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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力王狂澜——『安史之乱』和庙堂恩怨(3)

史朝义哀痛地下了马,向城上的将士诉说一路来的艰辛,恳求他们就算不肯打开城门,至少也送一些吃的出来。他一身狼狈,早已不复当初的英勇,穷途末路的哀伤和绝望终于让城内的将士心生不忍。

将军李抱忠让人送了饭食给他,史朝义食不知味,仰坐在地上,许久才长叹一声:“田承嗣害了我啊!”说完,泪流满面。

史朝义等人吃完东西后,士兵中有是范阳人的,就陆陆续续地进了城回家,不再追随史朝义了。史朝义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脸上的泪痕未干,哀叹道:“天要亡我!”

然后,他飞身上马,领着残兵继续逃亡。前方面对他的依然是座座紧闭的城池,希望之后又是绝望。不久,走投无路的史朝义在万念俱灰中上吊身亡,“安史之乱”终告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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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袭制度害死人

历史上,常见做皇帝的一家人互相砍砍杀杀、血流成河,却很少有做官的人家夫妻反目、父子相残或兄弟拼杀,这可真是很奇怪。分析起来,都是世袭制度惹的祸:做官的,即使贵为宰相,因为不存在世袭的可能,家里人即使要争,也只能争家产而不是争相位,家产好分,所以不必要动刀动枪;而皇帝是可以世袭的,皇位只有一个,没法分,所以容易发生兄弟叔伯一齐上,拼个你死我活的情形。在“安史之乱”中,安禄山革命尚未成功,一家人已经乱起来了;安死史继,史思明一家也是如此。父子相残,真是悲剧!

8、 代宗出逃

广德元年(763年)十月的一天,京城长安突然收到一封急报:吐蕃军队攻打大唐,一路横行无阻,前锋已到州(今陕西彬县)。

代宗魂飞魄散,好半天才魂魄归窍,怒道:“吐蕃远在千里之外,为何前几日还相安无事,今天就到了州?莫非吐蕃人会飞不成?”他又怒又急,一时除了痛骂竟也无可奈何。

后来经人一查,原来是近卫军司令程元振搞的鬼。程元振是宦官,曾经和李辅国一同拥戴代宗做皇帝。李辅国死后,他就取而代之。吐蕃在九月入侵,边境那时就已经告急,程元振明明得到消息,却隐瞒不报。

代宗暴跳如雷,可又不舍得杀程元振,急忙诏令各地的节度使、将军出兵勤王,但发出去的命令就如石沉大海,过了很久都没有兵马前来。

吐蕃的军队越来越近,势单力薄的唐军已经无力阻挡。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朝廷,大臣们惊恐不安,一想到身后的吐蕃军,再也镇定不了了。他们纷纷劝代宗出逃,先避过这次劫难再说。

代宗看着底下一帮恐慌的大臣,心中百感交集,许久才说:“走吧,出长安。”话一出口,群臣都松了口气。

皇帝既然开口要走,大臣们也按捺不住,都匆忙回家,携家带小,跟着代宗逃出了长安。偌大的京城一时间如炸了锅,人们四处奔散,走的走,逃的逃。前一天还繁华热闹的街道,此刻成了踩踏现场。“安史之乱”刚平定没多久,代宗就因为程元振隐瞒军情,茫茫然做了大唐帝国第二个逃出长安的皇帝。

程元振的奸恶狠毒比李辅国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曾经想笼络襄阳节度使来,以巩固自己的兵权。来素来忠肝义胆,就严词拒绝了他,程元振因此怀恨在心。后来,他竟使计陷害来,跟代宗说这人意图谋反。代宗信以为真,就把来杀了。朝中因为得罪过他,最后招来祸害的大臣比比皆是。而程元振也越来越放肆嚣张,终于酿成了吐蕃入侵长安的惨剧。

代宗前脚刚走,吐蕃的军队就浩浩荡荡地开进了长安城,“安史之乱”时的悲剧再次上演。

吐蕃军毫无法纪,只知大肆劫掠、毁坏房屋、残杀百姓,长安又一次沦为了战争的牺牲品。这些吐蕃人威风凛凛地进入大明宫,找了广武王李承宏做皇帝,还设置了百官,俨然新成立了一个傀儡朝廷。

另一边,仓皇逃走的代宗一路逃到陕州才停下来。当时,鱼朝恩率领他手下的神策军和陕州驻军前来护驾。代宗本来十分惆怅哀伤,见到鱼朝恩带军而来,心中充满了感激。

唐代宗在陕州期间,神策军全力护驾。从这时起,这支军队逐渐成长为唐朝后期的主要禁军,而鱼朝恩也借机成为程元振之后又一个专权的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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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赶走鬼,又来了瘟神

国家命运已不由皇帝做主,大唐皇帝面临的是一道又一道的难题:选这个宦官,还是选那个宦官;选军阀甲,还是选军阀乙。选来选去,结果就是:利用小坏蛋打败了大坏蛋,小坏蛋就成了大坏蛋,然后又利用新的小坏蛋,再去打新的大坏蛋……如此循环,没完没了。这不,刚解决了李辅国,又出来一个程元振,后面还跟着一个鱼朝恩。大豪杰李世民的子孙,就在一个接一个的梦魇中煎熬。做人一定要自强,自强才是硬道理。

