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锦衣的纯然翩翩然走进来,清冷的脸上有些惶急,“见过夫子!”
孔子等人忙起身见礼,纯然公主走到孔子面前,泫然若泣道:“夫子,史鱼大夫将不久于人世,他心心念念想见夫子最后一面。”说罢,掏出信件,递给孔子。
孔子看罢,老泪横流,仰天长叹:“又一个忠臣要去了!”
子贡等人上前劝慰,孔子道:“我们回卫国,见史鱼最后一面!”
子贡皱起长眉,想要阻止,却是嘴张了张,没有开口。
叶子轻声问颜渊:“颜哥哥,史鱼是谁啊?”
颜渊悄声道:“史大夫负责对卫国社稷神进行祭祀,称为祝史,是卫国的君子,柱石之臣。夫子自然是惺惺相惜。”
孔子一行人在纯然公主的引导下,重又踏上返回卫国之路。
马车颠簸而行,颜渊和子贡都沉思了面容。
叶子左看看右看看,好奇道:“你们不高兴回去吗?”在她看来,周游列国,在哪个国家停留都是可以的。
颜渊看向子贡,“师兄,你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我们是不是应该劝说一下夫子?”
子贡叹息着:“我见过那封信,是史鱼的字迹,信中情真意切的,就算夫子再如何睿智,也逃不了对友情的重视,索性我就没劝,我们几个弟子见机行事吧。”
叶子这才知道,原来回卫国是如此凶险,她也要和师兄们一起,提起精神,保护夫子。
史鱼府上,白绸挂门,哭声震天。
孔子见此情景,便知史鱼已经去了,不由得落下眼泪。
叶子等人跟随着孔子进门,见大厅内搭起灵堂,一片素白,史鱼的亲人都围在棺材前痛哭流涕。
史鱼的儿子史襄踉踉跄跄奔过来,抓住孔子的手,放声大哭:“夫子,我没了父亲啊。”
孔子抱住史襄,两人相对流泪。
“卫王前来吊唁!”门外传来侍卫的通报声。
孔子和史襄赶紧来到厅门口,迎接卫灵公。
老迈的卫灵公在侍卫的搀扶下,才勉强走进灵堂,见堂内素绢高挽,棺木深深,忍不住流下眼泪。
史襄上前搀扶卫灵公。
卫灵公来到棺木前,轻抚棺椁,无限伤痛道:“史鱼啊,你一生忠贞,对本王也是忠心不二,想不到患病而亡,当真是让本王痛心,从此失了国家栋梁!今天我定要好好拜祭一番。来人,打开棺椁,让本王瞻仰一下忠臣的仪容!”
史襄表情微微有些异样,围在棺木前哭泣的家人也都脸色苍白。
叶子有些奇怪,看他们的表情,好像棺木里有些问题,难不成史鱼并没有死,是谁定下计策,要借此机会将卫灵公和孔子一起捉拿?
卫灵公也察觉到不对,厉声道:“打开棺木,让本王看看史鱼的遗容。”
史襄踌躇着,脸上似有不忍,伤心道:“家父……唉。”
子贡等自是将史襄的犹豫看在眼中,他一挥手,众弟子围在孔子身后,以防不测。
卫灵公的侍卫也呼啦跑进来,将卫灵公保护起来。
卫灵公大喝道:“打开棺木,本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史鱼的家人都慢慢退到后堂。
子路等人都执起剑,以防不测。
史襄犹豫再三,终是上前慢慢掀开了棺椁,再打开里面的棺材。
叶子“啊”地轻叫了一声,那棺材里居然是——空的!
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卫灵公更是退了几步,大喝道:“这是怎么回事?史鱼的尸体呢?”
史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他一指前厅的窗户,哽咽道:“父亲在那里。”
众人顺着史襄手指的方向看去,却惊讶地发现,史鱼的尸体穿戴整齐被吊放在窗前。
“大胆!孽子!”卫灵公气得站立不稳,颤抖着手指着史襄,放声大骂,“你父亲一生忠孝,想不到他的儿子却是如此不孝,不但不及时将父亲入殓,还将他吊挂在窗前,如此不孝之人留着何用。来人……”
孔子伸手阻止道:“大王请息怒!且听史襄解释一二。”
叶子等人自是不解,将父亲的尸体挂在窗边,史襄无论什么理由都难逃不孝的罪名。
史襄拭了拭泪,一边掏出信件呈递给卫灵公,一边道:“我父亲临死前一再叮嘱我,说他在卫朝做官,却不能够进荐贤德的蘧伯玉而劝退弥子瑕,是身为臣子却没有能够扶正君王的过失!生前无法正君,那么死了也无以成礼。所以他死后,要我将他的尸体放在窗下,这样对父亲也算完成丧礼了。”
卫灵公看着史鱼亲笔遗书,听着史襄的讲述,一时间感慨万分,他长叹一声道:“史鱼以尸谏本王,当真是忠臣之人,本王多年糊涂,如今必要改正。来人,传我口谕,弥子暇‘文无安邦之策,武无定国之力’,削去一切官职,永不录用!撵出王宫,永不宣召!”
叶子听了,顿觉卫灵公形象瞬间高大起来,能接受忠臣建议,立即改正错误,卫灵公还不算昏庸。
子贡却是皱了皱眉,细长美目中闪过忧虑的光,他轻声对颜渊道:“卫灵公如此轻易就接受史鱼的尸谏,只怕是太过冲动,有欠考虑。”
颜渊思忖着道:“师兄是怕后患无穷?不过单从史鱼的做法来看,这个人的确是个秉直的人。古来有许多敢于直言相谏的人,但到死了便也结束了,未有像史鱼这样的,死了以后,还用自己的尸体来劝谏君王,以自己一片至诚的忠心使君王受到感化,这个人值得我们学习。”
叶子眨巴眨巴眼睛,她已经逐渐发现子贡和颜渊的不同了,颜渊更倾向于追求精神和道德的自我完善,子贡则由于接触社会颇多的缘故,更主张实业救国。
两个人谁更优呢?叶子盘算着,想到最后筋疲力尽,才突然发现好像两个方面都不能缺。
一个国家需要子贡的富国强民,更需要颜渊的思想建设,当然要是配上子路的政事和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