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自命清高的天才不在少数,仿佛是一种可笑的自我安慰——当身边的人都是一群人形智能的时候,珍惜度似乎也跟着下降了数百个分值。当所有人的智商都高达170,那么170不过只是平均值罢了——产生傲慢的根源,无非嫉妒而已。
嫉妒别人的出众,嫉妒天资上的不及,嫉妒一切自己无法达到获得的,然后走向毁灭。
杰弗瑞对此嗤之以鼻。究其原因,这些蠢材们不过是不够聪明。当一个人做什么事都名列前茅,那么就绝无可能生出那些无关紧要的情绪。未处于顶端的家伙们竟然发出高处不胜寒的感悟,简直是笑掉大牙。
犹如是一场怪诞的梦。
当那架深红如血的机甲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第一次自内心涌现了名为妒忌的酸涩感。
力量。
他曾经亲眼目睹过地下的黑暗角斗场,观看过人类和异兽的血腥厮杀。异界的强大难以想象,哪怕只是低等智商的野兽,空拳赤手的人类也难以匹敌。地下角斗场会出大价钱请一些亡命者过来,与他们暗中弄来的异界野兽进行搏杀。这种血腥的娱乐受很多上层人士的欢迎,当然观看者也不缺乏平民:有些人纯属是激发了施虐感,有些人只是享受扭曲的过程,诸如此类的理由,让这些狂欢的盛宴披上了一层堕落的皮。
用低热量的热武器,或者是锋利的冷武器,亦或是赤膊空拳。
无数亡命之徒倒在了诱人的金额下,而一批又一批的暴徒们前赴后继,仿佛死亡陷阱中的食物唾手可得。这些人都自持武力强大,能空手绞杀同辈的人类;有的人壮得犹如大熊,有的人肌肉发达,但大多数人最后所得到的不过死亡。他们不仅只是被诱惑蒙蔽了双眼,更是被那些成功的例子所传染,丧失了应有的理智。
角斗场穿插有专门的暗线挤在排名中,他们的比赛都由主办方动了手脚而变得异常容易。但谁也无法否认第一名,那个名为明的男人是一位真正的强者。
明,他并没有在记录上留有名字,但是他现存的记录是持冷兵器同时厮杀十只异兽。那场战斗谁也不清楚过程如何,观看的人都守口如瓶,流出来的记录渺无踪迹,仿佛经谁处理又像是被一股力量强行压下。一只无形的手捂住了所有知情人的嘴。
他只有一个虚拟影像,只能模拟出他的体型:
精瘦,修长,但能感受到强大的力量。
一如面前的这架机甲。
他无法用言语甚至任何一个字形容它的美,那是一种感官上的美,而并非直观。事实上这架机甲非常奇怪,就像是用平常机甲的零件错误组装了起来,简直是不合理到极点。如果机甲技师是强迫症的话一定会立刻销毁这家机甲。但为什么第一映像不是臃肿而是修长美丽呢?
杰弗瑞百思不得其解。
这绝不是让所有机甲技师摇头的行烨型号。这架机甲的预估攻击值是普通行烨型号的七倍。七是什么概念?这两机甲比前面两架机甲的爆发力高了至少百分之五十。杰弗瑞摇头着喃喃自语,他满脑子都充斥着荒唐的抗拒心态。
何其有一****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见到一架连承认都不愿意的机甲。就因为性能过于优化,反而不愿意承认这家机甲原来不过是连入眼都困难的垃圾型号。然而结构确实实实在在的行烨的特殊结构,改装者似乎不屑于重新设计一份崭新的结构,而是巧妙地利用原来的体系,构造出机甲的另一面——重生。
就算是杰弗瑞,他也根本无法保证将一辆普普通通的行烨机甲改装到这个程度。这简直是神迹。
难道是机甲之神重生了吗?
他近乎于痴呆地转头,指着那架机甲茫然问:“这是谁设计的?”
这是个好问题。古言也回答了他:“已经死了好几年了,想见她基本上不可能。”
她面带微笑,但是明显是再问也不会回答的态度。
机甲之神死了,杰弗瑞舒了一口气——如果这样的妖孽真的还活着,简直是看一辆改装一辆,大家都不要玩了。开什么玩笑,如果是提高四五倍的性能他还能升起崇拜的心理——都七倍了,那就只剩无力感了。
只是竟然死了,他又觉得有点可惜。
真是天妒英才啊。他脑海里又浮现了一些其余英年早逝的人,禁不住有些唏嘘。
很久以后,当他已经将队里所有人尤其是古言的凶残度摸了个七七八八的时候,他随口问了祖忆安这个问题。没料到对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古言没有告诉你……”
“什么?”
祖忆安以一种很诡异的语气问了:“她没有告诉你,你说的那个女人是她杀的?”
