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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惊变

徐丽尹的房间。

被称作璇姐的长发女子靠坐沙发,一只玉臂支撑着有些昏沉的脑袋,双目轻阖,气息平稳。

里屋里静悄悄的,同样没有动静。

忽然,屋外走廊响起一阵踢踢踏踏的皮鞋声,越来越近,越近越响。原本闭眼养神的她耳廓微竖,瞬间睁开那双美得能勾魂摄魄的星眸。紧接着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皮鞋的主人显然正朝着这边走来。

只是不知道他会敲响哪一个房门,是502,还是505?

女子的心提了起来。但越到了这个时候,她越是屏息凝气,不露痕迹。

终于,那个声音戛然终止,尔后隔壁对门处响起了叫门声:“方伟,方伟?!”

女子柳眉稍稍一挑。好嘛,又是一个来找他的。

正在敲门的不是别人,正是驱车过来的王兵。

“奇怪,这小子谈女朋友了?怎么电话不接,人也不在家。”王兵敲了一会儿,终于泄气地认输收手了。

但他还有点不甘心,满脸郁闷地又拨了一通方伟电话。

几乎同时,客厅内摆在茶几上的一部手机屏幕亮了,但由于调成静音模式,所以不声不响。女子拾起来瞄了一眼。

原来来的这男人是王兵。她知道,对方是方伟的电台同事,算是方伟人际圈里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想不到今天他会过来这里。

女子继而联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在重新听到脚步声猜测对方悻悻离去之后,她几乎不假思索地走入里边的卧室……

————————————————

下了公车,方伟迈开大步朝自己租住的国辉大厦走去。

自己的那句“因为他们都失踪了”无意中反过来点醒了他。不对,除了邵凯龙和谭冬,还有一个人并未失踪,甚至可能一直都在。

之前他不是没有想过。孰知那天黄昏的电梯惊魂,着实给了他不小刺激,被营救成功后更是抛诸脑后。

人紧张害怕的时候可能急中生智,也可能糊涂忘事。现在的情况就属于第二种。

他只希望那个人还在。

走出电梯后,他径直来到502房门前,毫不犹豫地敲下了门。

生活真的像一个圈。有些问题的答案,绕到天涯海角也寻觅未果;蓦然回首,与原点却唯有一墙之隔。难怪自古有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是的,徐丽尹,就是你了。

唔,这门怎么好像原本就没关好?一敲就开了。

方伟按住心头的惊诧,轻轻推动门板,屋内的景象便一点一滴地映入眼帘。

和当初来她家换灯泡的时候差不多,客厅里的家具、灯饰、茶杯等物品都有种眼熟的感觉。唯独不见人影,又不像是人去楼空。

“徐丽尹,你在家吗?”方伟吼了一嗓子。

然而无人应答,房子里一片冷寂。

方伟几乎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他望了望四壁,又转身瞟了一眼走廊,不知道是否该进去看看。

思量再三,他决定还是先给对方打个电话。

如果是关机或者无人接听,那倒也罢了。可是在方伟倾听电话时,却忽然从里屋传出一阵清晰的手机铃声,偏偏在这不合时宜的场合,平添了几分诡秘。

难道说徐丽尹把手机落在屋里出去了?可没理由不把门带好啊。

突然,他眼光一斜。里屋的门并无合拢,透过门缝,能看见地板竟然映着一丝暗红色的光。

像液体的反光。

地板,暗红色,液体,反光?

这场面,怎么那么戏剧性,常常在什么荧幕上见过……

凶杀案!

这三个字撞进方伟的心窝后,简直像柄真刀一样戳到了痛处。他瞳孔紧缩,控制着颤抖的手脚猛朝里屋奔去。

尽管徐丽尹疑点重重,但哪怕是名陌生人,方伟也不希望看到对方横遭如此不幸。

但奇迹并没有如童话般常有。在推开里屋房门的刹那,尽管室内因为拉上窗帘而稍显昏暗,方伟仍能一眼瞟见倒卧在床头前地板的徐丽尹,看上去已经停止了呼吸。她斜枕着一条手臂,另一只手无力垂落,双眼阖上,浑身是血。刚刚倒映的绛红色果真是遗留在地面的血渍。

血光流淌,刺眼惊心。

方伟不忍直视,移开视线之余才发现里屋内一片狼藉,纸张、笔筒、抱枕还有化妆品等物散落一地,杂乱无章。

到处是人为翻动过的痕迹,就算不是专业的刑警,也能基本断定徐丽尹死于他杀。难道是小偷行窃时恰巧被进屋的徐丽尹发现,于是恶向胆边生,变偷盗为抢劫、又从抢劫转为行凶杀人?

可既然如此,小偷为什么不拿走徐丽尹放在桌上的很显眼的手机?一部某品牌5s的智能机,哪怕是转二手,卖个千八百的应该不成问题,一般的小偷小摸很难对此不动心。

假若不是小偷,又会是谁杀人前后乱翻东西呢?

