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期中,接二连三的考试让日子变得繁忙起来。
“请乘客注意脚下安全,感谢乘坐惠特17339号航车。祝您今日愉快。”
古言立在暂住地门口,共居的另外两人都有社团活动,所以第一个到家的总是她。
其实她偶尔也会想参加个社团什么的,可也只是止步于想想。
没那个精力又没闲情的家伙,似乎总会停留在白日梦这个阶段。
“主人,您回来了。”平板无波的声音来自大门,小出租屋的房门自动打开。“请进。”
古言褪下鞋子,放进鞋柜:“先买菜,今天晚上的食谱里要有青纹鱼,其他你来定。”
估摸着另外两人回来的时间,古言先去洗澡。于是祖忆安进屋时看见了随手扔在地上的书包,还有凌乱的生活杂物——付不起更高级的管家费用,打扫之类的细致活只能靠人工处理。
浴室的隔音效果不怎么好,她听见了水洒的声音——虽然现如今有更方便快捷的科技,但人类无可厚非地更青睐水之力的包容。
入浴魔!
祖忆安捞起书包,顺手扔到床上。
一室一厅的屋子里,客厅用隔板分成了三段,古言住在最里面的隔间。选择的时候她严肃得就像在抉择生死项:“像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如果住在窗边刚好有人翻窗抢劫,根本跑不掉。”
已经习惯了她脑回路的祖忆安和颜司自然没有异议——或许哪天古言没有活在阴谋论里,他们才会觉得她不正常吧。
祖忆安笑笑,身后浴室的门开了,古言走出来一把抱住了她。
这是种明显的撒娇行为。
“怎么了?”祖忆安疑惑。
却只听古言无力地嘀咕了一句:“行情太好也不是件好事。”之类的话,顿觉好笑。
回想起来,认识古言更多的是偶然。
——那是寒冷到令人惊惧的春天。
严寒不期而至,似乎想要在夏天来临的前夕,给这块区域留下深刻的印痕。
祖忆安回屋的时候,发现一个人蜷缩在自家门口。
对方裹着厚厚的毛毯,就连最胡作非为的七街也没人会用这种笨拙又不御寒的普通织物。她把一动不动的人掀了个面——这个喘着气红脸的人若是没人搭把手,绝对不可能熬过这个冷冽的夜晚。
可与她何干,贫民区最不缺的就是生离死别。
尤其是冷眼旁观别人的生离死别。
正当她准备将这个很有可能死在自家门口的晦气鬼搬开,任由其自身自灭的时候,她听见一声细细的声音。
“哈……你好。”
发烧到迷糊的人勉力睁眼,打了个没有意义的虚弱招呼。
用的是贫民区很少有人学习的通用宇宙语。
“对不起……不小心在你家门口……睡……”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声,以至于祖忆安只能分辨出介意一词。
啊——她很介意。
祖忆安眼底冷得可以冻住外面正在缓慢融化的雪层。
她把这个不速之客扔到了覆着薄雪的草地里。
被扔的家伙颇为难受地将脸埋进毯子里呜咽,似乎这样会暖和一些。
“……谢谢。”
“我没有救你。”
“哦……”意识迷糊的人下意识改口:“那……不用谢……”
“……”
半小时后,这个不招自来的家伙躺在了毛毯地上,盖着一张薄薄的暖毯。
脑子进水无疑。
祖忆安给了自己一个苛刻的评价。
在危机四伏的贫民区里,竟然敢捡一个来历不明又要死不活的人。更何况还是个女人,她对同性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视线一转到罪魁祸首身上,她的心情越发不好。
若是长得美,或许还能卖个好价钱,这种普通的样貌没有任何价值可言吧!
古言苏醒后非常乖地缩在毯子里,她的发烧好了,体温也正在逐渐恢复正常。
她一声不吭地任由祖忆安的视线打量自己。
“你是怎么倒在我家门口的?”
“没有撑住……”
“从哪儿来的?”
“可以不说吗……”弱弱的提问,随即回答:“孤儿院……”
孤儿院?
祖忆安想了想,眯眼问:“三街的那个?”
“……贫民区外面。”
祖忆安镶上了冷笑:“这么说来,你是专门送死的?”
“……”
谁不知道贫民区是个什么鬼地方!目无法纪,肆意妄为。这里最不值钱就是秩序,是个被科技拒之门外的废墟。多少人挤破了头恨不得早日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只有心灰意冷的蠢货才会跑到这个地方来。
看来,她救了一个蠢货。
回忆破灭。
一想到现在她已经发展到任由以前认定的蠢货近身,且抱着自己不动,祖忆安深深觉得自己在某些方面还是很有女人特征的,比如善变。
“你们……在干什么?”