“……”他真傻,真的。
见杰弗瑞昏昏沉沉,两眼迷茫,古言只好自己启动了颜司的机甲。她的权限很高,很快比起祖忆安机甲更加沉稳的男音出声:“权限确认成功。”
这台机甲的智能显然配不上它卓越的性能,是最死板的合成机,没有太大的用处。古言修改了杰弗瑞的权限,确保这个人不会死于机甲的自我防卫系统。
“半个月,这期间三枚空间钮都放你这儿。”古言说着,点了点桌子:“你能改就改,我通知了箕立果和柏慕玉,箕立果应该有进入这里的权限,柏慕玉就拜托你们两个想想办法了。智能不要动太多,颜司不喜欢太过人性化的智能。”
杰弗瑞一怔:“真的要给我?”
就算有防卫权限,把这三枚空间扭就这么随便交给他了?
古言就说了一句话。
“这世上不可能有完美无缺的机甲。”
留下杰弗瑞一人在原地沉思。
她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古言去了一个人的家里,这人住在非常高级的住宅区,一如既往的毫无金钱概念。她到的时候那个女人正不耐烦地把损坏的智能机往门口砸。开门就见一个不明物体疯狂扑过来的古言敏捷地一个闪身躲了过去,顺手将差点命中她的小机械捡了起来。
吱吱。
看不出什么地方坏掉的小机械楚楚可怜地颤抖着,哀鸣了两声后小心翼翼地从古言怀里站了起来。它没有做眼睛,但完全看得出它楚楚可怜地蹭了蹭古言,完完全全透露出讨好气息。
真是一如既往的……超高智商机械。
古言像安慰宠物一样摸了摸小机械的头。
“哟,你来了啊。”罪魁祸首不知检点地只穿着单薄的T恤和内裤,吊儿郎当地盘腿坐在地上,嘴里还叼着一杆燃着缭缭轻烟的烟杆。对方早已忘记了什么是节气操守,但古言每次来都能发现不要脸的崭新一面。她还得感谢对方多穿了一件上衣,上次来她差点看见不该看的东西。
古言看了一眼手中摇头晃脑的小机器人,它依旧颤抖得很可怜,似乎只是一个清洁型号,肢节不多,便于在角落中行动。它似乎被摔蒙了,茫然站在古言的怀里左顾右看。
蹲身将这个小家伙放在地上,它顿时踏实了不少,欢快地绕着古言转了一圈后麻利地溜了。
溜得好。可见也是清楚自己主人有多不靠谱的长期被害人之一。
古言心里赞了一句,面无表情地俯视坦然自若的女人,再粗的神经也被看出毛病来了。对方立刻警觉:“你在看什么,别一直盯着啊。”
古言神色如常:“天冷了,多穿点衣服。”
上田顺子下意识望了一眼落地窗,见窗外一片阳光大好,随即黑线:“胡说,外面热着呢。”
“那就多穿点,免得晒黑。”古言不紧不慢地接话,“我要的东西呢?”
上田吐了口烟,砸了咂嘴:“你这个人目标性太强了点……是是是,别瞪着我。”她端着烟杆晦气地挥了挥手,像是挥走冷空气似得,她笑,一口爽朗的白牙。“运气不错,我昨天刚做好。”烟杆顶端凭空点了点,房间里顿时响起了非常轻微的一声咔擦,随即一支箱子从墙壁里推了出来。
银色的,狭长的箱子。
上田顺子站起身,高挑的女人轻轻松松就提起了这支分量不轻的不知名材料箱子,将它放到了古言面前。近看她小臂的肌肉凝实,远远没有看上去那样单纯的只是苗条那么简单。
她的手指轻轻扒拉了几下箱子顶端,也不见大的响动,整个箱子的内容便展现了出来。
“三根指头,轻型改装的手臂,以及小腿一支。”她哼笑着点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忽略了耳边脱衣服的窸窸窣窣声。
上田的目光移向古言,然后笑了:“自己都脱衣服了还说别人,真是讨厌。”
这种说法不算正确,古言只是褪去了上衣,里面还穿着一件轻薄的背心,刚好露出了两只手臂。古言一声不吭,压根没搭理女人的调侃。她正端详着自己的左臂,眼神很仔细,右手时不时触碰或敲打一下小臂的关节处。
古言的左手并无任何出奇的地方,无论是看还是摸,亦或是热量都与正常人的手臂毫无区别。但观看这一切的上田笑而不语,悠闲地吐着烟圈,眼神带着戏谑。
“好久没有看你拆下来了,果然是有点生疏了。”
古言余光瞥了她一眼,右手似乎正好找到了关键点。
她以一种诡异地姿势扭了扭,又按了按,连带着手的整只小臂就被卸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