一瓶标识着外文的名贵香水也被碰翻在地。里面的黄绿色液体汩汩淌出,夹杂空气中的血腥味,于是屋内就弥漫着一股怪异的气息。

这像不像在昭示着主人香消玉损?

徐丽尹,没想到你就这么死了,而且还可能死得不明不白。方伟默叹道。

谈不上哀恸,却的确有那么一丝丝惋惜和同情。

可淡淡的愁绪忽然被阵阵莫名的颤悸所挥散。从邵凯龙到谭冬,再到徐丽尹,为什么每一个和自己的疑问相关的人,在如此短的间隔内,不是失踪就是死亡,就像被刻意安排好的那样,而自己永远都迟上那么一步?

是的,就是这种感觉。穿越伊始,每当他离线索越近一步,便仿佛会有人出来把线索剪断,留给他的是更多的线索,以及更大的谜团。

方伟不信,这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巧合。

奇怪,屋里的香气似乎越来越浓了,浓得醉人,也浓得有些——不寻常。

念头刚起,方伟就觉得大脑有点不听使唤了,四周的景象也开始逐渐模糊、扭曲,然后飞快地旋转起来。

不支倒地的刹那间,他心里忽然闪过了很多人的面容,王兵、徐丽尹、邵凯龙、谭冬……还有,久未谋面的妈妈。

————————————————

2013年夏,方伟的家。

拖着行李箱,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方伟才用钥匙打开家门。暑假回家对于许多学子来说是一件幸福的事。可他的脸上却没有什么喜色,或者说喜色已经消失了。

因为刚刚隔着门,他就能听见屋内爆发的争吵。如果不是他站在门口,可能就有邻居走出来一窥究竟了。事实上,无需转身,他也能感受到那些透过门缝偷偷打量的眼光。

最悲哀的是,争吵的主角他再清楚不过。

门开了,客厅里只剩下低低的啜泣声。

看着他回来,母亲本想挤出一丝笑容欢迎,可努力几次,来不及抹去泪痕的脸却更显别扭。于是她干脆放弃了,只是轻轻地问道:“回来了?”

“嗯。”换做往日,方伟或许会问问那个人的情况,但望着母亲企图强颜欢笑的模样,他实在不忍提起半个字。

那个人显然还在家,房间里不时传出他堆放东西的杂响。

母亲却明白他的心思,摇摇头叹息:“不用看了,是他。”

他是方伟的哥哥方华,比方伟大六岁。

方伟其实一直很崇拜这唯一的兄长,自打小时候起就这样。

印象中小时候,父母虽然事事更偏爱自己一些,但哥哥方华似乎从不介怀,同样对自己爱护有加。后来父亲染上恶习、抛家弃子不知所踪,正在读大学的方华便毅然承担起顶梁柱的重任,他不光靠自己顺利完成了学业,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而且在方伟读书时还先后资助弟弟接近两万元。

这样的哥哥,在外人眼里无疑是坚强、能干和情谊的楷模。换谁也想不到,如今的他却和以前判若两人。

方伟一年前也绝想不到。

直到大半年前的某日,母亲在视频通话中擦着泪告诉他,方华失恋了,与其谈了五年的女友劈腿后宣布分手。从那之后,方伟确确实实能感受到,身心均受重挫的方华就像换了另一个人。

自卑、敏感、易怒等负面情绪,如同魔咒一样,降临在这名本该和它们老死不相往来的年轻人身上。他从以前的我行我素变得乖戾专横,从坚毅达观变得内向厌倦,而一切如多米诺骨牌般,又很快影响到了他的事业。本就不擅长职场社交的他,在屡屡落人口实、遭受排挤打压之下,心中的苦闷可想而知。但这恶性循环无疑再次加剧了他性情中的阴暗面,使其越走越远。

所以他和母亲的争吵,也就日渐频繁起来,谁如何劝解开导都没用,反而会被其视为站在母亲一方说教。久而久之,连身为弟弟的方伟也都选择放弃,并习以为常了。

但今天的情形,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这时候,哥哥的房门砰地被一脚踢开了。没等响声消散,一个急匆匆的身影拉着行装就走到了客厅,不是别人,正是方华。

看到方伟站在客厅中央,他愣了一下,马上开口道:“方伟你来的正好。你如果不来,我就准备坐火车上去找你了。”

这话不细想都会觉得怪怪的。但方伟看着眼前这位自己曾经无比敬重的兄长,还是忍住其他可能伤人的话,慢慢地问:“找我做什么?”

“开公司啊。”如此重大而本该慎重的决定,从方华嘴里说出来却顺理成章得像喝碗白开水一样简单,别扭得令人胆寒。

方伟突然间便明白了刚才母亲与他大吵一架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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