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傻丫头啊!哭什么啊?”说着白云瑞掏出个手帕递给我。
我抹抹眼泪,看着他。
他说:“这样才对嘛,好戏在后头呢!你得参与呢!”
说完故意皱着眉头跟门口的展鹏飞说:“老展,我说你怎么回事啊?就让我这娇滴滴的娘子你未来的弟媳妇住在这四面透风的破屋子里不管啦?”
展鹏飞无奈地摇头笑笑,招呼手下进来收拾残局。
然后将温碧游和苗青青都请到了他那边屋子里去。
他们并没有抗拒,显然是希望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白云瑞说:“你们先过去那边,我随后就到。”
白云瑞替我放下脚那边的半边帐子,将枕头竖放在我床头扶我倚好,手抓过我带出来的包袱翻出狐皮短披风给我围上,然后麻利地接过我手中的瓶子倒出点药油到自己手里,给我揉脚去了。
药油揉脚其实是挺疼的,他一使劲揉我脚就不由自主地往回缩。
他笑嘻嘻地抬头说:“你别动了,忍忍,我给你擦上药油,洗干净手,咱就去那屋夜审采花贼去,给你报仇!”
他这么说显然是很有效的,我马上强忍着疼痛让他擦完了药油。
“你什么时候成游方郎中了啊?”我问他。
“你再这么动不动就这里伤那里伤的啊,我成神医都有可能!”他一本正经地说,然后站起身来迅速地洗了手,回头问,“过去吧。抱还是背啊,你选!”
我略动了动脚踝,抹了药油后凉丝丝的,不那么难受了,于是回答说:“我选择扶!”
白云瑞轻轻将我扶下床,立刻就蹲下去拿绣花鞋。
我看着他低头细心地绕过我扭伤的脚踝给我套鞋,忽然就生出一种细细的感动。
跟着他瘸着走了没两步,就被他腾空抱起来,他笑嘻嘻地说:“到他门口我就放下来啊,别怕。”
在经过这件事情之前,我心里似乎对于白云瑞还没有如此的依恋,似乎也没有如此的听话,我又摸了摸他套在我颈中的扳指,不像上次有那种愤怒不被尊重的情绪,心里有些暖暖的。
正想着,白云瑞轻轻将我放了下来,已经到了隔壁门前。
我正要伸手敲门,白云瑞拉住了我,我疑惑地回头,发现白云瑞放大号的灿烂笑脸,他在我耳边说:“夕颜啊夕颜,我真想啥也不管了,现在就带你走,不理这些烦人的事情了!”
不可否认,哪个女孩子不爱听甜言蜜语呢,我心里高兴,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去哪儿啊?”
白云瑞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说:“你这么问,就是答应跟我走了啊,不许反悔!哈哈,我真是因祸得福!”
我脸红了。
门从里面打开了,温碧游站在门里冷冷地说:“你们还准不准备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做坏事被抓住的感觉,脸更红了,尴尬中忘记了自己的脚上,抬腿就往里走。
迈的还正是那个扭伤的脚。
可以想象,根本就吃不住力,我向前栽倒。
温碧游稳稳地出手抓住了我的胳膊。
是抓,不是扶,不是拉,也不是拽。
他的身体歪都没歪,就用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愣是将我已经完全倾斜的身体死死拉住了。
但是我也直不起身来。
一个身体加上下倒的重量都支撑在胳膊上的一个点上,他的手像是钳子一般牢牢禁锢着我,我感觉他抓住的不是胳膊,而是臂骨。
我回头看他。
发现他眼中几种神色复杂地结合在了一起。
心痛,不舍,受伤,怒火,不甘,气愤,执拗,脆弱……
我并没有与他对视很久,也就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可是那时间仿佛就是静止了一般,让我难受。
白云瑞一只手揽住了我歪倒的身子,一只手放到温碧游抓住我胳膊的手上。
他先是轻轻碰了下,提醒温碧游松手。
温碧游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随后白云瑞的手就用力握住了温碧游的手腕,想将他的手拽开。
他握得更紧。
我觉得手臂上的骨头都要断了,或者已经断了。但是我却没有很疼的感觉,血脉不通,那里已经麻了。
我脸色都骤然白了起来,胳膊比脚的疼痛还要严重,刘海下已经迅速浮现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这一切没逃过白云瑞的眼睛,他脸色一变就要动怒。
我用眼神制止了他,然后对着温碧游说:“谢谢你拉住我,碧游哥哥!”
