
“我真不知道我爸爸是怎么想的,如果不是肖刚给我寄学费来,我不敢想我会过什么样的生活。”肖艳青说。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是幸运的,我羡慕她,因为肖刚说可以供她读完大学。而我呢?我的学费是妈妈卖了家里的牛换来的,爸爸生病花掉了暑假我们打工挣来的钱。当看到妈妈一筹莫展的时候,我的心更乱了,我又忧心忡忡起来。
看我不说话,肖艳青又说:“我不知道我爸爸整天在干嘛,他说不让我读书,我就哭闹,他还是不管,出门又是几天不回家。我一个人在家就感觉到害怕,我就想妈妈和肖刚。”
“肖刚在家的时候过得并不快乐,现在他在广东还好一点。”我说。
“我也搞不懂爸爸为什么那么爱打他,其实肖刚很懂事,很勇敢。”肖艳青叹了一口气又说:“如果一家人和和睦睦的该多好,却搞得肖刚这么可怜。”
“你爸爸怕他是克星,真是荒谬,我可不信,你信么?”
“我也不信,那些事情不过是巧合罢了,没有知识真是害人不浅。”
“唉,这都是命运吧!”我发出感概。
那时候我觉得我的命运比肖刚好不到哪里去,虽然我有个完整的家庭,然而我却有另外的苦恼一直困惑着我。
那时候我想,肖刚悲苦的命运结束了,将来他的生活会慢慢变好。而我还要在贫苦里面挣扎,为了钱而苦恼,甚至痛恨老天爷的不公平。
然而我错了,人生不是按部就班的进行下去的,他总会一次又一次的给你开各种玩笑,让你措手不及。
人生,就像是吹气球,你想吹得再大一点,然而它就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嘭”的一声就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