9、 单骑入敌营

大唐的名将如群星般璀璨,他们为帝国立下了无数的丰功伟业,而郭子仪正是其中之一。他单骑退回纥的故事,至今听来仍令我们热血沸腾。

765年,郭子仪奉代宗之命,率领一万兵力来到泾阳,准备击退围攻这里的吐蕃、回纥的三十万大军。

唐军刚一到达,就被敌军重重包围。吐蕃与回纥士兵是野兽与人的组合,善战而有智慧,唐军见到这么多野兽,浑身发抖。

郭子仪不慌不忙地让各路士兵坚守阵地,亲率两千骑兵四处侦察敌情。他身材魁梧,气势威严,回纥军中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他。大家都好奇地询问他是谁,经查证,发现此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郭子仪。

众人惊呼不已:“郭令公(对郭子仪的尊称)不是死了吗?我等听说大唐的皇帝和令公都相继辞世,才跟随仆固怀恩来打大唐的。”

郭子仪知道后,就派人前去传话:“大唐一向跟回纥交好,现在你们竟然忘记前情,妄图来攻打大唐。现在郭令公来了,莫非你们还要继续跟我们交战?”

回纥的首领半信半疑,就回道:“我们回纥并没有恶意,退兵也是可以的。倒是你们说郭令公没死,既然如此,我们可以有幸见见他吗?”

使者带回口信,告诉郭子仪回纥那边的人想见见他。郭子仪呵呵一笑:“这有何难?老夫就去他们营里走一遭。”身边的将士们听了,连忙阻止他,都说这其中有诈,如果郭子仪前去,无疑是自寻死路。

郭子仪摆摆手,说道:“现在大军压境,虽然吐蕃、回纥各自为营,但我等只有一万兵力,以少胜多简直是难于登天。况且老夫曾跟回纥有并肩作战的情谊,倘若现在单骑去会他们,他们多半会被老夫的诚意打动。”

底下的将士们虽然觉得他说得有理,但一想到他一个人走进敌营,如果回纥那边存心加害,他哪里有命逃出来?郭子仪的儿子冲上来拦住他,哭着劝道:“回纥毕竟是蛮夷,何况他们现在兵多将广,父亲大人若是稍有差池,您让我等怎么能够心安啊!”

郭子仪飞身上马,朗声道:“哪来这么多废话!我意已决,你们只管备好酒菜等我回来便是。”说完,策马而去。

回纥那边看到有人过来,连忙让士兵摆开阵势,作好迎击的准备。郭子仪见了,索性丢下武器,摘了头盔缓缓上前。回纥的首领这才看清是郭子仪前来,就赶紧让士兵撤下武器,亲自上前迎接,欢喜地跪拜在地:“果然是令公,能再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郭子仪将对方扶起来,和他们一同进帐饮酒。双方在席间相谈甚欢,郭子仪还和他们结下盟约,和好如初。之后,他又对回纥人说:“吐蕃本来跟我们大唐交情深厚,但现在竟背信弃义,轻率出兵。我大唐忍无可忍,现在想和你们回纥联手,狠狠地教训他们一番,不知你们愿不愿意?”

首领们一听,都喜出望外。当时吐蕃国势强盛,牛羊遍地,回纥人早想心痒痒了。现在大唐既然邀请自己一同攻打吐蕃,他们又怎会不答应呢?

后来,吐蕃的将领听说了双方结盟的事,觉得形势有点不妙,就想连夜撤回去。结果唐军这边和回纥联手,在后面紧追不舍,吐蕃逃跑不及,被打得落花流水。这一仗就因为郭子仪单骑闯敌营,以非人的气魄为大唐赢得了盟友,终于使吐蕃大败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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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好名声比一百万更有价值

其实郭老爷子想得很明白:打是打不过的,能私下解决最好,既然跑到人家那里去喝茶,带一百人、一千人、一万人去,跟自己一个人去区别不大,何必让大家都陪葬呢,不如给回纥人省点酒省点肉吧。不料回纥人还真惦记着从前的友谊,不仅跟唐军化干戈为玉帛,而且愿意搭一把手,帮忙赶走另一个入侵者,这个面子给得真是够大,当朝皇帝来也不会有这份好待遇。可见,一个好名声抵得上百万雄兵,而在今天这个传媒比唐朝的发达了不知多少倍的时代,一个好名声比一百万美元更有价值。

10、 谋杀鱼朝恩

要找小人得志的样板,代宗朝的鱼朝恩就是。当年代宗出逃时,鱼朝恩带兵勤王,这次雪中送炭的举动让他成为皇帝的红人,从此,他权势滔天,骄横无礼。到了后来,代宗都奈何他不得。