古言松手:“颜司,别用那种‘原来如此’的眼神嘛。”
“明明眼睛那么好看来着。”
最浓郁的烟赩,犹如最上等的丹砂。
一米九的颜司坦然接受了好看一词,因为开门后突如其来的冲击场景而紧绷的神经,慢慢缓了下去,又恢复了往日不知在考虑什么看上去很困的眼睛。
他步调轻缓有规律,由于个子极高,所以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吃饭的时候,祖忆安注意到了青纹鱼。
“最近有什么好事?”
颜司默默夹了好几筷子,这种鱼是他的最爱。
古言答:“过几天我们学院和预科有交流项目,趁着还没累死,我想犒劳一下自己,享受一下人生。”
“你死不了。”颜司嗓音介于清凉和低沉之间,他眼睛都不抬一下:“我们不会去。”
古言神色复杂地看了这个学院中号称“慵懒感觉让人心痒”的男神。
他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女人无理取闹的程度可不会因为失去目标而减轻半分。一想到自己正是因为眼前两人将面临惨无人道的时光,她就有种大义灭亲的冲动,毕竟她最喜欢的就是从根源上消除问题,且屡试不爽。
这里要说一下,所谓交流项目——
按照古言的理解。
就是让预科给普通院科的学生们展现何为,智商与体格完全压制这一残酷现实的活动。借此以激发各位普通学生的竞争意识,使他们奋发图强,激流勇进,永争第一……
最后一败涂地。
“好帅好帅好帅好帅……好帅——!”
图书室里,可爱的小女生低呼着,倾着前半身身子发神地盯着门外眨也不眨眼。
她面色微红,就像新摘下的苹果那般迷人清新。
一旁正看书的女人平凡无奇地翻着手里的小说,嘴里敷衍着应付道:“是啊是啊,帅得惊天地泣鬼神。”
此人正是古言。
……
“的确,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
“恩……完全是鬼斧神工,非人莫及。”
她每一句都赞同得毫无二心,只是眼神飘虚在书本上,看上去一点诚意也没有。
小女生体格较小,走路悄无声息。但专心看书的古言还是发现了她。
“不看那个帅得惨绝人寰的学长了吗,柏学姐?”
柏慕玉脸红了:“不、不是……我只是崇拜他而已。”她转移话题,“你在看什么书呢?”
古言笑得暗昧,但还是相当配合地跟上了问句:“古文言情。”
“古文言情?”
“相传人类的发源地是蓝星,以前住在那颗星球上的古代人称其为‘地球’。”古言合上书本,“虽然历史已无法确切考证,但这本书似乎是古代言情小说的范本之一。讲述了一个男人非常豪运最后抱得众美走上王座的故事。”
“……”柏慕玉皱眉,迟疑了一下,“……言情?”
古代人都喜欢这个调调?
“准确来说,这本书的读者范围是男性,不过剧情情节紧凑,很适合休闲的时候阅读一二。”古言饶有兴趣地说,“事实上,根据范本来看,古代的女性也会写这类的文字。比如一个美丽又强大或者平凡又无奇的女人,长风破浪最后与一至多个好男人终成眷属。”
她其实对这些小说抱有一定的兴趣,虽然里面人的性格似乎太过单调,但她还是从中看出了对力量渴望的想法。
“是吗……哈哈……”柏慕玉干笑。
她很快垂头丧气:“言子,我是不是很蠢啊。”
“算是蠢得可爱那一种吧,怎么了?”古言感到疑惑。柏慕玉是她所在院科的学姐,向来成绩优秀,更有进入预科的潜质。这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还真是少见。
柏慕玉扯了扯嘴角,小声道:“其实……我前天去跟胥武夏告白了。”
啪嗒。
神色自若地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古言微笑:“不是开玩笑?”
“……”
“好吧。我亲爱的学姐,你真是挑了个好时机告白。”古言叹气,把书放到桌上,“你好像抱着早死早超生的想法?”
“……”
“……是我的错觉,对吧?”
被步步紧逼的柏慕玉终于垮了脸,她闷闷不乐地低头,扯了个比哭更难看的笑:
“我知道他不可能答应的,因为除了暗恋和跟踪我什么都没做。可是再这样下去我可能要先疯掉了,”她重复,语气有些不稳,“我现在都不清楚,我连话都没跟他说一句,怎么就爱上他了呢!”
古言不语,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胥武夏是谁?——预科的风云人物,今年最有可能获得机甲争霸赛冠军的种子选手之一,被称为百年难遇的天才。身后有世家,脑子也极佳,拥有不逊于颜司的清秀面孔。他就像一个梦中的王子,可这世上怎么可能到处都是灰姑娘呢。柏慕玉不会是那个幸运的灰姑娘,因为她知道以后的人生不可能与胥武夏有任何交际。
私人图书室虽然需要租金,但也是有好处的,古言握住柏慕玉颤抖的手,轻拍她的背。
实在是无法忍受伪装的柏慕玉,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这天,距离莫德学院开办机甲争霸赛,还有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