他深呼口气,一根一根地收回了手指。似乎手指都僵直了。
他一松手,我自然地往回收胳膊,结果一动我就再也忍不住地“啊”地惨叫了一声。
额头的细汗变成豆大的汗珠子纷纷而下。我发现整个右臂都一动动不了了。
白云瑞扶正我身子,用手往我右臂一摸,我疼得“嘶”地一声吸了半口气,之所以是半口气,是因为我吸到一半看到白云瑞从没见过的铁青的脸色和红红的眼睛。
白云瑞叫了声:“老展!”
展鹏飞马上过来扶住了我。
“如何?”展鹏飞简短地一问。
“别碰。”白云瑞先嘱咐了一句,然后说,“骨头伤了,怕是断了。”
展鹏飞不再避讳道声得罪,将我抱起来放到厅里的圈椅上。
胳膊难免震动,我忍着没有出声,恨不得马上将狐皮披风解下来,觉得后背都汗湿了。
但是我根本什么也顾不上,因为转身的功夫,白云瑞和温碧游已经交上了手。
温碧游的目光时不时向我看来,白云瑞出手更加不留情。
其实,我知道,他是后悔了,他不是故意的。
虽然我是个外行人,但我也看出来了,温碧游没有主动进攻,采取的是守势,见招拆招。
白云瑞则是一味地进攻,防都不防。
我连喊了几声“住手”没有人听。
无奈之下,我正要站起身来去制止他们,被展鹏飞摁住了。
他看着我说:“你要进去他们谁收不住手,伤的就不只是手臂了。”
为难之际,忽然展鹏飞的一个手下飞跑过来,在门口愣住。
显是没有料到他们两个打起来,他也进不来,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是好。
“什么事?”展鹏飞问。
那人一下子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展大人,不好了,白公子带来的那个男人被一个姑娘带走了!”
温碧游和白云瑞闻声同时收手,看着他。
白云瑞说:“你说什么?”
那人再说一遍:“回白公子,您带来的那个男人被那位姑娘带走了,就是跟这位一起的那个姑娘。”
我回顾一眼房间,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苗青青。
“带走了是怎么回事?”展鹏飞沉声问,不怒而威,“救走了?”
“回展大人,属下看着不像,更像是掳走的,连绑都没松,直接劫走了。”那人继续禀报。
我心里多少了然了些,苗青青定是为了白云瑞的那句“你孩子的爹恐怕也是他!”而出手劫人。
“传我口令,四下追捕!”展鹏飞命令道。
“对!”白云瑞接口道,“不能让他就这么跑了,他还没还我清白呢!”
“罢了。”我忍着疼痛开口制止,“那女子精通医术,善于使毒,追也是白追,说不定还会伤人。”
前来禀报的那人听我这么说,先没有走,等着进一步的指示。
我接着说:“算了,白大哥。苗青青不会绕了他的,我们还是不要管了。不需要他认罪,我相信你。”
白云瑞铁青的脸色缓了缓。
展鹏飞挥手让那人下去了。
温碧游将箫插回腰上,默默转身要离开。
“这就想走?”白云瑞转身拦住他。
“不要动手!”我一急离开椅子站了起来,胳膊和脚都疼起来,我勉强站住,刚刚停歇了一会儿的汗珠子又立刻涌了出来。
白云瑞见状不敢再动,但仍伸手拦在门口。
温碧游没有回头,他站得笔直,笔直到让人感到僵硬。
我对白云瑞说:“不要拦着。不要动手。碧游哥哥不是有意的,他从小就待我好,你知道的,他是我恩人。你们不要动手。”
我看不到温碧游的表情,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的后背似乎更加僵硬了。
我看得到白云瑞。
他忽然撩起锦袍前摆,刷地撕下半片,向前一抛。
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虽然你对夕颜有恩,但今日你硬生生捏断她手臂,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你若是还嫌不够,随时可以来找我白云瑞,我替她还!往日你我也算朋友,但从今天起割袍断义!还有我不管你和苗青青什么关系,最好看好她别再来找夕颜麻烦,否则休怪我手下不留情!请!”
说完看也不看他一眼,让开了大门。