有时候朝中事务繁忙,来不及一一向他汇报。他知道后就大发雷霆,竟口出狂言,大声嚷道:“这天下间的事难道还有离得了我的吗?”这句话很快传到了代宗那里,他听到后顿生厌恶,脸色也沉了下来。从这以后,代宗越发看鱼朝恩不顺眼了。

一天,鱼朝恩的养子令徽跟同僚起了冲突,就跑去鱼朝恩那里告状。当时令徽因为年纪不大,朝廷给他的官职还比较低,穿的也是绿色的官服。鱼朝恩见到他委屈的模样,就对他说:“放心好了,明日义父就为你讨个官做。”

第二天,鱼朝恩就去面见代宗,对他说:“臣的儿子官位低下,常被人欺负,我很是心疼啊。”代宗看他皱着眉头叹气,就压下心中的不耐烦,宽慰了他几句。

鱼朝恩又说:“不如陛下升他个官吧。他年纪轻轻,如果能穿紫色的官服,这样一来,在同僚中哪还有人敢欺负他?”

代宗一听,心中顿时起了把无名火,只是碍于形势不好发作。他定了定神,正要开口说话,却已有人抱着一身紫衣上殿。鱼朝恩看见紫衣被呈上来,忙让令徽上前谢恩,令徽眉开眼笑地依言而行。

代宗眼见木已成舟,不怒反笑,还温和地赞道:“令徽年纪小是小,但朕看他穿上这身衣服倒正合适。”鱼朝恩见代宗并没有要阻拦的意思,心中更加得意了。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一场由代宗授意、宰相元载策划的刺杀行动正悄然展开。

大历五年(770年)三月十日,因为这一天是寒食节,代宗特意在宫中宴请群臣。等到宴会结束,他专门留下鱼朝恩,说有政事要商量。

当时鱼朝恩在上朝处理政事的时候,都会专门乘坐一辆小车。正当两人还没说上话的时候,外面就传来了车轮声。代宗正襟危坐,突然怒道:“大胆鱼朝恩,你想谋反吗?”

鱼朝恩心中一凛,随即镇定下来,轻嗤道:“皇上这是说的什么话?老臣一直为朝廷尽心尽力,哪来的谋反?”

代宗看他态度傲慢,开始把他的罪行大声背诵出来。鱼朝恩几次打断他的话,大声辩解,到后来已有些恼怒。此时,他心中也觉得奇怪,素来和颜悦色的代宗今天怎么变了个人呢?尽管如此,他也没觉得有危险逼近,因为宫中的禁军侍卫等大多受他掌控。

代宗看他言辞不逊,终于怒喝道:“来人啊,把这个逆贼拿下!”一声令下,早就潜伏在四周的士兵们猛地蹿出。

鱼朝恩大惊失色,定睛一看,领头的居然是自己的心腹周皓。这个周皓一直是他身边的亲信,鱼朝恩平时出门都会带上一百人作为护卫,而周皓就是他们中的首领。他千算万算都没料到,眼前的心腹早已被元载收买,答应共同参与这次的行动。

这时的鱼朝恩才彻底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他还没来得及逃跑,眼前的士兵们就已经冲上来把他抓住。他本想反抗呼救,但还没发出一丝声音,脖子上就已被套上白绫,随着呼吸越来越困难,他的挣扎也越来越弱。片刻之后,鱼朝恩与世界永别了。

代宗命人暂时封锁了消息,直到安抚好他在朝中的势力后,才对外说他已经上吊身亡,鱼朝恩就这样走下了大唐帝国的政治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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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导终归是领导,不是亲人

中唐以来的当权宦官,大致都是经历了这样一个过程:先是于皇帝有大功,然后得宠,位极人臣、操控朝政,就是皇帝也要让他三分,再后来,盛极而衰,皇帝以阴谋对抗权宦的野心,权宦终于倒台,身死名裂。在这些人中,有些是在权力面前忘了天高地厚,渐渐地觉得皇帝也不算啥;还有一些是倚老卖老,把皇帝当成亲人了,就像自己家的可以骂、可以打、可以饿他饭的小子。前一种死有余辜,后一种就有些冤,他不明白:领导就是领导,必要的距离一定要保持;再平易近人的领导,今天晚上你指着鼻子罚他酒,第二天,他铁定给你小鞋穿。

799年,从“安史之乱”中走过来的皇帝代宗去世,儿子李适(音kuò)即位,是为唐德宗。

唐德宗是唐朝历史上很重要的一位承前启后的皇帝,除了太宗和玄宗,他在位的时间最长,但问题也最多。即位之初,德宗很有雄心壮志,极想改变“安史之乱”以来国家的困境,也作了不少努力,但当遭到大的挫败时,他退缩了。

在他的时代,有才能的奸臣和无德无能的奸臣如雨后春笋;在他的时代,藩镇闹腾得最凶,称王称帝者比比皆是;在他的时代,敛财成为一种为政之术,他仿佛跟唐朝帝国的百姓有仇,千方百计地想把百姓逼上绝路,各地民变风起云涌,虽然未成规模,但已经敲响唐帝国覆亡的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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